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后手
树皮山这座矮人遗迹依山而建，只有几个出入口露在外面，其余都在地下。与其他矮人遗迹一样，黄铜色的金属加上方方正正的巨石，布置得像个要塞。
里面自然少不了仍在运作的机械，旋转的齿轮，喷涌的蒸汽，古怪的响声，以及潜伏的伐莫们。
有不少伐莫都变成了尸体。从某个入口一路延伸到最深处的房间。
这里安置着整座遗迹最为复杂的机械。
它被一个巨大的球形平台托着。平台上搭着一圈圈逐渐隆起的金属，上面是台类似星象仪的仪器。
正中央的架子上有个淡蓝色的球体，周围放置了三块同样颜色的圆形水晶，像镜子一样。
几个希诺法师围着仪器来回调整。旁边的高台上，立着帕拉图斯和加弗罗斯。
加弗罗斯观察着法师们的工作，帕拉图斯则把注意力集中在他面前的操作台上。
从昨晚抵达这里开始，他们就一刻不停地在忙碌。
“可以了！”
一个法师喊着。帕拉图斯也大致明白了操作方法，马上按下一个按钮。
仪器正上方，从天花板的水晶里垂直落下了光束，照在球体上。球体将其投射成三道光线，又通过旁边的三个镜子水晶反射到天花板的三个位置。
那里也有三块方形的镜子水晶，而帕拉图斯面前的操作台就是用来调整水晶位置的。
“我看看。”
他摆弄了几下，让镜子水晶缓缓移动到指定位置，使三道光线都落在水晶上。
仪器立刻发出声响。
法师们全都后退，看着那球形水晶平着投射出光芒，在远处的墙壁上照出亮闪闪的图案。
“出现了！”
帕拉图斯和加弗罗斯急忙来到墙边。正如他们预料的那样，这个发光的图案是泰姆瑞尔大陆的地形图，而且布满了细小的网络。
“成功了，很好！”帕拉图斯兴奋地搓着手，“降低精确度，降到最低！”
几个法师马上跑到仪器那里调整起来。过了一会儿，发光的地图开始模糊，那些细小密集的网络渐渐消失了。
但有几片地方仍发出整片的亮光。
“果然啊，果不其然！”
帕拉图斯笑着指向其中一个位置。那里正是冬堡。
“学院肯定藏了什么！精确度调整到最低还有如此强大的反应，绝不是什么普通的东西！哼，虽然他们想耍花样，但还是被我识破了！”
旁边的加弗罗斯想提醒他是“我们”。但看帕拉图斯那个高兴劲，还是作罢。
帕拉图斯在地图上拍了几下，呵呵笑着，笑得有点失常。
他的目光挪向旁边。有个区域的反应和冬堡很相似，位置似乎是天际正中心的拉布林西安？
如果是，那就太有趣了。看来不仅要报告冬堡的事，这另一个反应也有必要一探究竟。
“可以了！收拾东西，走人！”
帕拉图要抓紧回到帝都报告此事，最好是捅到皇帝那里去。学院私藏魔力强大的法器，说严重些，可以视为帝国的威胁。
等着吧阿冉，这次一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他边这样幻想边走，然后遇到了一群人。
“哦，几位刚刚完事？”
几个梭莫法师，领头的是艾斯托莫，轻笑着说。
“啊，是……”
帕拉图斯很吃惊。梭莫怎么到这里来了？
有些不对劲，他尽量保持着恭敬的态度。
“……梭莫的各位吗？来这里……”
艾斯托莫望了眼希诺法师身后的门。
“看来，你们已经知道学院的秘密了。”
他的话有些冷漠，帕拉图斯吃不准这个梭莫法师的意思，总之先往好的方向说。
“我们只是做了该做的事。请放心，此事等我们上报后，帝都方面一定会有所动作。当然，那个东西的处置完全可以交给梭莫。毕竟论魔法造诣，自然是夏暮岛更胜一筹。”
一番吹捧下来，艾斯托莫眉头不动，只是紧了紧黑色的手套。
“原来你也知道自己不过是哗众取宠之辈。那就应该好好拍皇帝的马屁，而不是试图打听你们不配接触的东西。”
“您这话……”
不等帕拉图斯说完，艾斯托莫往前一指。
身后的梭莫法师全都举起电光闪闪的双手，进入战斗状态。
“干掉他们。”
兹啪——
梭莫法师先发制人，希诺法师则是挨了一顿电才还手。
战力相差极其悬殊。希诺会终究只是个研究组织，擅长魔法，但不擅长战斗。这是两回事。
而梭莫法师都是身经百战。一通对轰下来，梭莫毫发无伤，希诺会全变成了尸体。
“呵，只会耍嘴皮子的家伙。”
跨过这些尸体，艾斯托莫丢下一句冰冷的话，领着部下们进入那个房间。
他要抓紧时间办好另一件事，好回去向安卡诺报告。
*****
“请等一下。”
当中午的阳光照进教学楼的走廊时，安卡诺正快步跟上前面的米拉贝勒。
“教务长，你真的不打算和我一起劝说院长吗？”
捧着书的米拉贝勒回过头。说真的，她厌倦安卡诺的执着，或者说烦人。
“院长已经决定了，接下来的研究方向是限制翠绿魔体的活性，直至封印。说实话我很赞同。这段时间的研究证明，它不是我们能够掌控的东西，封印是理所当然。”
这事发生在上午的讨论中。之前还对解开翠绿魔体之谜充满兴趣的阿冉，突然说要准备封印。
别说安卡诺，包括托夫迪尔，法劳达在内的一些老师也是惊讶不已。其中有人对翠绿魔体的兴趣不比安卡诺低，但最后还是服从院长的决定。
“我会说服院长的。”安卡诺追上米拉贝勒，很有信心地说，“他大概是被最近魔力井的变化弄得有些神经过敏。这种事在夏暮岛很常见，我有许多办法解决。”
“但你忽略了魔网结构的不同，这里可是泰姆瑞尔大陆。”
“魔网的结构大同小异，完全可以先实验，再根据需要调整。”
米拉贝勒叹着气。
“恐怕这套说辞在院长身上行不通。他虽然好奇心旺盛，但也不会把学院置于危险中。大海啸的事情再来一次，就算学院不被魔力爆炸拆了，也要被愤怒的百姓拆了。”
提到百姓，安卡诺的眉头明显抖动了一下。
“那不过是杞人忧天。我会拿出最佳方案的，这只是时间问题。”
“而你我都知道，这个时间问题解决起来需要多久。”
“不过一个月罢了。”
“两个月，不要乐观。这两个月天知道翠绿魔体会变成什么样。”
“可是……”
安卡诺还想说什么，米拉贝勒已经转过身去。
“我还有事，安卡诺。我建议你直接去说服院长，这比在其他老师身上浪费时间要好得多。”
教务长走进身旁的房间。顾问立在原地，怅然若失。
半晌，他整了整有些乱的长袍，走掉了。
*****
有了柯莱特的指导，才过了一天，杰瑞就学会了简单的恢复术。
他试着用剑剌出一道横贯手掌的伤口，然后用恢复术慢慢治好了。
他又在肚子上剌了一剑，结果现在正躺在医务室里。养了一上午，才在校医关爱智障的目光中走出去。
好吧，身体各个部位的结构和恢复能力不一样。看来布莱丽娜说得没错。
“哟，恢复啦？”
刚出门，杰瑞就看见了笑吟吟的阿冉。
不由得冒了几滴冷汗。院长这个表情准没好事。
“院长，您这是……”
“正找你呢，来。”
“可我刚恢复过来。”
“没关系没关系，你结实得很，稍微胡来一点也弄不坏的。”
这话听着好奇怪。但杰瑞毕竟是卖给了学院，没有拒绝的权利。
于是他被阿冉带进了元素大厅。
这更让杰瑞搞不懂了，立在一边乖乖站好。看着阿冉走到玛格努斯之眼旁边的台子上，摆弄起来。
“有点事需要你配合。”
阿冉背起手对杰瑞说。杰瑞不知道自己在这种地方能干啥。
“您的意思是？”
“还记得布莱丽娜的话吧？赛伊克说她具有影响玛格努斯之眼的力量，是阻止灾难发生的关键。我想搞清其中的原理，也就是她到底有什么特别。”
院长走近玛格努斯之眼，轻轻敲了两下。
“这样或许能找到限制这玩意的方法。你知道她的家族，泰瓦尼家族吗？”
“没听说过。”
“那是个赫赫有名的法师世家。与其说是家族，不如说是组织。他们等级森严，人才辈出，也干过不少惊天动地的事。虽然没几个好事。”
怪不得布莱丽娜对玛格努斯之眼那么排斥，杰瑞想。类似的东西她绝对见多了。
“但即使如此，”阿冉继续说着，“我也不认为布莱丽娜能强大到控制神器。唯一的可能是她与玛格努斯之眼有某种特别的联系。”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想用你做个对照试验。”
阿冉让杰瑞站在一个魔法阵里，突然说了句。
“梅鲁涅斯·大衮。”
这个名字再次让杰瑞头皮骤紧，但现在他能轻松控制住了。
阿冉点点头。
“嗯，不错，我还担心你要是把这里烧了可怎么办。”
“毕竟谁的金币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杰瑞苦笑着说，“但为什么我会对这个名字……”
“只有一种可能。”
阿冉站在杰瑞身边，手中释放出魔力。杰瑞脚下的魔法阵发出光来。
“你在过去与大衮，或者大衮的追随者们有过相当不好的回忆。因为一些原因，丢失了这部分记忆。”
与大衮有关的回忆？杰瑞想到脑袋冒烟也想不起来。
但或许这是个突破口。梅鲁涅斯·大衮，等拜访过波耶西亚之后，可以考虑把他作为下一个目标。
“也许是我小时候，我妈用这个吓唬我睡觉。”杰瑞说。
“那可太好了。希望所有母亲都能用大衮吓唬人孩子，而不是瓦尔迷娜。”
魔法阵的光芒越来越亮，魔力增强。阿冉收住手，把魔力维持住。
“你既然与魔神有关联，那么对圣灵的造物会不会有所反应，这就是我想知道的。”
杰瑞倒是不觉得有关系，想想杀死米尔墨尼尔那次就知道了。即使源头相同，最后也变成了不同性质的存在。
指望魔从者对圣灵的神器有所反应，不太靠谱。
但所谓的研究，就是在一条条不靠谱的道路上挨个尝试，找到出路。
阿冉回到操作台那里，继续操作。
“我要稍稍刺激眼睛，让它发出些许魔力在你身上，你要用你的魔力去对抗它。如果感到不适，马上告诉我。”
“明白。”
呼——
旋转的玛格努斯之眼略微加速了，光芒也变得更强。表面的纹理和图案逐渐被绿色的魔力填满。
这魔力是向四周辐射的。但在魔法阵的作用下，它们开始集中到杰瑞身上。
“呜！”
杰瑞感到头疼，就是魔力过度膨胀的那种头疼。他按阿冉说的，鼓起全身的魔力，与眼睛的魔力对抗。
这让疼痛加剧，连肌肉也像被压缩了一样。
坚持没多会儿，他坐下了，满头大汗。
阿冉也赶紧停了手，眼睛的转速和光芒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怎么样杰瑞？”
杰瑞抹着嘴角淌出来的口水。
“恶心得想吐，肌肉酸疼。”
“嗯，看来效果并不明显。”
阿冉看着操作台，上面浮现出魔力的图案，是只有参与实验的法师才能看懂的东西。
“你可以回去了杰瑞，多谢合作。”
总感觉很含糊啊，都没说具体结果。但杰瑞看阿冉那个有些敷衍的表情，应该是不够理想吧？
“那我告辞了。”
杰瑞走出元素大厅。阿冉还在分析操作台的魔力图案。
这有点奇怪。
以玛格努斯之眼的魔力，进入人体后必定会畅通无阻，留下一个完整清晰的魔力运动痕迹。之前已经有好几个老师试过，包括布莱丽娜也是如此。
虽然那个女孩能多少改变眼睛魔力的动向，但整体没有区别。
可到杰瑞这儿简直就是两个结果。
魔力的运动并不顺畅，处处受阻。杰瑞之所以会很快感到不适，肌肉酸疼，也是这个原因。
但阿冉想象不出来，为什么一个凡人能将神器的魔力抵抗到这个地步。
他微微闭目，沉思。
“也好。这样，或许行得通。”
*****
今天晚上，安卡诺还是走出了校园。
他可能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不想在办公室里多待一分钟。学生放学前，他整理好实验记录，独自出去了。
去那个旅店。
这时候客人寥寥无几，虎人老板还是那么热情。安卡诺说稍后再点东西吃，她爽快地同意了。
然后高精灵走进了那个房间。
“啊，晚上好，安卡诺先生。”
是塔妮娅，而且是本尊。
安卡诺拉开椅子坐下。
“胃口真不小。”他看着满桌的吃食说道。
“安卡诺先生也是。”塔妮娅摇着酒杯说，“既然来了，总不打算空手回去吧？”
这女人看来是算计好了，安卡诺心想。她知道自己一定会派人去遗迹搞清究竟，以此来判断她的话是真是假。
稍早时候，艾斯托莫回来报告了树皮遗迹的事。估计那帮愚蠢的希诺法师也是塔妮娅忽悠过去的。
安卡诺抱起胳膊，微微仰头。
“说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