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剑之所指

凤里牺离开不过几个时辰，风阙已然觉得这辰元宫似比平日空荡了许多，心神不宁地徘徊在后殿与前殿之间，不知该何去何从。

我这是怎么了……风阙深吸一口气，勉强稳住心神，带了护卫步行来到无疾苑的正门。

抬头看着新挂不久的匾额，风阙若有所思。

“去叫门吧。”

身后的侍卫走上石阶，拍了两下玄漆院门，半天无人应答，又拍了两下，门竟然“吱呀”一声开了，倒像是一直虚掩着的。侍卫推开门左右看了看，里面也没有护院侍卫，很是不解，回头躬身回禀：“殿下，这门是虚掩着的，无人看守。”

风阙广袖悬于身后，缓步走上石阶，进入院中。这无疾苑一花一木果然别致，院中水榭更增添舒雅静谧之感，虽比不上辰元宫浑然天成，却也是移步易景，匠心之作。

漫步至院中浮桥，廊前梅树下可见一人，紫衣玉钗，纤纤玉影，正是扶桑。

“扶桑见过殿下。”对于风阙的到来，扶桑似乎并不意外。

“打扰医官了。”

“未曾料想，自扶桑入住这无疾苑，殿下竟然是来访的第一人。”扶桑浅浅一笑，略带奉迎。

风阙一双墨瞳冷冷扫向别处，“医官此处清幽别致，只是院门不闭，也无人看守，医官不害怕吗？”

“扶桑要害怕什么？这宫中日月昭昭，乾坤朗朗，难道还会有贼人？况且……”扶桑回眸一笑，落雁沉鱼，“况且若真有人欲害这无疾苑中人，又怎会大白天里走正门进来，自是会高来高去，翻墙而入，可见闭门也是无用的，只会挡了客人，而非贼人。”

“扶桑医官巧思妙想，果然不是凡人。”最后两个字稍稍加重了语气，似有所指。

扶桑香腮若雪，以帕掩唇，“殿下过誉了……扶桑当不起，不知今日殿下此来何事？可是需要扶桑探病诊脉？”

“不是。”风阙未让侍卫跟随，缓步来到水榭之上，四下碧波如镜，无风无痕。扶桑跟随其后，纤腰摇曳。

“医官可是善于巫蛊之术？”凛然一问，扶桑面色已变。

“殿下此言何意？”

“姑娘本是闲云雅趣之妙人，出世无争之风度，为何来我华胥宫中搅弄风云？”风阙追心而问，不肯退让。

扶桑仍媚态难掩，再试风阙，“扶桑一生孤苦，如今在这繁华之地谋得立身之所，不好吗？”

“宫中繁华，却也是风云汇集，这是非之地，不适合扶桑医官立身养命。”

“殿下口中的是非之地在扶桑眼中，恰恰是避世之所，世外桃源。”

风阙冷冷一笑，这扶桑果然如夫恺所言，令人讨厌。

“扶桑医官入宫之时，蛰居宝华宫，想来与大公子交情匪浅，或是同道中人。那么……”风阙语气一顿，眯起双眼，霸气凛然，倒是令人心生惧意，“那么扶桑医官剑之所指，应该不是慈元宫就是我辰元宫了？”

扶桑心中惊叹，这风阙果然人中妖孽，未曾正面交锋，竟已将自己此行目的猜得七八分！

风阙见她目中闪过惊讶之色，继续攻心，“医官不语，就当是默认了。我风阙今日还要在此奉劝，若是要害的人在辰元宫，就不劳扶桑医官费心了。可若要加害的人在慈元宫……”

“如何？”扶桑牙缝里狠狠挤出两个字。

“轻者，求生不能求死不得；重者，尸骨无存灰飞烟灭！扶桑医官，你可听清了？此诺生死必践！”王者至尊，星月倾倒，九鼎一言，毋庸置疑。

说完，风阙转身出了水榭，广袖翻飞，潇洒而去。扶桑惊魂未定，呆立于水榭之上，许久才收回心神正欲离去，忽足下一滑，身形不稳，险些跌入水中……

离开了人族王宫，小凤凰竟然觉得十分无聊。这天大地大，凌虚最大，谁能料想风阙有此一招，自己竟不觉间陷入两难。

恍惚间已至西海。

云端之上，凤里牺眸若星辰，望着碧波苍茫之中的素洛宫。虽生于此长于此，可西海并不像她心中的家园那般亲切。

当年老凤王暮年得女，凤里牺刚一落地就惊艳四海，是凤凰族十几万年中仅有的一只小丹凤，被视为九天祥瑞，天地同贺。

只是出生还不到三百岁，老凤王羽化，生母也心意难舒，久病不起，两百年后不幸撒手，剩下凤里牺一人，混在一堆堂兄堂弟表兄表弟中长大。平时打打架闯闯祸也就罢了，自从五百岁承袭储位，托孤的几个老凤凰就开始看她不顺眼，不是要她收收火烈性子，就是要她学着司职管事，好不容易熬成女君，又恨不得一时三刻就把她嫁给北海的储君……凤里牺鼻子一酸，暗暗垂泪，看来自己也不过是枚联姻的棋子。

想到此处，凤里牺再次幻空消失，片刻已至不周山下。比起西海乱糟糟，这一片雪野反而令她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