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纵容

“先生对长风真是纵容。”

隔窗望着明曦的背影逐渐消失，瑟瑟一脸不屑的从床后绕出，翠衫上风尘仆仆，显然是刚刚赶回月牙檐。

先生则不以为然的轻笑，他的笑很少这样轻松好看，迷得人挪不开眼睛。

“她喜欢。”他道。

凡是阿昭喜欢的东西，先生都很纵容，正如幼年时那只凶悍的咬伤了许多人的大狼狗，又如此刻的长风。虽然总是充满了未知的危险性，但因宁昭昭喜欢，先生便不去动。

轻轻将窗阖上，晴光凛凛，一时阻断了肆虐的寒气。先生的拳心放在唇边，徐徐咳嗽了几声，喉咙里弥漫起黏稠的血腥味，他背着身子，用手臂支撑着窗，悄然问。

“你的事情办得如何了？”

瑟瑟才从江北回来，见先生问，忙正色回复：“重山阁客栈的老伯答应了，不过他也说，客栈力量有限，只怕不能应付如日中天的谢家。”

瑟瑟微微蹙了眉心，到底还是没忍住，多嘴在后面加了一句，“老伯这是只想做渔翁啊……”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先生何尝不懂。

只靠一只窗上的手臂支撑着整个身体的他忽然摇晃了一下，一阵天晕地旋后，抓着瑟瑟的手瘫坐在椅子上，沉重的呼吸缓和过来后，额上的汗珠冰冰凉凉流入脖颈，他阴沉着眸子，立即是十分奇怪的一句话。

“他们什么时候会来？”

瑟瑟心领神会先生是在问谢蓝两家的动向：“一月之内。”

先生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擦去额上的冷汗：“幸好。”

他到底在幸好什么，瑟瑟听得懂，却不忍细想，将目光深深的定格在那孱弱的年轻人身上，忍不住将自己的身体贴在先生的背上，静静的将他圈紧在身体里，眸深处的铁水融成的坚定高如青山。

许久后，先生拍了拍瑟瑟的手，将那温热的来源从身上卸开，随之徐徐淡笑：“罢了吧，瑟瑟。”

布局了这么久，早至从差遣明曦冒险入谢家挑衅开始，到明曦杀死蓝书，再到离间屈蓝两家，一步步走来，都是为了引谢禅师来攻月牙檐的这步险棋。

唯有落一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方能有机会重生，凤凰浴血，苍鹰断翅，皆为如此。

瑟瑟离开后，空荡荡的房间内又只剩了宁沉璋一个人。他扫视屋内，只见阳光绚烂如殇，勾勒出窗花精凿的花纹，烂漫温暖延伸到舒整的床榻上，宝塔熏香腾起幽幽烟雾。

他隐没在其中的面目渐失了恍惚，低眸独自一笑，若有所失的感觉终究填满了肺腑。

“宛宛，将到了离开的时候，我方觉察出自己的不舍，这里的一草一木，皆是我熟悉的，又将由我亲手毁去，你不复世间，而今就连月牙檐亦将不复世间……”

笔尖沾满了乌墨，轻微的在白纸上细细描画，那个颤抖的名字单单只在笔尖轻点，都会引起他不可遏制复杂情绪，他默默的用掌心抚着心口，纤细的神色里夹杂了一丝酸涩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