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001难产

夏夜，小小的院子里摆了两个大缸，里头是几朵含苞的莲花并莲叶，白天院子的女主人可以站在廊下赏莲花，可今夜，两个大缸成了累赘。

奴仆们来往都要从水缸之间穿过，所有人行色匆匆，时不时有人撞到一起，让场面愈发混乱。

“老爷，您总算回来了！”花姑姑惊喜万分，连忙拨开面前的奴仆冲了过去。

魏远知才走到门口就被人拦下，难免不快。可借着月光看清是自己夫人的心腹，便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询问：“柔儿怎么样了？不是在生产，为什么没有听到柔儿的声音？”

花姑姑的眼泪止不住，哭诉道：“夫人生了一天一夜，已经累得昏死过去好几回，现下更是没有力气发出声音。求老爷想想法子，能不能去请个太医来给夫人瞧一瞧。”

魏远知和夏雪柔青梅竹马，年少时便两情相悦。听到此他眼眸湿润，可想到他一个小小的国子监典薄，没有权势和人脉，哪里请得动太医？

他脑海里浮现一人的身影，那人尊贵无比，勾勾手指就能使唤得动太医。那人对自己和颜悦色，如果去求她，她肯定会应下的。

要是夏雪柔事后知晓，他又去见了平阳公主，肯定会和他置气的吧。前段时日他和平阳公主几番偶遇，便让夏雪柔生气了许久。

魏远知拿不定主意，干站在院子门口，倒是堵住了奴仆们出去倒水拿热水的路。

花姑姑将魏远知拉到门边上，催促道：“老爷快想想法子，夫人支撑不了多久了！”

魏远知把心一横，罢了罢了，眼下还有什么比夏雪柔的性命更要紧的呢？

“我去求平阳公主帮忙，你去里面守着！有什么事派人去公主府找我。”魏远知叮嘱道。

听到平阳公主四个字，花姑姑的脸色登时古怪起来。她是夏雪柔的心腹，哪里会不知道夏雪柔心中的芥蒂。

魏远知正是风华正茂的时候，又有一副丰神俊逸的皮囊，加之儒雅的举止，能让不少女人倾倒。

夏雪柔和他是年少的两情相悦，对他一直都有信心。可不知何时，魏远知常常把平阳公主挂在嘴上，让她生出警惕之心。

眼下是夏雪柔生死攸关之际，魏远知却要去求平阳公主，花姑姑总觉得不甚舒坦。

两人心思各异，但两人皆没有出言驳了魏远知这主意。

“啊——”一声女子尖锐的叫声划破夜幕，随之响起的是小孩的啼哭声。

“生了，生了......”魏远知瞪大眸子，藏不住满脸的喜悦，当下也顾不得什么公主，提起脚就往产房跑去，花姑姑也小跑着跟在后头。

门口的奴仆拦住魏远知，不让他进去。魏远知也是经历过的，探着脑袋往里头张望了几眼，便到了隔壁厢房里等候。

花姑姑没有阻拦的进了产房，听着接生婆的话，眼泪再也挡不住了。接生婆说，就算华佗在世，也救不了夏雪柔了。

夏雪柔失血过多，嘴唇苍白，她使尽的睁开眼皮子，虚弱地说：“老爷......老爷......”

花姑姑听清楚了，连声说：“老爷就在隔壁，奴婢去把老爷喊过来。”

“姑姑，产房不干净，怎好让老爷过来？”一丫鬟多嘴的说。

花姑姑横了那个没有眼力见的丫鬟一眼，她随手指了个丫鬟，让其去把老爷喊来。花姑姑则拿起药碗，试着喂夏雪柔喝一些。

没多久，魏远知便惊慌失措地跑了进来，高声喊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走近了些，看到夏雪柔苍白毫无血色的脸颊，只觉得心脏抽痛。

“还不快去外头最近的医馆里请个大夫来，待会子我再想办法去请个太医来！”魏远知刚说完，就有丫鬟跑出去了。

“老爷……”夏雪柔虚弱地喊了一声。

魏远知大跨一步，握住了夏雪柔的手，“柔儿。”

夏雪柔露出浅浅的笑意，“你看过我们的女儿了吗？”

“还没有，快，把姐儿抱过来。”魏远知连忙吩咐。

花姑姑亲自将小婴儿抱了过来，看到女儿安详的睡颜，夏雪柔觉得一切都值得。可惜她现在浑身无力，否则可以将女儿抱在怀里，好生亲昵一番。

“这孩子迟了几日发动，小名便叫迟迟吧。”夏雪柔提议道。

魏远知满口答应：“都听你的，迟迟这个名字极好听。”

夏雪柔心满意足地笑了，完成了一件心事，便觉得疲惫如潮水般袭来，将她裹挟着拖入深渊之中。

“老爷……我好累……”夏雪柔近乎呢喃地说完，便陷入了黑暗之中，气息也微弱了起来。

魏远知心一紧，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指去探鼻息，几乎探查不到的气息让他大惊失色，大声喊道：“大夫呢！怎么还不见大夫过来！你们是怎么做事的！”

“大夫来了！”外头小厮高喊着，带着一白胡子大夫进来了。

魏远知等人连忙让开，大夫查看一番，耷拉着脸摇头叹息：“夫人失血过多，老夫束手无措。”

“夫人！”花姑姑悲痛地喊了一声，抱紧怀里的小姐再也忍不住眼泪。

屋子里的丫鬟婆子们也哭了起来，连魏远知的眼眸也湿润了，他拉着夏雪柔冰凉的手，不敢相信夏雪柔先他一步离开的事实。

魏远知再也压抑不住，哭着道：“柔儿，我们说好要白头到老，你怎么忍心丢下我一人？”

屋子里的哭声愈演愈烈，吵醒了襁褓里的婴孩，她扁了扁嘴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

花姑姑回过神来，赶紧哄着怀里的孩子。她抱着孩子匆匆出去，她还有更重要的事。

魏府沉浸在悲伤之中，街坊四邻听到哭声，皆想过来看看，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

没有人注意到巷子深处站着一人，看身形是个女子。她身旁站着四五个护卫，腰间都挂着佩刀。

一黑影顺着墙根走了过来，恭敬地道：“启禀殿下，魏夫人难产而死。”

女子松了口气，眉头舒展开来，语气轻松愉悦：“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