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阿道夫·希特勒
失明的下士——从寒门走出来的领袖——慕尼黑在1923年发生暴乱——《我的奋斗》——希特勒的事情——德国陆军和希特勒——施莱歇的诡计——经济危机的打击——总理布吕宁——君主立宪政体——势均力敌——施莱歇的打扰——布吕宁的倒台
1918年10月,英国袭击了科明附近的地区,一个德国的下士被芥子气熏了,导致两只眼睛看不见东西,被诊断为暂时性失明。这个下士住进了波美拉尼亚医院,就在此时,德国各地正在溃败,四处都发生了革命。他的父亲是奥地利海关一个低级税官。他在青年时代的梦想是成为一名伟大的艺术家,但是维也纳的艺术学院大门并没有向他敞开,因此他只能在维也纳过着清苦的生活。后来,他到了慕尼黑,经常去做临时工,有时候做粉刷房屋的油漆工。在生活方面,他极度缺乏物质。他一直认为自己是个天才,世界让他受尽了苦楚,心里埋藏着巨大的不平和委屈。他认为自己之所没有成就,完全是外界的原因。他遭遇了种种不幸,并没有促使他走上共产主义的道路,相反,他选择了体面的另一条路。他带着一种对德国、日耳曼民族的狂热,抱着一种病态的种族忠诚的观念,在战争爆发的时候,怀着一腔热情参了军。此后的四年中,他在西线的一个巴伐利亚军团中服兵役。这就是早年的阿道夫·希特勒。
1918年冬天,希特勒在医院中度过,那时他无依无靠、双目失明,他总结自己的失败,认为跟整个日耳曼民族的苦难不无关系。这个团传令兵每每想到让人吃惊的战败,法律和秩序的崩溃,法国成为了战胜国,内心极度地痛苦。他的伤势渐渐痊愈,却一脸的憔悴,身体虚弱。就这样,他竟然产生了一种不寻常的精神力量,那不可预估的力量可以决定人类的生死命运。他用常理来分析德国的失败,觉得本不该如此,他认为其中一定是出现了巨大诡计,一定是发生了邪恶的通敌事件。这个小兵情绪压抑,他独自一人冥思苦想,凭他自身的经验,非常局限地考虑问题,想知道德国战争失败的灾难是怎样发生的。此前,他在维也纳逗留的时候,曾经接触过极端的国家人民党小组成员,他从那些人的口中听过犹太族,这个种族从事各种罪恶的、破坏性的活动,简直是北欧日耳曼民族的敌人和剥削者。他的仇恨难以平复,因为他心里有因爱国而产生的愤慨,有对富人和上层人的嫉妒。
这个无人问津的小卒出院了。离开医院后,他的军服还是穿在身上,因为他就像小学生一样认为穿军服是骄傲的事情。当他的双眼从揭开的纱布下面睁开时,他看到的都是战败后的悲惨景象。的确,战败后的混乱局面确实很恐怖。他的周围都是失望和暴虐的气氛,还能看到红色革命正在行动。大街上,装甲车左右横冲,不是开枪射击那些慌张逃避的路人,就是散发传单。那些跟他一同当兵的人带着红袖标,招摇过市,嘴里疯狂地喊着口号。这些人反对他在这个地球上所热爱的所有事物。似乎是刚从睡梦中醒来一样,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清晰了。德国被一些人捅了一刀,并把它摁在了地上,这些人就是:犹太人、在战场后方发国难财的人、跟敌人串通搞阴谋的人,还有布尔什维克人,他们最可恨,因为他们通过犹太知识分子大搞国际阴谋。他看到自己的责任就在眼前,德国正在经历瘟疫,他要做的是为德国复仇,拯救德国,这个民族本来的命运是做主人,他要带领这个民族找回本该有的命运。
他所在的团里,军官们都感到害怕,因为部下有一种带有煽动性的革命热忱。他们同时也感到很高兴,因为毕竟他们中间出现了一个人,看上去这个人知道局势的根本。希特勒下士仍然愿意在军中服役,并当上了“政治教官”,其实做的工作跟特务差不多。他有了这层身份的掩盖后,就收集了一些情报,都是关于叛变和造反阴谋计划的内容。这位下士,在1919年9月参加了一次德国工人党的集会,会议是在慕尼黑的一个地下酒馆里召开的。他在这次集会中,第一次听到人们的言论是反对犹太人、反对投机分子、反对德国的“十一月罪犯”,这些罪犯是要使德国陷入深渊的祸首。他发现这和他所想的非常一致。9月16日,他加入了工人党。不久以后,为了跟他在军队的工作相适应,他开始从事该党的宣传工作。1920年2月,在慕尼黑,德国工人党召开了一次大会,希特勒为党纲草拟了二十五个条款,他控制了整个大会。希特勒在此时,已经成为了一个政治人物。从此,他开始了救国运动。这一年的四月间,他离开了部队,复原了。此后,他的全部精力都用来扩大该党。到第二年的年中,党内此前的领袖,都被他一个个清理掉了。他的热情和天赋赢得了同伴的喜爱,他们甘愿接受他的独裁统治,因此他成了他们的“领袖”。《人民观察家报》经营不善,因此他把它收购,并做成了该党的核心报。
很快,共产主义者就发现了自己的敌人,并搅乱希特勒的集会。于是在1921年底,希特勒花了几天的时间组建了冲锋队,这是他第一次组织自己的武装力量。到目前为止,他的活动还局限在巴伐利亚地区。战后的德国人民,在这几年中一直生活得悲惨而艰辛,因此他的声音成了一种新福音,帝国各地的人都跑来倾听他。1923年,德国举国上下都为法国占领鲁尔一事而愤怒和激动,因此,使现在改名为国家社会主义党的党员人数暴涨。德国马克崩溃了,这个国家的中产阶级因此破产了。他们中的很多人之所以加入这个新政党,是因为他们已经陷入了绝望的境地。他们心里满是仇恨和复仇心理,他们疯狂地爱着自己的国家,为自己所经历的苦难,在寻找慰藉。
一开始,希特勒就明确地表示,必须把政治权利夺过来,为此必须向因战败而诞生的魏玛共和国政府进攻,必须激烈的打击和反对它。1923年11月,一些坚定的党员开始追随这位“领袖”,其中不乏杰出的人才,他们是戈林、罗森堡、赫斯、罗姆。这些活动家认为目前正是夺取巴伐利亚政府的好机会。在军中颇有威望的鲁登道夫将军,凭借自己的能力为此次行动助威,在这次发动叛乱的队伍中,他冲在最前面。人们在战前常说:“德国,禁止一切革命行动,因此,德国永远不会发生革命。”在此次事件发生时,慕尼黑再次将这句格言搬了出来。警察开了枪,但是他们有意让子弹避开鲁登道夫的身体。于是,这位将军一直迈着大步向前,进入了警察队伍中间,警察们还向他敬礼。被打死的示威者大约二十人,希特勒也在肇事场所摔了一跤。之后,他就同其他领导者一起逃走了。1924年4月,希特勒获刑,被判四年监禁。
德国政府稳住了局势,肇事者也被德国法院判了刑。国内各地的人民都认为政府是在替外国人做事,残害自己的同胞弟兄,德国最忠诚的儿女被当成了牺牲品。于是希特勒被减刑了,从四年改为了十三个月,被囚禁在兰茨贝格监狱。他在这段时间里,写了《我的奋斗》一书的大纲。他要把自己的政治理论著作献给在暴动中死去的人。当他掌握政权之后,这本书成了协约国的政治领导者最应该研究的书。书中明确地写了德国的复兴计划、该党的宣传方式、国家社会主义的定义、同马克思主义作斗争的纲领、德国理应站在世界最高的位置上等方面的问题。这是一本宣传战争和信仰的书,可以说是一本新的“古兰经”。虽然该书的内容杂乱、夸张、冗长,但是他们的党的使命却包含在内。
《我的奋斗》这本书的主题并不复杂,主要意思是:人类是战斗的动物,因此国家就是战斗者组成的集体,是一个战斗的单元。所有有生命的个体,都要战斗,否则就等于停止追求生存,那是自取灭亡的表现。同理,一个国家或者民族,若是停止了战斗,注定走向灭亡。一个种族战斗力的强弱,要看它有多么纯粹,为此,清除外来的污染是势在必行的。犹太民族散布在世界的各个角落,因而必然具备国际主义,并坚持和平主义。和平主义在生存竞争中奉行种族投降主义,因此犹太民族是罪孽深重、不可容忍的。每个国家都必须令群众国家主义化,这是国家首要的职责。对个人来说,最重要的不是智力水平,而是意志和信心。即使是再多只配服从命令的人,其价值也抵不过一个具有领导能力的人。想要让种族生存下去,就必须依靠暴力的保护,因此,军事手段是不可替代的。每个种族都必须战斗,委曲求全的民族必然会越来越弱,直至消亡。若是日耳曼民族能够更早地团结一致,那么它已经在统治全世界了。一个民族遭受了失败,若是此后它能够重建信心,那么还能得救。重要的是教育自己的军队,让他们知道自己必须具备所向披靡的能力。为了达到重新振兴日耳曼民族的目的,必须让人们相信,想要重获自由,只有依靠军事力量才可以实现。从根本上看,贵族的政治原则大体上都很正确。理性主义完全不适用。教育的最终目标是让德国人通过较少的训练,就能成为军人。世界需要狂热的、歇斯底里的热情,这样才有推动历史的力量,没有它,历史上就根本不可能有骤然的巨大变化。资产阶级倡导和平和秩序,但他们的这两种美德没有任何用处。世界现在正在发生一场伟大的巨变,我们的种族需要新的日耳曼国家的支持,让我们时刻准备迎接全世界最伟大的战斗,因为这是最后的决斗。
在外交方面,任何手段都可以使用。外交担负着让一个民族生存和繁荣的任务,绝不是让这个民族英勇地倒下去。德国可能的盟国是英国和意大利。那些民主党人和马克思主义所统治的和平主义国家是软弱的,没有哪个国家会同他们结为盟友。要是德国不能保证自己的生存,其他国家也不会帮助它生存下去。德国若想拿回那些失去的省份,向上帝祈祷,或向国际联盟恳求是不可能起作用的,德国只能用武力去夺取。德国从前跟所有的敌人同时作战,以后绝不可以这样做。德国应当找出危险性最大的敌人,然后集中兵力,攻打它。德国在外交方面也不能太重感情。若是单纯为了感情而向法国进攻就太蠢了。整个欧洲的领土都是德国的需求。战前,德国实行殖民政策,这是不对的,这种做法不能持续下去。德国扩张领土的目标是向俄国和波罗的海拓展。俄国的苏维埃主义的目标跟国际犹太主义不谋而合,因此,联合俄国向西欧发动战争等于犯罪。
希特勒政策的全部“精髓”就是这些。
他的斗争一直没有间断,这使他逐渐成为全国的知名人物,可是战胜国并没有注意到他,各战胜国的麻烦和党派之间的斗争正困扰着他们。国家社会主义党就是后来的“纳粹党”,经过长时间的努力之后,该党成为了一个不容忽视的力量,因为在德国的生活中,他们已经把德国的人民、军队、国家机器、处于某种原因而害怕共产主义的工业家都牢牢地攥在自己的手里。1924年底,希特勒被释放了。他走出监狱的时候说,重新组织他的运动恐怕要花费五年之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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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玛宪法中规定,国会由选举产生,每四年选举一次。人们希望在这个规定下,能让德国民众拥有一种权利,即对国会完全的彻底控制权。然而实际得到的结果恰好相反,德国的生活因此而陷入了这样一种境地:不断地被政治刺激产生狂热情绪,不断地进行选举。因此关于希特勒和他的主义的发展就留下了非常精准的记录。1928年,他占有国会的二十八个席位;1930年,他的席位上升至一百零七个;1932年为二百三十个。此时的德国机构中,到处都有国家社会主义党的特务,并且整个机构都在他的纪律约束中。犹太人在很多地方被欺负、恐吓和暴打,这种事情变得越来越多。
在本书中,那些复杂的恐怖的事情,关于他们的激情和恶毒,不必做太多叙述,关于他们逐渐的发展,也没有必要一一赘述。洛迦诺公约像是昙花一样短暂,很快就暗淡了。人们以为正在恢复繁荣景象,其实那都是美国提供的大量贷款作用。德国的总统兴登堡得到了众人的爱戴,他是伟大的、威严的,他的外长施特雷泽曼先生和沉稳、体面的德国人民对他的爱戴和拥护是自始至终的,直到他临死的时候都都是如此。但是各种各样的势力,在这个狂热的国家中也不能起作用。德国的魏玛政府不能给国家提供安全感。这个国家渴望复仇和光荣,魏玛政府并不能给它带来满足感。
战后的几年中,其实是德国陆军参谋部掌握着国家的政治权利,并且它是国家长久性的管理机构,共和政府和民主体制虽然在战胜国的强迫下实行,带着耻辱感,因此只是徒有虚名罢了。在他们看来,兴登堡元帅不仅仅代表着权利,而且代表着他们的意志。可是兴登堡在1930年的时候,已经八十三岁了,他的智力和性格已经开始下滑。这个老人变得愈加固执、片面和专断。兴登堡在战争中被看作一个伟大的人,可现在德国的爱国者们却希望他早日进入天堂,这就是他们对他的敬意。兴登堡现在已经成了一个“木质的泰坦神”了,从以上情况看不难确定这一点。将军们早就明白,这位上了年纪的领袖应该有个接班人了,他们应该物色一个合适的人选。国家社会主义党的运动发展迅猛,把他们物色新人的事情给阻碍了。1923年,慕尼黑暴动失败。希特勒在此后发表了一个纲领,从法律角度看,非常符合魏玛共和国体制。不过与此同时,他也在计划和鼓励发展纳粹党的军事和半军事组织。其中一个是冲锋队,也就是“褐衫队”。此外,还有一个纪律严格的党卫队,这个组织开始很小,后来逐渐发展成规模很大的集团,人数很多且很活跃。军方对他们的活动和潜力都感到惴惴不安。
冲锋队的领导是罗姆,他跟希特勒一样是军人出身,而且他们曾经是战友。在战斗的那几年中,他和希特勒是朋友,并且是希特勒的亲信。罗姆胆识过人,非常有能力。他是冲锋队的总参谋长,个人野心非常之大,也是一个性格变态的人。他有种种劣迹,但是在夺取政权的这条充满危险而且艰辛的路上始终能同希特勒合作下去。布吕宁抱怨说:原有的德国国家人民党的大多数组织都被冲锋队吸纳走了,其中不仅有自由同志会(也就是波罗的海和波兰同布尔什维克党作战的团体),还有钢盔团(这个团体是由国家人民党退伍军人组成的)。
陆军将领们对德国的潮流进行了深入的分析之后,明白了自己处于怎样的地位,并且确定自己已经不是德国的统治者了。他们和纳粹运动的立场是对立的,虽然双方都是要拯救德国,想要把德国从地狱中拉出来,为战败报仇雪恨,但是德国陆军代表的是德皇帝国成立起来的机构。德国的封建领主阶级和贵族阶级,地主和其他有钱的阶级,都是在德国陆军的保护之下。冲锋队说到底就是一个革命组织,是带着愤恨且暴躁的颠覆分子的反抗情绪的一群人,更是破产者毫无希望的斗争之下所催生出来的一场运动。他们和布尔什维克党存在严重的分歧,势如水火,他们谴责布尔什维克党。
陆军方面得出认知,如果同纳粹党战斗就等于把战败后的德国扯碎。1931年和1932年,陆军高级将领取得了一致看法:虽然他们曾经反对过纳粹党,并且是按照德国人惯有的方式,严厉而坚定地反对过纳粹的内政主张,可为了国家和他们自己的利益,他们必须同纳粹党联合起来。从希特勒的角度看,他已经做好了准备,为了夺取政权的宝座,即使动用武力也在所不惜。可在他面前出现的竟然是那些曾经光辉而灿烂形象的德国领袖人物。他年青的时候,曾经对这些人怀有敬意和忠诚。如此一来,双方之间达成协议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双方所需要的条件一个也不少。陆军将领们渐渐感受到纳粹的势力已经非常之大,兴登堡的德国元首的位置,看来只能由希特勒继任,他的势力足够大了。在希特勒看来,只有跟陆军中最坚实的力量结合,才能完成他复兴德国的梦想。此外,别无他法。这个交易一成功,德国陆军就开始劝说兴登堡,希望他能接受希特勒,把他当作德国未来的总理。希特勒也做出了保证,褐衫队必须受到限制,并接受陆军参谋部的管制,如果情况需要,可以取消该团队。希特勒凭这些条件,得到了德国统治势力的支持。他手握真正的行政管辖权,国家元首也首肯了他的继承权。这位步步高升的德国下士,已经上升到非常高的位置了。
除此之外,德国还有一些复杂的情况。有好几股势力想要得到陆军参谋部的支持,因为这是操纵国内各个派别势力的关键所在。施莱歇将军手里有也一股有时能发挥决定作用的势力,这个势力有些微妙。他是一些军事人物的政治顾问,非常谨慎他们且有潜在的实力。一方面各个党派对他充满怀疑,另一反面各党派也都认为他有能力,是个聪明机灵的政治活动家。他的学识远远超过了普通军人,而不仅仅局限于参谋部的军事操典。在他看来,早就该对纳粹运动进行控制和制止了,因为他看到了它的重要性。并且,他看到冲锋队用骇人的方式聚众闹事并且日益壮大,从这只私人军队看,他认为只要他那些在参谋部的同事采用的方法得当,运用好其中的一件利器,不但可能重振德国的雄威,还能让他自己的地位稳固下来。施莱歇就这样盘算着,他自1931年起跟纳粹冲锋队的参谋长罗姆接头,二人开始密谋策划。于是同时进行的有两件大事:一件事是希特勒和陆军参谋部进行了交易;另一件是施莱歇跟罗姆开始进行的阴谋行动。罗姆不但是希特勒的主要亲信,而且还可能成为希特勒最有力的对手。施莱歇同纳粹党内的革命有联系,特别是同罗姆一直在秘密接触,直到三年后,希特勒下令枪毙了他们两个。此后的政局就简单多了,对付其他人的办法也简单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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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德国被经济危机影响。美国的债务越来越多,而且对德的贷款也非常不划算,因此,美国各个银行不肯追加对德贷款。这让德国深受影响,各地工厂接连倒闭,很多企业突然破产。而德国和平复兴的基础正是那些工厂和企业。德国在1930年冬季的失业人口增至二百三十万。此时,赔偿问题进入了新的阶段。此前的三年中,协约国的代表是美国总代办吉尔伯特先生,曾经接受德国赔付的巨额赔偿,包括给英国的赔偿(当时我经手了那些钱,转交给了美国国库)。这种方式自然不可能长期下去。早在1929年夏天,美国委员杨格先生曾在巴黎草拟、提议且要求商讨一个重要的计划。该计划是降低赔款标准,其中包括关于赔款的最后偿还期限,力求让德国国家银行和德国各铁路从协约国的控制之下解脱出来,撤销赔偿委员会,结算的任务由另外成立的国际银行办理。希特勒和他领导的国家社会主义运动同商业巨头胡根堡的利益集团结合在一起了。胡根堡基本上是个工商业利益集团的首脑,他性格残忍,是不久前突然崛起的一个人物。协约国提出的这个办法,虽然影响深远,而且宽容和灵活,但是遭到了他们的反对。他们发动了野蛮的运动,但是毫无用途。杨格计划被德国国会投票通过,是费了很大力气之后,才以二百二十四票对二百零六票通过的。此时的外交部长施特雷泽曼正处在病危中,在弥留之际,他办的最后一件事情是让协约国同意撤出莱茵兰的时间要大大提前,而不是按照凡尔赛和约规定的时间才撤出。
战胜国的巨大让步,并没有赢得德国人民的热情,他们的反映很冷淡。要是此事能提前一些,至少是在关系不那么紧张的情况下提出来,人们或许会认为这些让步是实现和解的方式,并因此而真正地向和平跨进一大步。可是现在的德国,人们面临着巨大的恐惧,那是时刻都在发生的、阴森恐怖的失业。德国马克贬值,中产阶级因此而破产,被迫走上了冒险的道路。施特雷泽曼在德国的政治地位深受国际经济压力的影响,已经被削弱。他遭到了来自希特勒领导的纳粹党的猛烈攻击,还有以胡根堡所率领的资本巨头的沉重打击,很快,他就败下阵来,倒台了。1930年3月28日,布吕宁作为天主教中央党的领袖成了德国总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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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吕宁是威斯特伐利亚的一位爱国天主教徒。他的梦想是政治上采用民主的形式,并以此重建昔日德国。拉特瑙先生在被暗害之前拟定了工业计划,目的是为了战争做准备。现在布吕宁继续实施他的计划。在日益严重的混乱局面中,布吕宁试图稳定财政状况。他提出了一些方案,比如在经济方面厉行节俭、文官人数削减、俸禄降低等,可这些政策并没有受到人们的欢迎。怨恨的情绪越来越强烈。敌对的国会被解散了,该工作又是由兴登堡总统支持,布吕宁主持的。布吕宁在1930年的选举中得到了多数票。此前国家主义派复苏,并一直在卑劣而激烈地活动。他号召德国旧的参与势力起来反对这种骚动。这是他做的最后一次努力,意图非常显然,他认为,必须想办法让兴登堡总统再次当选,才能实现自己的目标。布吕宁希望找到一个解决的方法,而且是明显的、新的方法。他认为德国若是想拥有安全、和平和荣耀,必须通过恢复帝制的方式,若是兴登堡再次当选了,那么他就要劝说这位上了年纪的元帅在最后担任总统的期间,成为摄政的角色,那样,在他去世的时候才能恢复帝制。他能劝说成功吗?德国目前的最高权力还处于真空状态,希特勒正要闯进来,若是他的策略能够成功,权力就不会落在希特勒手里。综合目前的形式,这个策略是正确无误的。可是布吕宁要怎样做,才能让德国走上这样的道路呢?保守派已经向希特勒倾斜,若是德皇威廉复辟而来,他们还可能心回意转吗。而那些社会民主党、公会的势力,可不想看到老德皇、皇太子再次登台。布吕宁想要的是英国式的立宪君主政体,绝不是想建设第二个帝国,最符合他理想要求的是能从德皇太子的儿子中挑选出一个合适的人,能成为立宪君主。
布吕宁在1931年11月秘密向兴登堡陈述了自己的计划,因为兴登堡才是决定胜败的关键。这位上了年纪的元帅非常震惊,用激烈的方式表示自己绝不同意。兴登堡说,他认为自己仅仅是德皇的委托人,如果采用了其他的办法解决问题,那么他的军人尊严就会扫地。他信奉的是君主制,在皇子中选一位皇帝的办法令他无法接受,皇位的宪法和法律体系绝对不容侵犯。再者德皇返回德国,并不能受到人民的欢迎,因此德国就只剩兴登堡自己了。说完这些,他就不再说话,看来他不可能让步了,他说:“我就在这待下去。”布吕宁与他进行了一番争论,或许他们激烈地争论了很久。布昌宁的理由是:虽然君主立宪政体跟正统的君主政体有相当的差距,但如果兴登堡不肯接受这个方法,那么纳粹的革命势力必然会实现独裁统治。然而,这样也没有使双方达成一致意见。可是,为了不让德国政治发生瞬间的坍塌,必须让兴登堡再次当选,无论他能否改变主意,这在布吕宁看来,都是势在必行之事。布吕宁计划的第一步是非常圆满的。1932年,德国总统大选,在第二次投票时,兴登堡获得了多数选票,他的两个劲敌——希特勒和共产党的台尔曼被他击败了。现在的问题是处理国内的经济问题和协调与欧洲的关系。裁军会议正在日内瓦召开。希特勒在此时又掀起了一场喧闹的运动,用来反对德国来自凡尔赛和约的耻辱。
经过周密、仔细的考虑之后,布吕宁起草了一个长远计划,用来修改凡尔赛条约。1932年4月,他到达日内瓦以后,意外地受到了特别款待。他同麦克唐纳、史汀生和诺曼·戴维斯进行了谈判,似乎可能达成共识。德法“军务均等”是这次谈判的前提,只是这个原则可以有多种解释,暂时还留有余地。真让人吃惊,头脑清晰的人怎么会在这样的前提下构建和平呢?关于此问题,后面的几章中还会写到。在这个关键问题上,胜利者若是做出让步,那么布吕宁可能因此而走出逆境,进而采取更高明的下一步骤,即取消赔款,这也是复兴欧洲的关键步骤。要是布吕宁的第二步能实行,他的解决办法会令他的个人地位大大提高,俨然是胜利者的模样。
美国无任所的大使诺曼·戴维斯先生,给法国总理塔迪厄打了电话,让他立即从巴黎赶往日内瓦。而塔迪厄此时却得到了另外一个消息,即此时施莱歇在法国疯狂地活动,并抢先一步对法国大使说,布吕宁很快就要倒台了,不要同他谈判。谁知道布吕宁为什么这么倒霉。也许塔迪厄此时也在担心处在“军备均等”的约束下,军事地位会受到影响。不管什么原因,塔迪厄并没去日内瓦,5月1日布吕宁也回到了柏林。对空手而归的布吕宁来说,这简直是走上了绝境。德国正遭遇经济危机的巨大威胁,必须采取强硬甚至是极端的手段挽救。5月间,布吕宁整整努力拼搏了一个月。可是布吕宁政府已经民心尽失,想采取措施,也无回天之力了。此时的法国议会也是风云变换,赫里欧取代了塔迪厄的位子。
法国的新总理宣布,日内瓦谈判中所形成的方案,将由他来接续。美国驻柏林大使接到指示,请德国总理立刻返回日内瓦,不能有片刻迟疑。5月30日凌晨,布吕宁接到了美国大使的电报,可施莱歇经过努力已经取得成功,兴登堡相信了他,布吕宁的总理一职被解除了。当吕宁在这同一天的早晨接到美国的电报(措辞不够谨慎,但是却满载希望的电报)邀请时,他知道自己已经无法改变什么了。中午,他为了避免被罢免职务,主动提出了辞职。到此,一个可能带领人民走上安宁和文明,并可能使德国与周边国家和睦相处的宪政政府结束了。如果布吕宁不是被施莱歇的阴谋所陷害,如果法国总理塔迪厄赴约,那么协约国向他提出的建议完全可能救了他。现在,由另一个政府的另一个人去讨论那些建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