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六)
天空中飘着零星小雨,一个年迈的紫衣内侍撑着一把伞,行走在高高的宫墙下。一丈多宽的石径路,两旁几丈高的石墙高耸,狭窄的长形天空灰蓬蓬盖在上面,显得压抑沉闷。
长长的路上只行走着他一人,湿淋淋的青石板上映出了老内侍有些佝偻的身影。
他走的不急不缓,步伐稳健,安静的四周有节奏地传来了‘哒哒’声。迎面出现了几个宫女,远远的给他行了礼,待他走过才继续赶路。
他不紧不慢的走完了长而沉闷的路,拐了一个弯又进入了另一条同样的青石路,仿佛永无尽头一般。
沥沥的小雨落在伞上,发出清脆的噼啪声,老内侍黑色的靴子上沾满了水迹,衣摆处已有些湿了。他穿过长长的青石路,抬眼向四周看了看,拐入了一片假山之中。
奇形怪状的山石耸立在周边,此时已是傍晚,再加上阴郁的天空,里面的光线更加的昏暗。
老内侍将手中的伞抬高一点,一双看起来有些浑浊的眼眯了一下,口中轻轻的咳嗽了两声。一个人从一处假山后面闪出。侍卫的的打扮,高高瘦瘦的个子,一顶极大的柳编帽子遮住了他的面孔。
老内侍压低声音,有些不悦的道:“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非要见面?”他的声音不似一般内侍那样尖细,而是带着男人特有的浑厚。
那人向前一步站在离他不足半丈远的位置上。
:“这是主子让属下交给您的。”
说着递过来一件东西。老内侍伸手接了,昏沉的眸子在上面扫了一下,问:“什么?”
那人低声道:“晚宴上下到他们饮用的酒水中。”
老内侍抬眸看向他。
:“毒药?”
站在怪石之下的人,只露出了一个渐渐的下巴,看不见脸上的表情。
:“您放心,主子想要的不是他们的命,只是使人浑身无力的迷药。”
老内侍冷哼了一声。
:“他们死不死的与我何干?你只会去告诉你家主子,明晚要依计行事,没有我的信号绝不可贸然行动。”
那人道了声明白。老内侍将东西放入袖口中,再抬头人已经不见了。他拍了拍落在袖子上的雨水,一双眼睛向着假山深处看了看,转过身走了出去······
炎修清抬起头,眼中尽是不悦之色。
:“他怎么来了?
钟叔回道:“看面色不善,只说有重要的事情要问王爷。”
炎修清皱了一下眉,放下手中的毛笔。
:“有什么重要的事要他亲自前来?这个时节府中有多少眼线,他又不是不知道,怎的这般不小心?”
钟叔将湿毛巾递给他,炎修清接了,擦了擦沾到手上的一小块墨迹。
:“他就在门外,呆得久了反而惹人注意。”
炎修清摆了摆手,钟叔会意退了出去。少顷,他身后跟着一个着深灰色布衣老者,肩上挂着一个药箱,留着长长的胡须,灰白的头上戴着一顶灰色的布帽,一副老中医的摸样。
炎修清见老人走进了,忙站起身,口中道:“公爷这个时候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老者站定,抬头看向他。那张脸却是宁远星的样子,只是做了乔装打扮,不仔细看根本分辨不清。
:“我知道这个时候不应该来找王爷,可我心中有一件事不弄明白,寝食难安。”
炎修清看向他,眸子中尽是询问之意,口中道:“公爷请坐下讲。”
宁远星却只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睛直盯向炎修清。
:“当年鬼谋子曾练过一个叫做‘通灵珠’的东西,是吗?”
炎修清的眸光闪了闪,脸上神情不变,只问:“公爷是如何得知的?”
宁远星的眼中透出了别样的光来。
:“这么说是真的了?那么王爷也知道他弄那东西需用异能人的血,是吗?”
炎修清从他冰冷的问话中已听出来压抑着的愤怒,屋子里一时陷入了可怕的沉寂中。他的眸光看向他,嘴角抿紧一言不发。
宁远星的脸上浮现出自嘲的冷笑。
:“原来王爷什么都知道,原来我一直在帮助害死宁儿的仇人。”
外面的雨大了起来,夹着风打在窗户上,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
炎修清脸上一片平静,缓缓地道:“公爷是为了让宁府一脉重建辉煌,本王是为了大好河山,我们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本就不存在什么谁帮谁。至于灵珠之事,本王是知晓,只是对于公爷所讲的事情并不知情。”
宁远星的神情有些激动,讲出的话也很冲,完全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王爷会不知?那宁儿又是为何会到了鸳鸯山?宁儿的事除了你,连公主和羽儿都不知情,还有谁会让鬼谋子找到她?”
宁远星的目光如两团火一般看向依旧凉薄样子的人。自己捧在手心里的女儿怎么偏要喜欢这么一个人?自己为她订的马府公子,除了地位没有他高,哪一点不如他了?以至于她飞蛾扑火般丢了性命。
:“当年为了帮助你避过皇后的暗算,宁儿曾动用过那种力量。我那傻丫头虽是什么也没对你讲,其实你早就猜到了,是不是?”
他的胸中如火烧的一样,猛地向前迈了一步。
:“她那么喜欢你,为了你什么也不顾。你知道那次为了感应到皇后的布局她费了多大的心神?那种异能用一次便要伤到她的元气,她病了足足有半个月!”
他怎会不知?就是从那后,他才真正的从心底爱上了那个总喜欢笑的姑娘。如果说这个世上还有他不想伤害的人,那便是她了。可到最后却是他将她伤的最深。
炎修清一张脸绷紧,神情冷如寒冰,口气淡淡地问:”公爷不相信本王?只凭道听途说来质问本王?”
宁远星冷笑一声。
:“道听途说?你太不了解羽儿了,如果他没有查实是不会来敲打我的。”
一旁的钟叔道:“大姑娘的事情已过去了八年多了,三公子又怎会知道的那样清楚?”
他有些轻蔑的口气激到了宁远星,使得他失去了理智,脱口道:“他不会知道?只要他想查,有什么是他查不到的,他的背后是整个畅意宗!”
炎修清的脸上一怔,与钟叔的目光在空中相碰,从彼此的脸上都看到了震惊。
勿怪晴儿被杀案中,他能那么快就知道了碧桃和莫尘的关系,对于几千里之外的事情了如指掌,却原来是因为有一个畅意宗。
:“这么重要的事,公爷为何从未与本王提起?”
一向冷静的宁远星,刚刚只是因为女儿的事情一时激动,如今说出的话如同泼出的水,想收回已是不可能了。此时心中已是后悔莫及,口中只道:“跟王爷讲这些做什么?羽儿与王爷不过是念着表兄弟之间的情谊,再正常不过的往来,知不知道又有何用?”
钟叔沉声道:“当年还是世子的大皇子,在六岁时就进入了畅意宗,二十三年后凭借着他过人的智谋帮助先皇夺得皇位。只一计便是的四王炎鹤的谋逆不成,使得整个畅意宗差点土崩瓦解,宗主向飞扬也因此死于他手。如今的宗主虽说只是当年大皇子的一个亲卫。”
他昏沉的眸子里射出精光,直直盯住宁远星。
:“可现在的畅意宗比在向飞扬手中更加的可怕。它的触角已经深入到了大禹国各个角落,甚至是边疆异国,它的势力连朝廷都要忌惮三分。公爷如今站在这里讲,这是一个无用的消息,不值得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