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痴情女
盖头下,闭着眼,笑姿用右手抚在心口上,终于嫁给他,你一直想要嫁给的不就是一个老实忠厚对自己又好的男子?如今你就要嫁给这样一个人了,你的心跳不应该激烈一点吗?为什么你感受不到任何欣喜?笑姿又摸摸了脉,有脉搏,还活着,只是……
少时,笑姿有爱的人,那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人,他征战沙场,无人能敌,是当今圣上钟爱的一大猛将。可在那一个飘着柳絮的季节,他永远离开了笑姿。那年他二十多岁,笑姿十几岁。那年他不舍笑姿,笑姿也不舍他,笑姿偷偷跟着他来到战场,看到他一人敌那万人,躲在角落里,就要出来救他了,而他发现了笑姿摇头示意着不要。笑姿也只有收着泪水。等敌人都散去了,这城池也在他的誓死捍卫下终没被夺去,救援兵队来了,来的不巧。救援兵队来也是为了城池,也没有是为了他的命。虽圣上也悲伤丧失一员猛将,可都知晓圣上的面孔,只是表面上的惜将而已。敌人剩下的不多了才派来增援,这显而易见,该消耗的消耗掉,剩下的就好获得了。一将功成万骨枯,传闻一战百神愁,说的就是这个吧。
他还是站着,捂着伤口,拿着兵器站着,笑姿走近他。把旁边一块红布盖在头上,走向他。
笑姿盖着红布,走向他,说:凡莲,你不是最想看到我盖红盖头的样子吗?你看现在,我们就在此刻成婚怎么样?
凡莲看着盖着红布的笑姿,浅浅的笑,硬挺着,说:怎能呢?我怎能就此刻与你成婚。不过,笑姿,你那样喜爱干净,我这满身的脏血不要染了你了。说完就倒下了。
笑姿看着凡莲倒下没有去碰他,只是跪在他身旁,说:莲,这时候你都不愿意娶我吗?
凡莲已经没有生的力气去回答这一问题,只剩下笑姿在拼命的喊叫。
笑姿抱紧浑身是血的凡莲:脏,什么是脏,都已经没有性命了,你还去管我讨不讨厌脏。你这个时候都不愿意与我厮守,莫不是又是为了我考虑。我要的不是这个,我要的是你真的倾心于我,不是什么都为我考虑,你知道吗?或许这是你爱慕我的方式,但,但,只剩我一人,你让我如何活下去啊!
惨烈的恍惚间,笑姿仿佛又看到凡莲征战的身影,欺骗着自己他明明就在那里举着旗,誓死捍卫的样子,他明明就站在这里。这该死的柳絮,又比不上冬天的雪美,和上血就更加的不干净了。
恍惚的出神,笑姿放下凡莲,站起来,朝那个她看到的身影奔去,她以为那是真的凡莲在等待,可那只是她在受到强大创伤之后的自慰。
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战场,四周竟种满了柳树,这又正值春天,柳絮满天的飘,像极了冬天的雪,可又不是雪。柳絮飘在了地上凡莲的血液里,与粘稠的血液和在一起,飘在了笑姿的红布上,待在了笑姿的身上。
笑姿一边打掉身上这些柳絮,一边说:这柳絮再怎么白净都不及雪,春天再怎么充满希望都不及冬天对希望的憧憬。而你只是换了一个地方爱着我是不是?笑姿回头看了眼地上凡莲的尸体,背起他的尸体,笑姿头上的红布早就掉落在了地上。一边背凡莲回家,一边像老婆子一样念叨着:我知道你觉得你就要离开了,你不想让你自己成为我继续活下去的羁绊,你要是还可以再说话,你又会说,让我不要再跟着你,而你这个人又想看到我盖上红盖头成为你的娘子那一天,但你又担心你有一天会死在战场上因此负了我,你这样就不算负了我吗?要是你还有说话的力气,你一定又会说让我尽早找个人嫁了,找个老实可靠又爱我的人嫁了,可我要是真的按你说的做了,我想我此后余生都不会幸福,都不会真的开心。我是爱干净,可我爱干净,你是真不知道吗?除你之后对我而言都是肮脏啊,你怎会是让我嫌弃的呢?染了我?我还怕染了你这朵凡世的莲呢?也对,你是莲,谁都染不了你……
笑姿撩开轿子的帘子看到外面又是柳絮飘,就又想到凡莲。都说喜爱一个人心里会有感应的,可,心里却一点反应都没有,笑姿才会去号一下脉,自己没死,却好似死去。
这路途能不能再远一点,再远一点,好让凡莲追上我。追上我,我就跟他走,跟他去什么地方都愿意。可,他早已经为了我把我扔给了别人,我又何必再去自作多情。不就是余生都不会真的开心了吗?这又何妨?我愿意的,心就交付去了,拿不回来了……笑姿想。
下轿子,迈火盆,拜堂之礼都好像跟不是笑姿在经历这些一样,笑姿只是在一味遵守,乖乖在这人世活着完成凡莲的遗愿。可,凡莲的遗愿是让她开心,可没有凡莲认死理的笑姿又怎会真的开心。这些年都过去了,笑姿也想过,自己应该出来,应该再找一个人去爱,可心里眼睛就告诉自己,你眼前这个不是他,不是他心就动不起来,心动不起来,就老让笑姿感觉自己就像死了一样,就再去脉搏那里去确认一遍,还活着,还活着,什么时候就去找他呢?
笑姿端坐在洞房的新床上,等着什么。她还以为推门进的会是凡莲,至今未至,她都觉得凡莲还活着,都是凡莲在开玩笑罢了。她耳朵灵的很,她听到推门声,就万分思念的自己就扯掉了盖头,她好久没见到凡莲了,想的不得了,这样以为着还说:我终于见到你了……
可推门进的是那个忠实可靠又对笑姿好的男子,他叫陈仁怀。
说实话,要是论笑姿现在这位新郎来说,他这个人还是不错的。识文断字,不像凡莲一样大字不识一个,成亲前还特意将自己写的诗送到笑姿府上。虽说笑姿连看都没看,笑姿只是打听过对方,是个正人君子,会吟诗作对,有书生气质,还是个富家弟子。也不知道这样优越的人怎就看上了自己,这个不错,自己也再也等不得了。自己得好好活,好好的嫁个人,这人也执着,不是第一次这样送诗来表明自己的心意了,自己就妥协了吧。反正家里的人都是愿意的,之后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就造就了现在的局面。她啊,笑姿,一遇到不好的事情,就欺骗自己,就欺骗自己对方是凡莲,凡莲征战沙场很忙,他不见自己是怕徒增想念,明明大字不识一个却老是以为相见不如怀念,说见面会更加的想念。可,真的长时间不见,笑姿怕会忘了凡莲,如此,终于嫁给他了,可……
仁怀:娘子这样等不得了吗?
笑姿看不是凡莲瞬间就换了脸,惊慌起来,说:你是谁?我嫁与的不是凡莲吗?
仁怀:凡莲?我是仁怀啊!娘子。
笑姿抱住头,不肯相信的,仿若将要疯了般,说:不,不,是凡莲,是凡莲,你是凡莲!
仁怀看她这样反倒没有旁人那样见她病状的样子厌弃害怕笑姿,却是抱来笑姿于怀中,说:好,好,娘子叫我凡莲,为夫我就是凡莲,娘子怎样称呼为夫都可以。为夫都答应着。
笑姿那样怕生人触碰她,这次她却没有推开,还笑着:是啊,你明明就是凡莲嘛,我就是嫁给了凡莲,今后我才不会不幸福。我嫁给了凡莲今后一定是幸福的。
仁怀面容却略显凝重,说:是啊,嫁给了为夫怎会不让娘子幸福?
凝重在于,笑姿是个又病又痴的女子在坊间都是传开了的。都知道笑姿纵使再怎样样貌姣好,再怎么痴情万种都不是对自己,而是对早已死去的凡莲大将军的。而仁怀偏偏喜欢的就是笑姿的痴,他希望自己可以以“仁怀”的身份去感化笑姿,让她接受自己,仁怀也愿意用婚姻的时间与身份去安慰一颗痴情女子的心。一切都要慢慢来不是吗?会有一天,他的身份不再是“凡莲”的。会有一天,笑姿的痴情会都给我。仁怀想。
世上竟有如此痴情女,可一片痴情却不面对我?这样惹人疼惜的痴情女,这样值得我去疼惜的痴情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