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得遇良师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
玉晓一家虽然勉强安顿下来了，但母女三人的日常生活全部挤在局促的土坯房里，其困窘状态可想而知。
夏天，烟熏火燎，里面热得像蒸笼，让人窒息。最难过的是下雨天，屋里到处漏雨，很难找到一块干爽的地方。冬天，四面漏风，凛冽的寒风吹进来，如冰窖一样的寒冷。
晚上，母女三人挤在一张长约1.6米、宽约1.3米的门板上，想翻个身都困难。尤其是到了冬天，腿一蹬，脚就伸到了门板外面，顿时感到冰冷刺骨，只能蜷着身子睡。
进入冬季，昼短夜长。
这天，玉晓放学后，步行回家。尽管她紧赶慢赶，到家时天还是黑了下来。
刚到家门口，院子里就传出了吵骂的声音。
“你们这么做，会遭报应的。”是母亲的声音。
“别冤枉林子，你自己胆大妄为搞出的事情，怪不得别人。”奶奶的声音明显高八度。
“明明是你们指使林子这么干的，还倒打一耙。”母亲争辩着。
“你有什么凭证？怕被冤枉，你可以远走高飞啊！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赖在我们家死活不走了。”
“娘，你没听过狗皮膏药吗？她就是一贴狗皮膏药，粘住我们家了。”婶子不失时机地加了一句。
“你，你这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你们……”母亲带着哭腔前言不搭后语。
这样的场面玉晓在家里见得多了。她能想象得出此刻母亲被气得满面通红、张口结舌的样子，暗自替母亲难过。
一边是爷爷奶奶，另一边是自己的母亲，玉晓感到很为难。只好在门外站了一会，直到院子里安静下来，她才走了进去。
吃过晚饭，母亲打发玉容上床后，一个人坐在床沿发呆。
玉晓则坐在小凳上趴着床沿，就着昏暗的煤油灯写作业。
玉晓写好作业，收拾书本时，猛然发现母亲打开了一个包袱，里面露出了一堆光彩夺目的东西。
“娘，这些都是什么呀？”玉晓不禁好奇地问道。
“傻丫头，没见过吧？”
“照书上的描述，这个应该是金的，那个是银的，这些是玉吧？还有那个是什么？”
“翡翠，这下开眼了吧？我跟你说，”母亲指着一块巴掌大的金锁道，“这个金锁是你两个月时，你爹回来探亲带给你的。我还记得你爹当时说，希望你这一生平安富贵。”
玉晓拿起金锁仔细端详起来，果然发现了刻在上面的富贵平安四个大字。
“娘，你说，”玉晓心中产生了一个想法，“咱们把这些卖掉，够不够买个宅子的？”
“买个破破烂烂的宅子或许够。”
“那咱们何不拿这些换成宅子？总好过天天受爷爷奶奶以及婶子的气。”
“破破烂烂的宅子我可看不上！”
“那好歹也是咱们自己的家啊，总好过这土坯房吧？”
“你懂什么呀？我手里有协议，早晚这家产有咱们的一半。放弃快到嘴边的肥肉，你傻不傻啊？”
“整天看人眼色、受人数落、遭人责难的日子好受呀？对了，你今天跟奶奶为什么吵架？”
“敢情你知道啊？你这个没良心的，干吗不帮我呀？你就忍心让我受你奶奶和婶子欺负？”
“吵架有用吗？有用的话我陪你天天吵！到底为了什么？”
“村里不是大炼钢铁吗？要各家各户把家里的破铜烂铁交到队里，咱家哪有东西可交，这大家伙也是知道的。
“没承想，长林这个混账东西到民兵连告咱家私藏废铁！中午我刚进门，他就带着两个民兵进来了，还从床底下搜出了一块废铁，他这不是栽赃陷害是什么？他们把我和长林一块带到了队部。幸亏民兵连长张志杰先前曾经帮咱们安置这个家，了解咱家的底细，不然的话我今天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母亲还是气愤难平。
“你猜后来怎么着？张志杰不愧是个聪明人，他反问长林‘你是怎么知道她家床底下藏有废铁的？既然发现了，为什么不直接交到队部来？’一下子就把他问蒙了，阴谋露馅了，还被狠狠地批评了一顿。真解气！”
“好了，别生气了。知道身边都是些什么人就行了。娘，咱们还是早一天离开这是非之地吧？”
“不，我绝不。”
“娘，你知不知道，我小时候差点被他们害死了!”
“你不是好好地站在这吗？你是他们老刘家的人，他们能把你怎么样？”
“娘，我说的是真的。”玉晓的眼泪夺眶而出。
“我不信。”
“你以为我是老刘家的人，他们就会对我好吗？你还是老刘家的媳妇呢？”
“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白白便宜了他们家。这些首饰，你姥姥说过，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能随便用。”
“现在还不是万不得已的时候吗？！”
“不是。”
“你可想过，这样跟他们置气，受苦的是咱们娘仨。”
“反正我就要分到家产。”
“我爷爷一天不分家，难道咱们就一直这样过下去？”
“怕啥？他们想逼我走，我偏不走。等哪天有人养我的时候，我留着这些东西也就没用了。”
“难道我和玉容长大后不会养你吗？”
“俗话说，养儿防老。你是儿子吗？”
一句话噎得玉晓差点背过气去。看来，母亲受封建意识的毒害太深了。
除了下地干活，母亲的志气就是以不变应万变，和爷爷奶奶死磕到底。
面对如此艰难的处境，母亲不是自立自强，想方设法与命运抗争，而是依然只知抱怨，得过且过。从不试图做些许改变，更谈不上为未来做任何准备。
这让玉晓万分痛心。
玉晓平日里除了帮母亲料理家务外，为了增加家里的收入，每逢周末和假日，她都会和母亲一起下地劳动，挣工分。
虽然条件艰苦，但在玉晓心里，总有一团希望之火在燃烧。她坚信，只要肯努力，总有一天，她们母女的日子会好起来的。
在学校，玉晓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深得老师、同学的喜欢。
新学期，学校分来了一位刚从师范学校毕业、梳着两条长长马尾辫的姓沈的漂亮女教师。
沈老师负责教授玉晓这个班的语文课。玉晓这学期担任了班上的团支部书记兼语文课代表，和沈老师的接触自然就比较多。
没过多久，沈老师就喜欢上了这个既勤奋好学，又热情开朗、乐于助人的学生。她在从其他老师那里得知玉晓的身世及家境后，对玉晓更多了一份怜惜和关爱。
沈老师拥有大量古今中外的文学名著。
这天，玉晓到办公室交完作业准备离开时，沈老师叫住了她，“玉晓，我给你推荐一本书，你拿回去阅读一下吧。”说着，把书递给玉晓。
玉晓接过书一看，《钢铁是怎么炼成的》，顿时喜出望外，这是自己梦寐以求的一本书。
玉晓谢过沈老师，边走边翻阅。回到教室，更是如饥似渴地读了起来。
玉晓被故事的主人公保尔·柯察金的事迹深深地感染了，她暗暗发誓自己以后也要像他那样坚强、勇敢。
在这之后，玉晓每天都会在劳作之余阅读从沈老师那拿到的书。
每当玉晓就着微弱的油灯潜心读书时，耳畔总会萦绕着母亲絮絮叨叨的埋怨，“这么晚了还不睡觉”，“读这些书能当吃，还是能当喝？”，“等读成了书呆子，我看你怎么嫁得出去？”……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玉晓还是先后读过了许许多多的好书，包括高尔基的《童年》《在人间》《我的大学》，巴金的《家》《春》《秋》，鲁迅的《呐喊》以及《资治通鉴》……
这些中外名著给玉晓提供了宝贵的精神食粮。每每读到精彩的片段，玉晓都会反复阅读，誊抄下来并加以背诵。这些都对她形成正确的价值观和人生观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