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闲话“明前茶”
◎陈建文
前晚整理旧稿,妻拿本茶书,推荐我读。推荐语:文章虽短却有情趣。我粗糙一读,始觉“茶”乃文人雅物,写的亦是文豪们的超凡脱俗,与我这仅把茶当解渴、近乎“牛饮”的普通书匠相距甚远。
我曾经不喝茶。儿时是喝不起,待生计无问题,又听说茶致失眠而不敢沾。也不知何时试着喝了它,真不好喝。我真正对茶有点“感觉”是在2013年的早春二月。
农历二月的攀枝花,早已草长莺飞,春意盎然。好友大张哥德斌、小张哥万忠、攀大副教授田茂友相约我家,一起去攀枝花国胜乡买国胜“明前茶”。所谓“明前茶”即清明节前采撷的第一遍茶。据说讲究的“明前茶”只能是姑娘采撷,采撷前还要净身沐浴,其新叶需贴姑娘胸襟,贴姑娘肌肤则可增加明前茶的香度。是否那么神?无意去考证。而我看到第一位来茶厂卖新茶的倒是穿民族服的彝家老太。然不管怎样,“明前茶”蓄积了整个冬天的天地精华,乃开春第一茬,享尽冬春攀枝花阳光雨露滋润,实乃量少质高很值一尝的攀枝花品牌茶。
我们8人开两辆私家车穿山越岭,过渔门镇,再蜿蜒而上,来到国胜乡百灵山山腰的某茶厂。小张哥与主人有交往,早打电话联系好,故我们一来便有农家菜招待。刚推的浑浆豆花、碧绿斑鸠菜,还有清水萝卜蘸胡海椒,加之自烤的苞谷酒,都是粗钵大碗,虽不精致,却管肚子填满。
饭后,小张哥热情地带我们去看茶山茶树。我这才见所谓茶树就是种蓬生灌木,像冬青。沐浴攀枝花朝阳,又像剔透大绿宝石。齐腰高,枝繁叶茂。而漫山茶树则是重重叠叠,错落有致。青翠碧绿,张扬饱满。远望如层层梯田,盘桓云天。采茶姑娘点缀其间,姿态翩然,更觉春意无限,使你恍若置身于琼阁仙山。
再回茶厂,主人已在院坝沏好“明前茶”。茶具极简单,就破矮凳上的几只深浅不一的玻璃杯,烧的就是山上流进院落的清泉。可杯中新沏的国胜毛尖,却不像其他茶,开水一冲便“沉鱼落雁”,而是形如银针,根根直立,灵动飘移。每片叶皆两嫩芽,绿得纯净,嫩得心疼。娇小,微张,似雀舌,向你招手游弋。再看茶汤,如玉液琼浆,似碧波一汪。微绿透明,清澈温润,茶香袅袅婷婷,随热气升腾,引诱你入口的激情。轻抿慢品,舌尖绿珠滚动,宛如初恋的吻。微苦微淡,微淡微甜,微甜微香,唇齿生津,神闲气定。口腔好像被彻底清洗,有吐气如兰的舒服。
院坝右边便是制茶车间。宽而长,约三百平方米。里面装有两排叫不出名的现代制茶机器。这里制茶可谓“一条龙服务”。先将茶青(新采的嫩叶)运至滚筒机“杀青”,边晾干,边分出毛峰与毛尖(即银芽)。据说一斤茶青最终只能制出四两毛峰,毛尖则出得更少,要看茶青的质量。机器制茶不用人翻炒,而是放在一个钢罐干燥机里加热抖动烘烤,再经多个流程,方能成杯中绿茶。新制的茶,抓一把,手发烫。泡一杯,气甘洌,有豆香。不禁想起苏轼的《超然台》品茶词:“ 春未老,风细柳斜斜。试上超然台上看,半壕春水一城花。烟雨暗千家。寒食后,酒醒却咨嗟。休对故人思故国,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边喝边品,从中,我似乎悟出点茶的意蕴,茶的精神。你看那茶,仅需沸水一杯,即甘愿为人类奉献一生精华,最后虽遭无情倒弃,却恬静淡然,无甚怨言。
当晚宿茶厂附近农家山庄,有闲情去欣赏山间风光。山路弯弯,常引“老夫聊发少年狂”。大、小张哥及我,皆逸兴高歌。不觉暮霭浓重,两边稻田与花草树木散发乡村特有温馨,相当好闻。沿途有竹林小院,可闻鸡鸭犬声。茶山朦胧模糊,唯现轮廓起伏。山顶弯月,明亮小巧,原因是山高空气好、清洁度高。夜深沉,有泉声和鸟鸣,汇成“鸟鸣山更幽”的意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