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渗透
离开学院的希诺会众人牵着他们的马车，在街边百姓们厌恶的目光中又离开了冬堡。
然后停在城市外很远的地方。
“哼，满口胡言。”
帕拉图斯愤怒又轻蔑地望了眼学院。这已经不是学院第一次摆出高高在上的态度。
过去，希诺会一直想拉拢学院成为研究伙伴，双方上次谈话还是去年夏天。那时希诺会已经打算提供给学院一项他们引以为傲的发明。
结果被阿冉以“学院不需要小孩子的玩具”的理由给打发走了。
最近两天，帝都忽然有了传言，说冬堡魔法学院从萨塔尔挖出了尚能运作的魔力核心，私自藏了起来。帕拉图斯觉得这是拿住学院的好机会，便迫不及待地领着人“兴师问罪”。
万没想到被一个梭莫法师给阻止了。
“该不会那些传言是假的吧？”
希诺法师【加弗罗斯·普林留斯】有些疑惑地说。帕拉图斯瞪了他一眼。
“你得把智商降到跟诺德蛮子同样的水平，才会相信那个梭莫的鬼话！”
“可咱们又没证据。”加弗罗斯有点委屈地说。
“那正好来确认一下，顺便提前开始咱们在天际的项目。”
帕拉图斯看着马车上放着的大堆东西，用苫布盖着。
他们从帝都远道而来，当然不是只为了问句话。他们还有事要办，而这件事恰好能跟学院的事一块儿处理。
“先选个合适的地点吧。”帕拉图斯托着下巴说，“上次提到的那个备选矮人遗迹叫什么来着？”
“厄肯萨德。”一个法师说。
“厄肯萨德……嗯……”
帕拉图斯掏出地图。大家围过来左看右看。
“不用那么费劲。”
忽然传来一个声音，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循声望去，有个女人站在马车前头。
拉车的马受惊不小，叫个不停。帕拉图斯更觉得奇怪。
这是条大道，周围只有花花草草，碎石峭壁，似乎没地方藏人。
这女人从哪冒出来的？
法师们面面相觑，有的还放出魔力准备战斗。
女人举着手，表示自己没有恶意。
“各位稍安勿躁，我叫塔妮娅。如果有所冒犯，我道歉。”
帕拉图斯打量着塔妮娅，冷静地走过去。
“你有什么事？”
塔妮娅恭敬地鞠躬。她穿着粗布衣，脖子上挂着塔洛斯的护符。
“我听到了几位的谈话，似乎是要寻找矮人遗迹？我知道一个比较近的地方。”
这是要帮忙呗？但再怎么说，话题也进展得太快了吧？
帕拉图斯挺了挺胸，露出傲慢的样子。
“我感谢你的帮助，但你得告诉我理由，否则我受之有愧呀。”
“呵呵呵，您真是多心。”塔妮娅轻声笑着，“我只是个与学院有仇的诺德人。应该说任何有骨气的诺德人，都不会容忍一个接纳梭莫的学院。”
“哦，这的确是。”
帕拉图斯也笑了笑，不经意地瞄了眼塔妮娅胸前的护符。塔妮娅把它攥紧。
“希望您不要介意。”
“当然，我们又不是梭莫。这种私下场合，八和九都无所谓了。”
说着，帕拉图斯拿过地图。
“那就请吧。”
“没问题。”
塔妮娅在地图上画了两下，还给帕拉图斯。法师很满意地点头。
“有劳你了女士。你帮助我们就等于帮助皇帝，大可为此感到骄傲。”
“能帮上您就好。”
做完这个小小的交易，法师们便继续前进了。走了一段，帕拉图斯不忘回头看去。
那个诺德女人还在原地，挥着手。
果然刚才是自己神经过敏了。诺德人是一群蛮子，区区平民怎么会能障眼的魔法？
车队放心地离开，渐渐从塔妮娅的视野中消失。
她的笑容也随之消失。
“嘁。”
一把扯下塔洛斯护符，带着怒火扔出去老远。脖子上留下深红的痕迹。
“波耶西亚大人，请原谅我的无礼。这也是为了能尽快让您降临。”
塔妮娅默念着脱掉衣服，露出她平时的装扮，然后向冬堡走去。
计划的第一步，让部下去帝都散布传言把希诺会引过来，成功了。第二步，把希诺会留在天际继续威胁学院，也成功了。
接下来，是最关键的第三步。
*****
一天的时间说过去就过去。放学了，学生们有的去吃饭，有的留下来自主实验，还有的到“法师区”买东西，或者找点乐子。
布莱丽娜却硬拉着杰瑞，去了阿冉的房间。
不能再瞻前顾后了。希诺会一定是知道了什么才来的，这样下去事情迟早要闹大。
女孩决心说出真相。
“玛格努斯之眼？”
连阿冉听到这个名字都深感震惊，没有了平时的从容和诙谐，带着皱纹的脸几乎堆成一团。
“那个赛伊克法师居然只和你说了这些。”
听起来阿冉还不是完全相信。也难怪，时间停止魔法已经是神的领域，是时间龙神阿卡托什的范围了。
要说赛伊克那帮人会这种魔法倒也不奇怪。只是，突然告诉阿冉这些，即便是见多识广的院长，也感到一时反应不过来。
“布莱丽娜说得没错，”杰瑞也说道，“其实在萨塔尔她激活赛伊克消息的时候，我也亲眼看到她有些异常。”
“所以院长，我认为应该听从赛伊克的话，叫停研究。”
布莱丽娜激动地上前。
“这几天又是巨龙又是希诺会，如此下去恐怕会有更糟糕的事情发生。赛伊克说的对，这不是凡人可以染指的东西，必须带出学院！”
“带到哪儿去呢？这么强大的神器辐射出的魔力，放在哪儿不会被发现呢？”
阿冉平静地反问着，布莱丽娜竟然哑了一会儿。
这个问题她的确没想过。
“那，就像赛伊克那样找个地方封印呗？”
杰瑞提出个建议。阿冉连连摆手。
“封印魔力强大的物品，要么施加更为强大的魔力，要么就是利用其力量自缚。以学院的水平只能选择后者。所以哪怕是为了这个目的，研究也该继续下去。”
“可是院长，万一这期间发生什么意外……”
“他们似乎只愿意和你沟通，是有什么原因吗？”
阿冉的打断了布莱丽娜的话。女孩本来不打算说这部分的，她到现在都觉得是搞错了。
“他们说，我能破解玛格努斯之眼的封印，证明我能影响它的力量，可以当个保险。”
“这不就得了？关键时刻看你的啦，布莱丽娜。”
院长笑呵呵地说着，学生可是要急哭了。
“院长！”
“好啦，这事容我再考虑考虑。放心，我不会放任我的学院被炸飞的。”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布莱丽娜也没了反驳的心思，只能不安地走出房间。
杰瑞也打算走，但有句话他一定要说。
“我以为院长是更稳重的人，该不会有什么别的想法吧？”
阿冉翘着腿，呵呵一笑。
“别的想法？”
“比如据为己有什么的。”
“哈哈哈哈，那你可抬举我了。我重视的只有这学院而已。”
院长有些开心地望着房间里的小花圃。他昨天加了些改良品种，很期待会长成什么样。
“我不会让学院的传闻恶化下去，但有时候真是由不得自己。比如上次发大水，谁能阻止呢？”
阿冉提到的大水，说的是第四纪元初那场袭击了冬堡的，史无前例的海啸。杰瑞是几天前听法劳达讲的。
海啸持续了好多天，而且夹杂着魔法能量，轻易压垮了冬堡北部的大片区域。等海啸退去时，冬堡至少损失了三分之一的建筑。
然而学院却啥事没有。明明周围的山体都被海啸冲垮，学院还是孤零零地立在石柱上。
所以冬堡很快传出一种说法，海啸是学院搞实验搞出来的。虽然学院出面解释过许多次，但没人听得进去。
以至于现在，冬堡上到领主下到平民，绝大部分人依然认为学院就是个恶魔齐聚的巢穴。
“但这次可以避免，不是吗？”杰瑞说。
“是啊，这次事情在我们控制之中，只要小心选择停手的时机就好。”
阿冉很自信地说。杰瑞却怀疑地看向他的眼睛。
“我可以相信院长您不会将玛格努斯之眼据为己有。但除此以外，您是不是在这次研究里夹带了别的私货？”
他也不组织语言了，直接问出来。
而阿冉的语气没有任何变化。
“我做的一切都是为学院着想。如果这个叫私货，那就是吧。”
真是个不清不楚的回答。拜它所赐，杰瑞怎么都看不出院长心里在想什么。
“我明白了，告辞。”
继续问下去毫无意义，杰瑞也离开了房间。屋里安静了不少，只有飘荡在花圃上方的魔力球偶尔发出吱吱声和哗哗声。
阿冉欣赏片刻，走向旁边一个柜子，打开上锁的柜门。
里面是一个铁环，有点像大门上的门环。
他望了一会儿，重新锁好柜门。
“私货……呵呵，也许吧。”
*****
学院的魔力井最近有点奇怪，魔力明显增强。使用的时候，那种魔力在身体里流淌的感觉更清晰了。
这对使用者来说是好事。只要不超过身体负荷，魔力井的出力自然是越高越好。
大多数人对此并不在意。魔网节点也不是一直稳定的，偶尔带点变化很正常。
但参与了翠绿魔体研究的人可不这么认为。这个球体原本是萨塔尔的魔力核心，所以基本可以确定是它影响了节点。
老师们对这个变化非常重视。元素大厅有着重重保护阻隔魔力，即使如此翠绿魔体还是影响到了外界。
有点可怕。
出于安全，今天的研究会上，阿冉做出一个决定：抽取翠绿魔体的魔力。
这一步安卡诺早就料到了。他提前一个晚上制定计划，以供给魔力井的方式自动持续抽取翠绿魔体的魔力。如果过于不稳，就用灵魂石反制。这种技术在夏暮岛很常见。
但是被阿冉否决了。多数人认为，对魔力结构未知的物体使用这种方法容易失控，还是用传统的人工抽取比较合适。
以人为衡量单位，既好控制，也可以随时停止。
“可是院长，这项技术我参与过多次。我以法师的身份担保，它一定高效安全。”
安卡诺满怀信心的包票，只迎来阿冉的最终否定。
“事关重大，抱歉了安卡诺，我不能冒这个险。”
于是人工抽取魔力的方法定下来了，安卡诺的提议只能废止。他抿了抿嘴。
太慢，这样实在是太慢。
人力无法做到不间断的定量抽取。像翠绿魔体这么庞大的魔法物品，一旦魔力突然增高，根本来不及应对，抽取魔力的人也会有危险。
得找机会说服院长。
带着这个想法，天黑之后，疲惫的安卡诺离开元素大厅，和艾斯托莫去了“法师区”。
他今天没有在学院里用餐的心情，想换个地方休息。
“法师区”也接待高精灵。因为不少老板和店员都是木精灵或者虎人，这三个种族是先祖神州的主要组成部分。
“哟，两位来啦。今天还是老规矩？”
柜台后面是个虎人女人，熟稔地打着招呼。安卡诺板着脸没搭理她，艾斯托莫冲她点点头，然后跟安卡诺进了一个房间。
“别在意先生。毕竟他们很少接触这么巨大的魔法物品，所以只能用保守的办法。”
艾斯托莫在院里听过安卡诺的抱怨，替他的长官不平。安卡诺也唠叨了几句。不一会儿晚餐端上来，他不再说话，专心吃饭。
吃着吃着，安卡诺和艾斯托莫忽然停住了。
下一秒，两人面前的空椅子上，凭空出现一个坐着的女人。
“两位晚上好。”
安卡诺和艾斯托莫同时放下餐具，手中凝聚魔力。但他们马上停了手。
“居然用幻象，你是什么人？”艾斯托莫不屑地问道。
“我叫塔妮娅。无意冒犯，只是想聊些二位关注的事。”
安卡诺本来就不爽，吃饭的时候又被打扰，他已是火气上头了。
“我关注很多事情，但不包括你这个陌生人。”
塔妮娅很怪异地笑了笑。
“人和人都是从陌生到熟悉。而这个过程，有时需要许多年，有时可能只需要一次关键的帮助。”
“你到底想说什么？”
“希诺会，他们可还没放弃呢。”
艾斯托莫面有疑色。他知道白天希诺会来了，但不知道因为什么。
安卡诺则是眯起了眼睛。
这女人不是学院的，却知道希诺会，而且还知道他们的去向？
“看来你有点小秘密啊。”
“没错。只是这些秘密……”
塔妮娅有意无意地看向艾斯托莫。安卡诺心领神会。
“你到外面去吃，顺便结个账。”
“哦，好的先生。”
虽然有点糊涂，艾斯托莫还是照做了。
等房门重新关好，安卡诺正了正身子。这代表他要认真听人说话。
“那么，就请你解释解释，什么叫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