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溪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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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林军归来

从六月六日芒种这天起,每晚十点,罗溪准时让自己躺在床上数羊。从一千只到两千只再到五千只。最后,到六月底,数到八千只时,就差不多能睡着了。

林军在六月下旬的一个周末,给罗溪的传呼上发信息,约好在晚上八点,给她的办公室打电话,可时间到了,电话却没人接。

林军开始担心,罗溪是不是生病了。又过了一周,林军在约好的时间再打电话,罗溪还是没接。林军心慌起来,他知道罗溪考研未被录取后,心情一直不好,担心她出了什么事。

在这个周末的晚上,林军找到在渭城国税局后勤科工作的战友杨平的传呼号,发信息询问他罗溪的情况。碰巧这晚杨平在单位值夜班,就打电话告诉林军:“前天我们税务系统开会,我还看见罗溪了,她应该没啥事吧!”

第二天一早,林军从工地上打电话到罗溪的办公室。在他“喂”了一声后,电话里没了声音。林军对着电话喊:“罗溪,是你吗?”电话那头没有任何回声。过了一会,电话被挂断了。

林军再打过去,是一个中年女人接的电话。她说:“罗溪刚刚出去了。”一定是出什么事了,林军想,他无法忍受听不到她声音的日子,他要回渭城!

林军心慌意乱地用两天时间,把手头的工作给李洪涛做了交接。在七月十号这一天,比原计划的一年时间,提前四个月回来了。

回到渭城后,天已接近傍晚,林军把行李放在他单位的宿舍里,洗了一把脸,借了辆自行车就骑往了罗溪的宿舍。

她房间里黑着灯,林军在门口敲了二十多分钟,没有人应声。隔壁的人听见他不停地敲门,出来看了看,告诉他,罗溪好像一早就出去了。

她能去哪里呢?林军想到了书店,就急忙骑车去了那里。

等他把上下两层都找了个遍,仍然没有看见罗溪的人影。林军骑车围着罗溪单位附近转,到了夜里十点,还没见她回来。

一定是发生什么事了!林军想,在回来前,他给罗溪的传呼发过消息,她应当是知道他今天回来,可她却不在!

林军又回到自己单位的宿舍,可房间里满处的灰尘,和四处散发的霉味,让他无法待下去,他只好提着行李,骑车回了家。

林军深夜的突然归来,让他父母感觉很诧异。他们那时刚刚关了客厅的电视,准备去卧室休息。看见他开门进来,像个逃难者一样把行李扔在客厅,看了他们一眼,说“我回来了!”就去了卫生间。

他们想等他从卫生间出来,询问一下他的情况,可他半天都不出来,似乎在里面洗澡。他父母只好先去卧室休息,打算第二天再问他。

这时的罗溪,正在渭城中学曲老师家里。她坐在方知的床边,看着躺在床上流泪的方知。罗溪按了按方知的肩,方知拉着罗溪的手,抽动着,哭的声音更大了。

屋子里只有她们俩人,方校长现在正躺在医院里。确切地说,是被方知气晕后被救护车送到了那。虽然医生检查后说已无大碍,可还是建议留院观察一天,曲老师在看护着。

今天上午,方知在罗溪的陪护下,在渭城医院的妇产科做了人工流产。方知提前回国,原是想留住这个孩子。可方校长知道她的决定后,说:若是要留下这孩子,就死给她看!

在罗溪跟着他们一家,坐着救护车,把方校长送到医院的急救病房后,方知自知违逆不了她父亲,只能狠下心打掉了肚子里的孩子。手术后她得知,父亲已经脱离了危险,觉得自己也没脸再待在医院里,就和罗溪一起回了家。

方知的哭声渐渐弱了下来,罗溪看了看她,重又去了厨房。她把煮好的红枣小米粥又热了一下,放了点小菜在里面,端了过来。方知已经半天没有吃东西了,她哭累了,也有些饿了,就坐了起来,靠在床头喝着粥。

“罗溪,帮我把那首曲子,再放一遍好吗?”方知吃了半碗粥,停下来,恳求地看着罗溪。

罗溪看了看她,踮着脚,从书架的最高处,把那整盘录着舒伯特小夜曲的磁带取了下来,放进了书桌上的录音机里。当罗溪按下播放键,方知停住了,听着音乐开始发呆,她的眼泪重新流了出来。

“我们的第一次约会,就是他在我窗下,为我用小提琴拉这首曲子……可现在,他又在为别人演奏了……”方知把碗放在床头柜上,扑倒在枕头上,抽搐着哭起来……

罗溪没有停掉录音机,她看着方知,不觉也流下了泪。

第二天早上,她俩吃过早饭,罗溪让方知在床上躺下休息。她到学校旁边的市场买回了菜和排骨。她把排骨洗净放在锅里,加上调料包用小火炖上,又将莲藕和山药洗干净切好。

这是她在曲老师家常吃的一道炖菜,吃的次数多了,也就掌握了做法。切完菜,罗溪把米饭在电饭锅里做上。最后,她把预留的早饭装到一只保温罐里,又拿了两只碗,准备到市医院去看方校长。

罗溪走前叮嘱方知一个小时后把炖排骨的火关了。怕她忘了,还特意上了闹钟,留了纸条。等她提着东西赶到方校长的病房,他们却已经在医院吃过早饭,准备今天就出院。

罗溪去急诊室问了值班医生,确定没什么问题后,就去帮忙办理了出院手续。等他们三人打车回到家时,已经是中午十一点半了。

罗溪赶忙跑进厨房,还好,排骨已经炖好,方知也按她的叮嘱关了火。罗溪重新把灶火打开,把已经切好的菜倒进锅里,又撒了一些盐。

曲老师在卧室安顿好方校长后,也来了厨房。她捏着罗溪的手,什么也没有说,眼泪已经掉了下来。罗溪忙去卫生间拿了毛巾给她,曲老师擦了眼泪,开始盛饭。

吃完饭后,罗溪和曲老师在厨房清洗锅碗。方校长在客厅里阴沉着脸问方知:“你现在没有拿到硕士学位,就这么回来了,你哥哥也很生气。他博士毕业后留在美国这几年,虽说收入还不错,可你嫂子现在已经怀孕了,打算在孩子出生后不再上班。下一步,他们也没能力再资助你了。我和你妈就这么点工资,也不够你在美国瞎折腾,你自己说,你咋办?”

方知看着他父亲,平静地说:“就是再回美国,我也会自己打工赚钱,用不着我哥和你们操心。大不了,我现在就在国内找个工作……别的我不行,当英语老师我总是可以的吧!”

方校长气愤地看着她,没有说话。曲老师走过去,拉了拉他的胳膊,他们俩就去了卧室午休,罗溪也陪方知回到她房里。

下午他们没再提方知的事,四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

暑期开始,各个电视台轮番播放的,不是《还珠格格》,就是《西游记》。别人家客厅里,此时或许还有些欢声笑语,可他们四个人看着电视,谁都笑不出来。

晚饭后,罗溪帮曲老师一家收拾好厨房,又准备好了第二天的食材,这才准备回自己的宿舍。

罗溪走的时候,方知拉住她的手,拿着那盘录着小夜曲的磁带,递给她说:“我只有同它诀别,才能真正告别过去……你帮我扔掉,好吗?我自己下不了手……”

方知说着低下了头,似乎又要流泪。罗溪接过磁带,捋了捋她蓬乱的头发,把磁带装好,轻轻打开房门,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