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头痛

大学的时间过得飞快，一眨眼一周又过去了。自从那天晚上的对话之后，戎珺没有再和邝之钰正式地说过话了。

她是个死宅，邝之钰性格不主动，于是两人的日常交际只有每日在客厅里相互的点头示意。

由于性别不同，在公用的客厅和浴室里，两人都没有放置特别私人的物品，大大地避免了因为性别不同产生的尴尬。

这天傍晚，戎珺迎来了久违的通讯。她把手表款式的通讯器放在了床头，自己则坐到了房间的另一个角落里。

通讯的另一方喋喋不休地说着，“······好端端的报什么历史专业？能有什么前途？你以后······别整什么幺蛾子，好好读书，我有事先挂断了。”

声音截然而止。

两三秒后，戎珺仿佛才意识到通讯结束了。侧倚在书桌上，单手压着桌子起身，她的头痛得厉害。

片刻后，她换上外出的衣服，戴上黑色鸭舌帽出门了。

这是她来到学校以来，第一次为了闲逛而出门，她觉得自己需要一些新鲜的空气。之前她出门只有两个目的，上课或者觅食，其他时间她都是在宿舍里看书。

栀开大学大约212.16万平方米，校区内包括了教学楼、宿舍楼、实验中心、运动场、购物中心、便利店等，相当于一个设施完整的小镇。

为了加强管理，整个学校分为内外围：内围是核心教学区域；外围主要包括运动场、户外试验场、娱乐设施。校外人士只允许进入外围，除非特殊情况，否则不得进入内围。

后来不断有学生投诉，认为内外围的功能划分不合理，希望将娱乐设施和运动设施等迁入内围，理由统一是：“从内围到外围太麻烦了，无法实现有效的劳逸结合，大量降低了学生的学习效率，不利于学术的产出······”

于是校领导给出了折中方案，把主要的运动场都设在了内外围的交界处，紧挨着内外围的出入口。出入口旁边的运动场基本是户外下陷式的，有顶棚，顶棚装着太阳能灯管，可供照明。场内高处是观众席，低洼处是运动区域，运动区被划分成不同的功能区。

戎珺基本上只在学校内围活动过，她想着要不要去外围闲逛一下。她刚在出入口刷完电子芯片，便听见旁边的运动场内突然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

“加油！加油！”运动场的某个功能区里，欢呼声震耳欲聋。不断有更多的人被吸引过去，也有人驻足在高处的观众席远远观望。

戎珺压了压鸭舌帽，避开流向运动场的人群。外围的人流量比她想象中要多，她不喜欢吵闹的人群。

忍着越演越烈的头痛，她放弃了闲逛的主意，打开电子地图，迅速往距离最近的购物中心走去。

几乎没怎么思考，她就直接走进了购物中心一楼最显眼的饮品店，点了一份奶茶。

“麻烦要十分糖。”

“这位同学，十分糖是最甜的，一般人可能接受不了。”收银员是学校里勤工俭学的学生，他习惯性地把所有年轻的顾客都称为同学。

“十分糖，谢谢。”戎珺又压了压鸭舌帽，苍白的手和黑色的鸭舌帽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收银员被她过分苍白的肤色惊了惊，差点录错了订单。

拿到温热的奶茶后，戎珺到旁边的零售店买了七八瓶柠檬汽水和奶茶浓缩片。

走到几步之遥的购物中心门口时，她已经喝完了整杯奶茶。扔掉白色的奶茶纸杯，她顿了顿，扶了扶鸭舌帽，走入灯火通明的夜色之中。

-----------------------------分割线------------------------------

墙面被刷得白亮的诊室。

“吃了药，感觉怎么样？”医生坐在桌子的内侧，仔细看着电子病历的记录。

“没有用。还是很痛。”

“你这种情况······物理治疗阶段，试过推拿、针灸，我记得对你来说前期有效，但是后期不再奏效了。然后药物治疗阶段，前期有效，后期无效······基本上能用的药物都给你试过了。”医生推了推眼镜，目光从电子病历移到对方的脸上。

对方不吭声，苍白着脸和医生对视。

“唉，你这种情况······要转去心理科，接受放松疗法。”医生叹气。

“我不想去。”对方回答。

“如果你不去，长期头痛下，你的健康会受影响。这次我必须直接和你的监护人对话。”

对方再次保持沉默。医生也不再说话。两人沉默对视着。

“不是长期，”对方首先打破沉默，“之前有好几次，突然就不痛了。”

“你那时候在做什么？”医生问。

“在吃东西。”

“吃什么？”

“蛋糕，巧克力，水果······还有一次在喝饮料，忘了是什么饮料。”对方回忆着，“有没有一种可能，吃东西可以缓解痛疼？”

“饮料，”医生捕捉到关键字，“饮料也是甜的？”

“当然。”对方仿佛被逗笑了，嘴角弯了弯，“大部分饮料都是甜的。我不喝奇奇怪怪的饮料。”

医生低头，打开抽屉，拿出一块巧克力。

“吃了，试试会不会止痛。”

“巧克力？”对方疑惑。

“吃。”医生言简意赅道。

细细嚼咽后，对方仍然是一副困惑的样子，看着医生。医生示意对方等待一会儿，然后别过头去，处理电子屏幕上的信息。

“不痛了。”对方冷不丁地出声，把沉浸在信息海中医生吓了一跳。

“你这孩子，差点吓死我了。”医生心有余悸地深吸一口气，继续说下去。

“你这种情况······其实，对于这种神经性头痛的病人，有时候我们会开安慰剂——你这什么眼神——安慰剂其实是一种完全没有毒性和药性的药片，它只能起安慰作用。”

对方点点头，一副勤学好问的模样。

“安慰剂对于有些人来说是管用的，但是对于有些人来说是不管用的。其实我上周给你开的药就是安慰剂，但是没想到——你这又是什么眼神，”医生瞪了对方一眼，无奈道，“上周开的药没起作用，虽然我当时也有预料到了。不过我没有预料到的是，甜品能够缓解你的头痛。”

对方抬了抬眉毛，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刚刚我给你的巧克力是我自己的零食，没有添加任何药物。但是，居然起作用了。如果你真的不想转去心理科，那我建议你先试一下吃甜品来缓解头痛。

“最好选择甜味代味剂作为添加元素的甜品。”医生认真道，“先试一个星期，你下周还是这个时间来复诊。”

“好。”对方第一次在诊室内露出真正的笑容。

“希望能起效吧，唉。”医生靠在椅背上，担忧而疲惫地笑了笑。

“再见，医生，谢谢你。”对方道谢。

诊室外面，正在候诊的病患名字从“戎珺”变成了另一个人的名字。十五六岁的戎珺站在医院门口，走入明媚的阳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