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十五）
门被推开，一个捕快手中拿着几张纸和一个发钗走进来。丁富接过来，举起手中的发钗问桃红：“你看可是这只？”桃红扬起脸看了，点点头。丁富放下发钗，扬了扬手中的那几张纸。
：“这是你老娘的供词，你可想听听？”
张大山的脸上还是那副‘我没罪’的无辜表情。丁富简单的浏览了一遍，道：“张婆子已经交代了全部经过。郭思明与桃红一见钟情，怎奈桃红的爹娘嫌弃郭思明家中贫寒，又有一个瘫痪在床的老娘，并不同意女儿嫁给他。无奈之下郭思明求到张婆子身上，给了她三两银子让她帮助二人传递私信，郭思明还托张婆子送给桃红一枚祖传的玉佩。”
讲到这他看向桃红，问：“可有此事？”桃红点点头，那枚玉佩从她收到起就一直挂在她的胸前，此时此刻只觉得是莫大的讽刺，自己竟带着心爱之人送的玉佩，同一个完全陌生的男人夜间相会一月有余。
：“桃红便让张婆子送给郭思明一只珍珠发钗。张婆子带着发钗回到家里，被你发现问明原由，你便劝你老娘不要多管闲事，莫要得罪了客栈老板，免得断了财路。张婆子听信了你的话，将发钗交给你去变卖，她只给郭思明回话讲桃红不愿违背父母之意，不再同他交往。”
张大山听完向丁富做了个揖，道：“我娘讲的都是事实，那枚发钗我还没有变卖，大人可要明察，我母子二人只是贪图了小便宜，可从未做过伤天害理的事。”
小落闻言忍不住冷笑出声。
：“你污人清白，杀人父母，栽赃陷害，什么样的事才叫伤天害理？”
张大山张开嘴，还不待他发出一个字来，小落向前一步直视她的眼睛，道：“你时常到客栈送肉，早就垂涎桃红美色，这样的大好机会送上门你岂能放过？你冒充郭思明夜会桃红。就在前夜，你等雨停再一次爬树进到桃红的闺房，你发现桃红的床上有一个男人，妒火中烧之下将床上的二人杀害，事后你害怕事情暴露，从客栈回到家中将脚上的布鞋脱下来，刷干净鞋底的泥渍又进入到郭富海家，将凶器藏在他家猪圈喂猪的石槽下，由于郭富海常年与他妻子分房睡，你便潜入到郭氏房中，一番云雨之后将布鞋送给了郭氏，并给了她十两银子。你做完这一切天已近五更，那个老实的郭富海根本想不到此时他妻子的屋子里会有一个男人，你翻墙出去时他正在猪圈喂猪。你回到家中杀了猪，然后出门给你娘买药去了。”
小落锐利的目光一直看向他，让他无处躲避，只有直直的盯着面前少年星辰一般的眸子，脸上死灰一片。
：“你明知郭氏贪财，故意送给她十两银子，果然如你所料，郭氏怕讲了实话十两银子就会充公，只讲出布鞋是你前几日送的，直到今日此时才不得不说实话。你以为你做得天衣无缝，其实早已是漏洞百出。”
张大山深深吸了口气，道：“公子所说的一切都是你的推断，难道你们只靠推断来定人罪名？”
小落忍不住笑了起来，眉眼弯弯的样子与她那主子倒有几分相似。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无赖。不过本公子平生最喜欢对付的就是你这种人。”
讲完转过身去，吩咐道：“将他的上衣扒了。”几个捕快走向前去，只听张大山叫道：“你们凭什么——。”还不等他讲完就听到几声拳头砸在肉上的声音。“你他娘的老实点！”他便没了声音。有人道：“小落，扒下来了。”
小落依旧背对着他，道：“与桃红夜间相会的‘郭思明’，左腰间有一处疤痕。”
张大山挣扎着企图用手挡住左腰，被两个彪形大汉又打了两拳，一左一右的架住了他。
丁富起身走到他面前，只见他的左腰处一条疤痕如蚯蚓一样趴在上面。丁富抬起腿一脚将他蹬出有一丈远，墙角一把椅子应声而碎。
：“畜生不如的东西，还敢狡辩！”
小落转身看向捂着肚子倒地不起的屠夫。
：“这里有郭氏，你娘，桃红，还有你妻子的供词，你想一一听听吗？”
张大山的嘴角有血水流下来，垂着头，只痛苦的捂住腹部。小落走到他面前，俯看着他道：“你妻子是你爹在世时给你订的娃娃亲，除了相貌不好看哪里都好，是一个贤惠、勤快、孝顺的好妻子，可你一直嫌弃她的长相，在外面沾花惹草勾三搭四，你夜会桃红她早就察觉了，只是她从没想到你会杀人。你真是白皮了一张人皮，辜负了那么好的妻子，害人害己。”
张大山抬起头，脸上有不甘，恐慌，愤恨。小落看着他那张各种情绪参杂的脸，嘴角微微上扬。
：“这些人的口供足以证明你犯下的罪，我劝你还是识相一点乖乖的交代清楚，否则丁捕头那里的几十样刑具恐怕到时候你受不了。”
哪里有那么多种？最多也就十几种。丁富清了清嗓子，朗声道：“把他带到县里的大狱中好好伺候伺候。”
张大山瘫坐在地上，脸上毫无血色，只低声道：“我说，我说。”
三公子正坐在窗边悠闲的喝茶，从敞开的窗户里探进一张脸来，三公子只看他一眼，继续喝茶。
流影等了一会见主子不搭理自己，便道：“那个傻丫头倒是有两把刷子。”
三公子笑道：“又去偷听了？”
流影看了主子一眼，道：“她审案子时的神态，语气，跟公子倒有几分相似。”
三公子放下手中的茶盏，看向他。
：“流影想说什么？”
流影便撇了撇嘴，颇有点委屈的道：“我跟了公子几年了，也未见公子提点过我。”
三公子眼中挂着笑，道：“我也未提点过她，这个只分有天赋和没有天赋，她属于前者。”
流影不以为意的道：“就那个傻丫头？”
三公子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问：“流影老是叫她傻丫头，她到底哪里傻了？”
流影支吾了半天，只道：“她是聪明，可——可也傻。”
流影的话使他记起昨夜月空下，她歪着脑袋有些天真的样子，眸子中不由的有层层暖意染了开来，轻声道：“聪明的傻丫头。”
郭庄镇的大路旁，一棵老槐树下，身着青衣的俊朗公子骑在一匹白马上，目朓远方，跨下的大白马低着头有一下没一下的啃着路旁的青草，不时地抬起头向远处张望。站这里目之所及的皆是朵朵桃花，成片成片的花由近而远连成花的海洋，不时有来赏花的人走过，目光无一例外的在这一人一马身上打量几回，这样的人这样的马立在路边也未免太显眼了些。马上的公子像是对这样惊慕的目光已习以为常，十分坦然的接受着别人目光的洗礼。
这是一条沙子铺成的官道，道的两旁有一些茅草建的棚子，当地人在这里做着茶，酒的生意。离这一人一马最近的棚子里坐着一个衣着艳丽的姑娘和几个丫头，几个人不时的向这边张望，不一会儿一个小丫头从棚子里走了出来，来到青衣公子马前，仰着脸看他，双颊有些微红，轻声的道：“不知公子可有空闲？我家姑娘想请公子到棚中一叙。”
年轻公子抬眸向那棚子望过去，只见衣着艳丽的姑娘正朝他看过来，他便笑道：“多谢姑娘美意，不过我夫人是个醋坛子，给她看到了可是要闹起来的。”
小丫头顿时有些尴尬起来，又听他道：“喏，她来了。”
小丫头转头看去，只见远处有一个着蓝衣的少年正打马奔来。阳光下跨下的大青马扬起四蹄，昂首挺胸，姿态优美，一身皮毛泛出油亮的光芒来。坐在马上的少年看样子有十七八岁，一张小麦色的瓜子脸，五官清秀，一双眼睛神采飞扬。这不就是个公子么？除了五官清秀一些，肤色身材哪一点像个女人了？小丫头有些不解的看向马上的公子，却见他一双眼睛只看向由远而近的人儿，只得悄然离去。
小落看起来心情不要错，一双眼睛闪闪发亮，额头上有细小的汉水。三公子看向她，道：“你吃、喝、住，全是本公子出的，赚了银子本公子不见一文，你对别人倒是大方的很。”
小落笑了起来，露出了整齐的牙齿。
：“公子您家大业大的还在乎这点小钱？”
三公子便笑道：“这次赚的银子又给了谁？是那个书生郭公子，还是旁的让你善心大发的人？”
小落扬手在马屁股上拍了一下，大青马扬蹄奔去，空中只留下一句：“不告诉你！”
声音中透出不加掩饰的欢快和骄纵来，俊美的公子只是宠溺的笑了笑，催马追去。路旁棚子里，姑娘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两人的背影，直到消失在桃花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