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致命翻译
自打我用一顿饭的功夫把话完全说开后,小九从我的世界里消失了整整一周。
过去的七天里,不仅小九没来找过我,那些成天想给我送小饼干和“科学指南”的人也再没有来过。
可我刚刚过了一周的消停日子,中午的时候一个护士突然跑来找我说:“米医生,请你现在马上去一趟妇产科产房,有个中国女人难产!”
“难产!”我二话不说就跟着护士往妇产科跑,一路上我都在问:“产妇是什么时候进的产房,生了多长时间了?有没有家属陪护?”
“是今早八点进的产房。”护士说,“他男朋友一直陪在产房里陪产,他男朋友也是医院的医生。产妇难产,但是她男朋友坚决反对剖宫产。现在我们没办法和产妇沟通,只能找你去给产妇做翻译!”
我完全听不懂这是什么剧情!一个中国女人,找了一个外国医生男朋友。怀孕了,临产了,然后出现难产。
既然这个女人的男朋友是医生,为什么妇产科医生提出剖宫产建议的时候,医生男友会反对呢?
既然妇产科医生无法和产妇沟通,那么产妇又是用什么语言和医生男友沟通的呢?
怀着满腹疑惑,我和护士火急火燎跑进妇产科。我把白大褂脱下来挂在产房外面的更衣室,戴上手术帽后穿着随身的洗手衣直接冲进产房里。
令我感到万分意外的是,才跑到产房门口,我就听见一个男人用非常标准的普通话在产房里用中文说话。说话的男人绝对是个中国人,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说话的男人就只会是一个人!
我推开产房大门,果不其然看到五年级学长裘宇达站在产床边。
他用极度冷静且温和的语气说着令人毛骨悚人的话:“跟你说了你生不下来,你偏偏不听我的,非要硬撑着来生孩子。现在好了,你就是生不下来,你说怎么办?”
产床上躺着一个面部表情极度痛苦的女人,她脸上敷满被汗水浸湿的头发,用痛苦到绝望的神情看着天花板。
裘宇达把声线控制得非常温柔,听不懂中文的人还以为他在说安慰产妇的话。
可实际上他在用最恐怖的语言刺激产妇,再这么下去产妇会被活活折磨死在产床上的!
“裘师兄!”我不慌不忙走到产床边,用同样冷静地声音说:“又不是十八世纪,你怎么还说这么古董的话?都21世纪了,既然顺产生不下来,那走剖宫产不就好了。这里是大型综合医院,做这种规格的手术不是什么大问题。”
产妇瞬间寻得一丝希望,她虽然从来没有见过我,但是她立刻向我投来求救的目光。
我看了看产程记录。产妇名叫邓晶燕,中国人,32岁,第一次怀孕,第一次生产。
我向产妇自我介绍说:“我叫米兹,临床三年级实习医生。我也是中国人。你生产时出现难产,医生建议你做剖宫产。如果你愿意做剖宫产的话,我们现在就送你去手术室。”
“我愿意!”产妇痛苦地对我点了点头,敷在她脸上的发丝变得更加凌乱。
“好。”我将产妇的话转述给助产士,产妇当即就被一群医护人员送进手术室去。
我全程都自动忽视裘宇达嫉恶如仇的眼神。直到产妇被安全送走,我才对裘宇达轻描淡写说道:“我就是来做个翻译,翻译完了,我走了。”
“米兹!”裘宇达把我揪出产房。他再一把将我粗鲁地推到过道长椅上坐着,然后居高临下看着我问:“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我在救人。”我说得心平气和,顺便抬眼问:“倒是你,裘师兄,你在做什么?”
裘宇达脸上的表情从愤怒变成痛苦,最后变成绝望!他用双手抱住头,踉跄一步跌坐到我旁边的长椅上!
“全毁了!”裘宇达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带着颤音,“我这辈子全毁在这个女人手上!我好不容易才熬到毕业,中国人想在这里考起医师执照比登天还难!我好不容易才拿到执照,但是我这辈子什么都不可能了!”
“到底怎么回事?”我耐住性子问裘宇达,“孩子的妈妈是什么人?你们是怎么认识的,还在这里生了孩子。”
裘宇达口中哼出难以下咽的哀鸣:“小山餐厅你去过没有?就是去年新开的那家中餐馆。”
“去过几次。”我说,“味道特别正宗,是我在这里吃过最正宗的中国菜了。”
裘宇达抬起头,眼中尽是怨恨:“这个婊子是小山餐厅的厨师,我去小山餐厅吃饭的时候和她认识的。她把我骗到床上,后来她突然消失了半年时间。我还以为她去别的城市工作了,没想到她一个人偷偷摸摸怀了我的孩子!”
“完了!”裘宇达一直重复着这句话:“我这辈子全完了!我才是个学生,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告诉我父母,这婊子以后肯定缠上我就甩不掉!”
我眉头一蹙,指出裘宇达言辞中的错误:“孩子的妈妈分明是个厨子,你自己分不清她的职业,误将她当做婊子。就算你把她当婊子,你嫖人家的时候给钱了吗?”
裘宇达用愤恨的目光看向我:“是她勾引我的!我以为她想跟我谈恋爱,没想到她竟然背着我生个孩子!!!”
“你以为的没错呀!”我说,“孩子妈妈的确是想和你谈恋爱,现在你们还有了爱情的结晶。”
裘宇达已经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他根本不顾及任何形象,坐在过道里对我狂吼道:“我耗尽毕生的运气考到欧盟医师执照,我是为了过最好的生活,娶最好的女人!这女人是小偷!是强盗!她只是个下贱的厨子,我的一生都被她抢走了!”
“裘师兄。”我好声好气对裘宇达说:“积点口德吧,她是你孩子的妈妈。你自己饥不择食,随便被人勾引一下就爬人家床上去。还有,你身为一个医生,连最基本的避孕措施都不会做,你十年医学是白学的吗?”
裘宇达又一个人呜呜咽咽哭起来!“米兹,我跟你不一样。全校人都知道,愿意为你米兹暖床的男人不是常青藤就是博士后。我没有你那么强大的人格魅力,我只是欧洲医院里的一个实习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