词品序
【题解】
本则是杨慎为《词品》所作的序言,主要谈了两个问题。一是“诗词同工而异曲,共源而分派”。这是杨慎对诗词关系的基本认识,缘于此,杨慎坚持认为词源于六朝。他列举了陶弘景《寒夜怨》、梁武帝《江南弄》、陆琼《饮酒乐》、隋炀帝《望江南》等,认为六朝时词的基本体式已具备。在此基础上,又举出唐韦应物、刘禹锡之“新声”,五代的《花间集》和《兰畹曲会》等,以明词体日臻完备和成熟之痕迹。二是《草堂诗余》名称之由来。杨慎认为,“草堂”乃李白文集名,而“诗余”即诗之余绪。杨慎推李白《忆秦娥》《菩萨鬘》二首为“百代词曲之祖”,给予了很高的评价。
诗词同工而异曲,共源而分派。在六朝,若陶弘景之《寒夜怨》,梁武帝之《江南弄》,陆琼之《饮酒乐》,隋炀帝之《望江南》,填词之体已具矣。若唐人之七言律,即填词之《瑞鹧鸪》也。七言律之仄韵,即填词之《玉楼春》也。若韦应物之《三台曲》《调笑令》,刘禹锡之《竹枝词》《浪淘沙》,新声迭出。孟蜀之《花间》,南唐之《兰畹》,则其体大备矣。岂非共源同工乎?然诗圣如杜子美,而填词若太白之《忆秦娥》《菩萨鬘》者,集中绝无。宋人如秦少游、辛稼轩,词极工矣,而诗殊不强人意,疑若独艺然者,岂非异曲分派之说乎?昔宋人选填词曰《草堂诗余》。其曰“草堂”者,太白诗名《草堂集》,见郑樵书目。太白本蜀人,而“草堂”在蜀,怀故国之意也。曰“诗余”者,《忆秦娥》《菩萨鬘》二首为诗之余,而百代词曲之祖也。今士林多传其书,而昧其名。故于余所著《词品》首著之云。
嘉靖辛亥仲春,花朝洞天真逸杨慎序
【译文】
诗词同样精湛但曲调不同,具有共同来源但分属不同体派。在六朝,如陶弘景的《寒夜怨》、梁武帝的《江南弄》、陆琼的《饮酒乐》、隋炀帝的《望江南》,填词的体式已经具备了。如唐人的七言律诗,即填词的《瑞鹧鸪》。七言律诗的仄韵,即填词的《玉楼春》。如韦应物的《三台曲》《调笑令》、刘禹锡的《竹枝词》《浪淘沙》,新作乐曲接连出现。后蜀的《花间》、南唐的《兰畹》,其体式已经完备了。难道不是有着共同的来源,且都工致吗?但如诗圣杜子美,像太白《忆秦娥》《菩萨鬘》那样的词作,在他的文集中却绝对没有。宋人如秦少游、辛稼轩,词作极其工巧,而诗却差强人意,怀疑各有独树一帜的技艺,这难道不正说明曲调不同、体派有别吗?从前宋人有词选称《草堂诗余》。其称“草堂”的原因,源于太白的诗集名《草堂集》,见郑樵的书目。太白本是蜀人,而“草堂”在蜀地,含有怀念故乡之意。称“诗余”的原因,是因为《忆秦娥》《菩萨鬘》二首是诗的余绪,而且是百世词曲的鼻祖。今文人士大夫多传其书,而对其名称由来却不太了解。所以在我所著的《词品》开篇著录了它。
嘉靖辛亥仲春,花朝洞天真逸杨慎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