Ⅱ.意指关系
2-5 同义
我们可以把对比项比做一个库藏,杂志从中取出一定数量的特征,赋予每一种情况,从而组成流行的表述。这些特征或特征群总是以成对的形式出现(对于对比替换来说很有必要)。但是,粘合这些特征或特征群的关系本质是什么?以A组为例,两组之间的关系初一看,颇为不同,有时是目的性的(这些鞋子是为走路而做的),有时又是随意性的(这顶帽子显得青春朝气,因为它露出了前额);在某些时间上是过渡性的(装饰附件意示着春天),而在另一些时间上又是情境式的(有人在大赛上看到印花布衣服。百褶裙是午后穿的)。对时装杂志来说,服装和世事似乎可以纳入任何一种关系形式。从一定角度来讲,这就意味着,这种关系的内容对杂志来说是无关紧要的事情。关系是恒定的,而其内容则变化无常,由此我们知道,书写服装的结构与关系的持久性有关,而不是与其内容有关。[51]或许这种内容完全是一派胡言(例如,饰件绝不会意示春天),但却不会破坏服装与世事的相互关系。在某些方面,这种相互关系是空泛的:从结构上看,不过是一种同义(équivalence)而已[52]:饰件适于春天;这些鞋子适宜走路;印花布衣服宜于大赛。换句话说,当我们试图把服装理由的多样性减少到一般的功能,以包容其全部内容时(这是结构分析的任务),却发现,表述在功能上的精确性不过是一种更为模糊关系的变形,是一种简单同义的变形。关系的“空泛”在B组中仍然表现得十分突出。一方面,由于此组中(服装∫[流行])的第二个术语总是模棱两可的[53],关系就鲜有变化;另一方面,流行纯粹是一种价值观,它无法生产服装或者建立其某一种功用。雨衣当然是避雨用的。正是基于这种原因,至少是最初的原因或者部分的原因,在世事(雨)和服装(雨衣)之间存在着一种真正的转换关系。[54]但是,当一件裙子只是因为它迎合了流行的价值观而得以描述时,那么,在这件裙子和流行之间,除了纯粹是传统上的(而非功能上的)一致以外,毫无任何其他联系。服装与流行的同义的确是由杂志而非功用创造的。因此,两个对比项之间的同义关系总是确定无疑的:在B组中因为它是公然宣称的,在A组中则是因为它经由杂志提供的变幻形象而成为恒久不变的。
2-6 方位
当然也不能一概而论。服装和世事、服装和流行的同义是一种定性的同义。由于构成同义的两个术语不是同一类物质实体,不能以同样的方式加以利用。世事性的标注是不确定的(没有严格的界限),是难以计数的和抽象的。世事和流行的组项是非物质性的。与此相反的是,衣服的组项是由质料物的明确组合构成的。这不可避免地使得当它们在同义关系下对峙时,一面是世事和流行,另一面是服装,从而演变成展示关系的术语:服饰特征不仅成为世事特征或者流行的肯定[55],而且它也在展示着服饰。也就是说,通过在可视的和不可视的之间建立起同义关系,服装和世事或者服装和流行之间的关系就只奉行一种功用,即一种读解(lecture),我们不能把这种读解与表述的直接阅读混为一谈,后者的目的在于字母形式的单词和意义形式的单词之间的同义关系。实际上,这种文字表述从属于阅读(lire)的第二层面,即服装与世事或服装与流行的同义。杂志的每一个表述,都在超越构成表述的语词,创建一种意指作用体系,这种体系包含的能指,即服装,其术语皆为具体的、物质的、可数的、可视的。而非物质的所指,即世事或流行,则依具体情况而定。为了和索绪尔的命名法保持一致,我们可以称这两个术语(即服饰能指和世事所指或流行所指)之间的相互关系为符号(signe)[56],例如“印花布衣服赢得了大赛”这一整句话就变成了一个符号,其中,印花布衣服是(服饰)能指,大赛是(世事)所指。胸衣系带垂挂于背后,领子系成小披巾状这一句也成了一个有着隐含所指“流行的”的能指,并且最终变成了一个完整的符号,就像语言中的一个单词。
2-7 分析的方向:深度和广度
由此,我们可以为书写服装分析两个互补方向:其一,正如我们已经看到的那样,每一个表述至少包含两种读解,一是对单词本身的阅读,一是对意指着世事[流行]≡服装的关系的阅读,或者也可以说,服饰符号的读解是经由一种话语转化为一种功能(这件服装服务于世事的用途),或者一种价值的肯定(这件衣服很时髦)而进行的。所以,我们可以断定,书写服装至少包括两种类型的意指关系。因此,我们应该再往分析的深度发展,努力把意指因素从形成它们的流行表述中分离出来;其二,以后会提到,所有的服饰符号都是根据一种差异系统组织起来的,因此,我们将设法揭示书写服装的服饰符码(code vestimentaire)的存在,其中的能指项(服装)将替代所指项(世事或流行),甚至超越符号本身。[57]服饰所指就是以这样的方式于其内部组织起来的[58],也就是说,它们的范围将成为研究的对象。符号系统并不存在于能指到所指的关系中(这种关系可以构成一个符号的基础,但对一个符号来说并非必不可少),而是在于能指自身的相互关系中:一个符号的深度(profondeur)不会在其限度之内增加点什么。广度把它在于其他符号的关系中所扮演的角色看作是一个系统化的流行,它与它们或者类似,或者不同:每一个符号都来源于其周围环境而不是其根基。因此,书写服装的语义分析若想“诠释”(démêler)系统,就必须在深度上开掘,若想在这一系统的每一层面分析符号的连续性,就必须在广度上拓展。我们将开始尽可能清晰地理顺系统的层叠关系,而对于这种系统的存在,我们已有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