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之前我们已经说过，斯维德里加依洛夫是一个放荡不羁的人，同时也很狡猾很聪明。杜尼雅在他家工作的那段时间，他想尽办法跟她聊天。他是真的爱上了她。但是杜尼雅看清了他堕落的本性，知道他有不轨之心，对他的引诱总是十分谨慎地防范。

拉斯柯尔尼科夫明白，斯维德里加依洛夫对他以及他的妹妹是一个威胁。尽管他已经非常虚弱了，还是禁不住对这个男人产生兴趣，他说自己可以不受良心责备地打破任何规定。拉斯柯尔尼科夫深信世界上存在着一种“特殊的人”，他们有打破规定的权利。现在，他虚弱无助地躺着，旁边就坐着这样一个“特殊的人”，他能无动于衷吗？

斯维德里加依洛夫暂时没说他之前就认识拉斯柯尔尼科夫了，扯了一些有的没的。聊着聊着，得知他的家庭现在极其贫困，斯维德里加依洛夫慷慨地说要拿出三千卢布，用来帮助他的家庭。这些钱并不是他的，而是他的妻子死后留给杜尼雅的财产。说完，便离开了。

初审法官波尔菲里继续对凶杀案展开调查。虽然他没掌握任何拉斯柯尔尼科夫的罪证，但他的直觉相信这个傲慢的学生就是真正的凶手。他设计了一个圈套。

拉斯柯尔尼科夫到警察局递交申请，想要取回在老太婆公寓里找到的属于他的抵押物。然后他在波尔菲里的办公室里和他见面聊天。初审法官波尔菲里聊到了调查案件的程序，聊到嫌疑犯，并对拉斯柯尔尼科夫透露说他找到了一个特殊的方法，能让凶手供认他们的罪行。在他的办公室里有两扇门：一扇朝外，是入口；另一扇与旁边的一个房间相连，那扇门正关着。在那扇门的后面，波尔菲里藏了一个“惊喜”，他将找准时机展示给拉斯柯尔尼科夫看。这个“惊喜”，就是前一天在路上跟着拉斯柯尔尼科夫并叫他“凶手”把他吓得半死的人。两天前拉斯柯尔尼科夫回到犯罪的大楼时，这个人就在楼里，看到他拉响了门铃，问了一些有关血迹的事，并表达了想要租公寓的愿望。波尔菲里在听说这件事后，更加确信他的直觉是对的，拉斯柯尔尼科夫就是凶手（因为，众所周知，凶手总是会回到犯罪现场）。他设计了这样的圈套：在与拉斯柯尔尼科夫聊天时，突然打开那扇关着的门，让拉斯柯尔尼科夫与那个叫他“凶手”的人面对面，让拉斯柯尔尼科夫感到惊慌失措，精神崩溃，不得不承认他的罪行。

但计划有时也会出错，即使设计者是一名聪明机警的侦探。波尔菲里对拉斯柯尔尼科夫说，他听说那天晚上他去了受害者家里，并有一些奇怪的举动。拉斯柯尔尼科夫听了之后感到很惊恐。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喧闹声，有人在争执。突然间，一个男人冲进了办公室。是尼古拉，那个被当做嫌疑犯逮捕了的油漆工，他坚持要和初审法官谈话。波尔菲里对他的出现感到恼怒，命令警察把他带走。但油漆工挣脱开了警察，跪了下去。接下去他说的话让所有人出乎意料，尤其是拉斯柯尔尼科夫。他说：“我有罪，我是杀人凶手，我杀了老太婆和她妹妹。”

波尔菲里惊呆了。他清楚，尼古拉在承认一个他没犯过的罪，于是竭力地反驳他，但他坚持说：“我就是凶手。”

波尔菲里决定让拉斯柯尔尼科夫走，但他仍然不相信凶手是这个油漆工。

事情变得很混乱。波尔菲里很肯定拉斯柯尔尼科夫就是凶手，但尼古拉却说他是凶手，并且是在真正的凶手面前，这下事情变得复杂多了。这打乱了初审法官波尔菲里的计划，他本可以在没有确切证据的情况下，凭着他的直觉，让拉斯柯尔尼科夫供出他的罪行。而现在有一个无辜的人要替他受罪，去忍受多年的牢狱之灾！

像波尔菲里这样平时非常自信的人，现在显得茫然窘迫，这也难怪。拉斯柯尔尼科夫看出了他的困窘，讥讽地说：“你真是选择了一份奇怪的职业。你花了一个多小时来证明我是凶手，而现在，别人闯进来认罪了。”

“确实是一份奇怪的职业……”波尔菲里自嘲地说，笑得很苦涩，他要放走真正的凶手了。

拉斯柯尔尼科夫回到家时，发现那个两天前叫他“凶手”的神秘陌生人正在门口等着他。他吓得颤抖起来。但出乎他意料的是，那个控告他的人向他深深地鞠了一躬，请求他的原谅。他说他就是波尔菲里准备的那个“惊喜”。他当时躲在关着的门后面，等着波尔菲里叫他进去。但一切都被打乱了。在听了尼古拉的自首后，他知道他犯错了，现在来请求原谅。

拉斯柯尔尼科夫很不自在，那个使他恐慌的人现在在向他鞠躬。

“我原谅你。”他含糊地说道，感到窘迫，很快便把他打发走了。尽管情况变了，有人承认了罪行，今后他也不会被怀疑被审问了，但奇怪的是，拉斯柯尔尼科夫的不安感不但没有减少，反而增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