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战场上的纸坦克少女（二）
一架“九霄雁”式运输机载着十二名精英特工，在平流层的高度上向八方市飞速前进。
十二名特工分别坐在机舱两边，一边来自禁军，另一边来自六扇门，派系倒是分得十分清楚。每次东华国最高级别的特种作战都是派十二个人，对应十二干支，据说天门山那位老天师在这个上面做过法，关键时刻可以保这些人一命。
他们此行的目的只有一个，找到那位在八方之战后销声匿迹的虚空魔王。
……
……
司空千语强忍住恐惧，沿着铺满妖兽尸体的街道一直走下去。不知过了多久，司空千语来到一个岔路口，占据这种交通枢纽位置的，是一座百货大楼。百货大楼周围没有出现妖兽的尸体，那个厉害的角色很可能就在大楼里。
“是什么样的家伙？”司空千语说着打开了超能力探测app“超眼”，慢慢向大楼靠近，“超能力者？魔导术士？修仙者？”
超眼并没有反应，整个街道寂静得像是没人来过一样。
还是……别进去了……
司空千语很快便打起了退堂鼓，本着男左女右的原则，她蹑手蹑脚地朝右边的岔路走去，但没走两步就夹紧了双腿。
“人……人有三急……”司空千语迈着内八字小碎步溜进了百货大楼。
当初八方市的居民一定撤离得很匆忙，大楼内的货物几乎没有被动过。司空千语也顾不得仔细观察环境，她很快便找到了厕所，一番释放后整个人都放松下来。意识游离了一阵，司空千语猛地清醒：“不行不行！现在可是危机四伏啊！万一不注意，最后就变成一个死在马桶上的人了……”
“喵~~”
一声猫叫打断了司空千语那癫狂的自言自语，她低下头，正好看见一只橘猫正抬头看着她如厕的样子。司空千语心想八方之战后，八方市变成了这样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地方，但是喵星人却还是活了下来，喵星人真是厉害。在这样危机四伏的环境中遇到一只橘猫，司空千语突然觉得轻松了许多。
洗手间外忽然传来一阵声响，大橘抖了抖耳朵，转身跑了出去。
“大橘，你去哪啊？”
司空千语不知何时已经给这只橘猫取好了名字，她迅速解决了个人卫生问题，准备出去一看究竟。但就在她要走出洗手间的时候，整个人都僵在原地。
从外面传来的是一阵窸窸窣窣的翻找东西的声音，明显有另一个人进到了百货大楼里面——或者说，那个人本来就在大楼里面——那个将妖兽尸体铺了一整条街的人。司空千语本能地想回到洗手间隔间继续缩着，但是她刚打开隔间的门，就看到几条血色的藤蔓正从马桶里伸出来，四处嗅着，仿佛是在寻找猎物。很明显，当初左边那条街上的藤蔓已经通过下水道蔓延到这里来了。恐怕再过一会儿，它们就会充满整个洗手间。
司空千语“啪”地一声又关上了隔间的门。
一层暗红色的光从窗户投射进来——这些藤蔓已经开始覆盖大楼的外表，现在就是离开洗手间，恐怕也走不出这座大楼了。司空千语倒抽了一口凉气，她实际上已经被这个怪物藤蔓吞进肚子里了。
从司空千语走下火车开始，死亡就一直很真实地在她面前上演着。以司空千语的能力，在这种残酷的环境中按照正常思维来求生已然无法成功。最初驱使她沿着这条街走过来的疯狂想法，反倒成了最合理的选择——只能跟那个实力恐怖的存在交涉一下，借助对方的力量才能逃出这里。
司空千语关掉了抑制器，深吸一口气走出了洗手间。
拙劣的潜行再次上演，司空千语在百货大厅中的展牌和休息区间“摸爬滚”着。不出她所料，大厅出口的落地窗已经被一层藤蔓覆盖住，但那阵窸窸窣窣翻找东西的声音一直没停。司空千语平复了一下心跳，朝声音来源“摸爬滚”过去。
很快，声音的来源和司空千语之间只剩下一个展牌的阻隔，司空千语在脑海中想象了一下各种恐怖恶人的形象，然后将其中最恐怖的选出来作为心理预期，深吸一口气走到了展牌对面——
司空千语脑海中的恐怖恶人倒是没有出现，展牌对面是一家电玩门市，一个年龄和司空千语相仿的少年正在货架上翻找着游戏光盘，一大群猫围在他周围讨食。这个少年一头乱蓬蓬的黑发，上半身穿着一件印满了动漫人物的“痛衣”，下半身则是短裤拖鞋，妥妥一个资深宅男。虽然司空千语没指望自己脑海中的那种吓人玩意儿能真的出现，但现在这个跟她的预期相差太大了。
不能掉以轻心！拿出面对强者的态度！再找找感觉……咔！
司空千语在脑海中自言自语着，像是个严厉的导演。然后她将额前的头发撩到脑后，立刻换上了一副绝世强者才有的、傲世凌人的面容。
“外面那一街的垃圾，莫非就是阁下的杰作？”
少年听到声音，回过头来看着司空千语。这时司空千语发现对面这家伙有明显的黑眼圈，这下宅男的形象更落实了。不知为何，这个少年总让司空千语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对，就是这种标准宅男的形象，司空千语在中二病失控的时期经常与这种人打交道。
“你是谁啊？”少年皱着眉头问道。
“问这个问题，有胆量！”司空千语背过去的手紧紧攥着手机，现在超眼还没有读数提示，对方明显不是超能力者，“不过为了这个世界着想，本尊的真名越少人知道越好。”
两人沉默了一阵，气氛变得很尴尬。
现在最令司空千语惊讶的并不是对方的外貌，而是她熟悉的警报声并没有响起——这说明对方根本就没有随身携带超能力探测设备，这在新世界是一件非常匪夷所思的事情，尤其是在如此凶险的八方市。司空千语对自己手机里的超眼设置了身份识别，所以她的手机是不会对她自己报警的——这样一来，司空千语完全展现不了自己的能力，她在这个少年面前只是个彻头彻尾的中二病……
短暂的尴尬中，司空千语的思维高速运转着——将自己手机里的身份识别取消掉，将读数秀给对方看？那样形象就全崩了吧？这种纯装逼的能力只有“被”发现才会有效果啊！
最终，司空千语咳嗽了一声，说出了自己都感到羞耻的话：“阁下难道没有携带超能力探测设备吗？真是狂妄。”
少年“啧”了一声，仿佛在埋怨司空千语浪费自己的时间，然后继续翻找游戏光盘。那些猫一直聚在他的四周，继续看他翻找。
不带这样的吧？司空千语的表情差点崩掉。
这时那些藤蔓已经蔓延到大厅的穹顶上，这下可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关键是那个少年好像没察觉到这一切一样，他专心翻找着光盘。似乎也正因如此，司空千语之前用拙劣的“摸爬滚”技术潜行过来时才没有被他发现。
司空千语又咳嗽了两声来掩饰自己的尴尬，鼓起勇气朝少年走过去。等走近了司空千语才发现，这个少年刚才一直在著名游戏公司“幻立方”的栏位上翻找，但似乎一直找不到自己想要的游戏。
司空千语正好也算是个资深游戏宅，她还上初中时就购买了大量游戏，疯狂补习中二台词……但这并不重要，司空千语观察了一阵，大概猜出了少年在找什么。
“阁下要找的莫非是《重构危机667》？”司空千语试探着问道。
少年愣了一下，问道：“你怎么知道？”
中奖了！司空千语心中狂喜，但她还是迅速让自己冷静下来：“本尊对凡人那无聊的小游戏也涉猎过，对于了解这个世界的本质来说，那是个不错的手段。幻立方的系列作品一直都很受凡人追捧，唯独那部《重构危机667》在发售后遇冷。那是一部描述世界本质的有趣作品，可惜凡人们看了，只会觉得不知所云。”
少年面无表情地看着司空千语，似乎是在等她把废话说完。
“后来幻立方就不再将这款游戏放到自家栏位上出售了，”司空千语说着用手指划过另一边的一个货架，最终停留在某一款游戏上，“但在冷门的栏位上还能找到。”
司空千语将自己找到的光盘递给少年，少年接过光盘，正是他一直寻找的《重构危机667》。
“阁下也是一位强者吧？凡人的话，只是站在本尊的周围，本尊都无法保证他们的安全。”司空千语抓住机会说道，“阁下为什么也对这种凡人的小游戏感兴趣呢？”
“虽然你说话很奇怪，但你帮我找到了这款游戏，我可以还你个人情。”少年的发言倒是很平和，“你是被屋顶上那玩意儿困住了吧？”
“啊……”司空千语差点现出原形，当长达数年的中二病表演经验让她迅速稳住了自己，“很抱歉，散步的时候身后跟了一条虫子，由于被阁下那一整条街的‘作品’吸引过来，本尊都忘了先拍死它。”
少年随手从不远处的金属长椅上隔空撕下一根铁棍，然后将其向穹顶上的藤蔓抛了出去。不一会儿，铁棍呼啸着返回，还串着一个篮球大小的、不断蠕动的肉块。少年又随手隔空一捏，肉块便爆裂成一片血雾。大楼外面的藤蔓发出一阵痛苦的嚎叫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枯萎。
“不谢。”少年说着将游戏光盘放到自己的背包里。
“呃……哦——直接破坏它的核心，阁下的手段真是精巧。”司空千语尽量压制住了自己惊讶的表情，“真是方便，如果要本尊来，恐怕要将这条虫子跟大楼一起拍扁。”
这是个超级大腿！抱紧了抱紧了！且先不管他的能力是什么，跟着他走，搞狐假虎威那一套，能活下来！能！
“你要拍扁大楼？”少年看向司空千语的眼神中出现了一丝抗拒，“我下次还要来这里找游戏呢。”
“呃……阁下竟然对凡人的消遣之物这么喜爱，”司空千语迅速将这个危机转化为机会，“不如跟本尊结伴而行，也好探讨一下这让凡人入迷的小玩意儿。”
少年看着司空千语，忽然摇摇头说道：“不了，我……我不交朋友。”
结果本质上还是宅男属性吗？司空千语不知该从哪里开始吐槽。
少年不声不响地转过身准备离开，司空千语立刻慌乱起来，随便找了个问题试图留住对方：“同为强者，不知阁下尊姓大名，又操持着什么样的力量呢？”
“嗯……”少年尴尬的停下脚步，他似乎觉得直接不搭理司空千语有些不合适，“我叫空悟，是个……休闲的——啊不，修仙的。”
“休闲的？”
“修仙的。”
名叫空悟的少年再次向司空千语确认了一遍，纵身一跃，从大厅穹顶上的破洞飞了出去，明显是想要尽快结束这种对于宅男来说很致命的社交对话。
“原来是个修仙者吗？”司空千语自言自语道，“修仙者里面也有宅男吗？”
仔细回想刚刚这个空悟所展示出的能力，确实与传闻中修仙者的“以气御物”很契合。在新世界，修仙者即便没有超能力也是十分强大的存在，据说当初八方之战的时候天门山偏偏发生了内乱，无法派出修仙者助战，讨伐联军才输给了虚空魔王。
——但这些都不是司空千语需要考虑的事情，现在她刚刚找到的大腿就这么飞走了，而外面又是一个凶险莫测的世界。
“喵~~”
一声猫叫又将司空千语从思考中拉回来，最初司空千语在厕所邂逅的那只橘猫没有和其他的猫一起离开，而是蹲在司空千语跟前，直勾勾地盯着司空千语。
“哼，可怜的生灵……”司空千语愣了一下，急忙解除中二形态，“哦，是你啊大橘。”
“喵~”大橘又叫了一声，好像是饿了。
“我现在身上也没吃的……”司空千语颓丧地说道，她在紧张刺激的逃命过程中丢掉了自己的行李箱，只剩背包和手机还在身上。
“我倒是带了一笔食宿费，要是这附近有餐馆就好了。”
大橘摇了摇尾巴，扭头朝大厅出口走去，没走多远又回过头来看着司空千语。
“哎？你是要我跟着你？”司空千语很惊讶。
大橘叫了一声，扭过头继续走。
这种肢体语言已经很明显了，大橘显然能听懂司空千语的话。但即便如此，司空千语一个大活人要跟在一只橘猫屁股后面摸索求生，狐假虎威一下子变成了狐假猫威……
一阵妖兽的嚎叫声忽然从附近传来，很明显虐杀他们的人离开后，这帮畜生又开始嚣张了。
“哎哎，等等我！”司空千语立刻放下人类的自尊，跟在大橘屁股后面离开了百货大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