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云开
银莲影翳显出万丈银光,破开青衣煞用身体做的墙,乱影翻飞,阵阵嘶叫直直逼来,回响于顶空,徘徊不绝。
下一刻,战泽西却似破风而出,周身银熠似箭,扫开层层阻碍。
兰羡尔这才发觉戚璃的异样,赶忙驱走他身边的青衣煞。
转身之际,对上战泽西坠在半空瞧过来的目光。
古神像,大渊,天泽之人,一时之间如此复杂,兰羡尔也不知该如何对他说清。
张口之际,战泽西落地之时,加持着铁像的无数铁链,一时之间松动起来,无序的摇晃着,剧烈无比,震得铁像几欲倒下,烛火摇曳纷飞,层层火光却依旧足够将这顶空照亮。
塔身抽搐晃动着,像是随时都会塌下,数条玄铁链碰撞,哗哗作响。
一阵呜呜啦啦,模糊不清的声音回荡着,那是,一个活物痛苦的叫声,一众听者听到,也跟着悲怆起来。
“阿璃!快听他在哪!”
顶空平地起伏不定,兰羡尔踉跄着,看向身后的少年。
“在……”
少年尽力稳住,凝神去听。
“在铁像后面!”
语罢,铁像周身乌黑的铁链断裂开来,破碎,断裂,碰撞的脆响交叠起来,不绝于耳。
无数铁链如黑色巨蛇,从铁像后探出头来,直逼三少年而来。
兰羡尔奋力一跃,一边在空中不熟练地闪躲,一边尽自己所能护着身边的戚璃。
但他好像除了怕青衣煞之外,哪里都不像是自己要保护的人,虽然看不见,可其他感觉灵敏不已,足够弥补这个弱点,灵力修为,飞在空中躲闪的熟练程度都高于自己不少。
塔下几人还被缠在没有尽头的战斗之中,他们合力阻隔青衣煞向上飞去,尽所能让上面三个少一些阻碍。
两个黑衣女子已有些疲累,可北氏两个少年,一前一后护在鹿身边,时不时换个位置玩,打的开心极了。
顶空传来各种怪异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几人不禁抬眼一看。
“不会掉个什么东西下来吧?”
北翊廷疑惑道,谁知耳边又传来北翊轩的一阵鬼叫。
“啊!!打就打,不要摸我腰!!”
北翊廷再次忍住白眼和嘲笑。
“活该。”
“北翊廷你说什么?”
北翊轩眨巴着星星眼,不可置信问,北翊廷挥灭身边一片青衣煞后,正欲在挖苦他几句,谁知他又鬼叫起来,这次的响声,绝对不亚于头顶那一阵嘈杂的怪响。
“怎么还碰我的腰!!!”
顶上距离北翊轩好远好远的戚璃闻声,不禁狠狠捂住耳朵。
乌黑的铁链在微明微暗之中张牙舞爪,来回穿插,所到之处竟透出淡淡的血腥味,三人不断闪躲,根本无法靠近高耸着的铁像。
周身铁链已全部松开,铁像摇摇欲坠,铁链划过,发出刺耳尖锐的响声。
突然,一张巨大的金色符印,铺天盖地放下来,像是一个巨大罗盘,上面印着古怪晦涩的文字,但这是对于其他人而言。
但对于兰羡尔,她能看懂这些。
不知为何,在符印作用下,塔身震荡停下来些许。
一个素色衣衫,头发一丝不苟的半挽着,泼墨似的头发扬散在空中的女子缓缓落下,手中把着黑白不定的棋子。
兰羡尔讶异,这人……自己在大渊古神殿中见过!
旁边的战泽西见了那素衣女子,墨灰色的冰眸浅浅凝住,滞在原地,片刻之间,缓过神来,微微颔首。
“云轻上神。”
素衣女子点点头,玩笑一般看向疑惑边缘徘徊的兰羡尔。
“让你找人帮忙,可真会找。”
战泽西不明白素衣女子言外之意,连言内之意都猜不出来。
可兰羡尔却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当时大渊结界松动,便是她告诉自己找人帮忙,思来想去,自己就写了封信给战泽西,结果就是在他的帮忙下,结界封印好了。
兰羡尔纯粹以为那是自己做的一个梦,没想到,这素衣女子真真切切的存在着!
突然,一阵痛苦不堪的啼叫空响在整个塔中,气血雄浑,悲壮之至。
怔住一众少年,怔住密密麻麻涌向前的青衣煞,一时之间,塔中回响空绝,寂静无声,皆望向那肃穆威严的上空铁像。
战泽西喉间微动,沉寂之中只听见他声音喑哑。
“殷首座,我知道是你。”
殷首座?兰羡尔将目光锁在古神铁像投下的那一抹阴影,殷铎的父亲?
四人相对而立,目光滞然,万事俱静。
“你所用,是驭灵,对吗?”
铁像后的那蹲坐的怪物不答,浑浊的双眼似能穿透旷古的悲凉,幽幽无神望着一片黯淡,眼中晶莹泛出。
“殷将军,你究竟在隐瞒什么?”
这早已经被忘却许久的称谓,却让铁像后那满身是血的怪物眸色一动,像是被唤起了那丢失已久的血性。
天家无序时,他与战亦炔服在战之昭麾下,三人度过生死,看透过险恶,天泽战氏至今在天家地位全由这三人合力打下。
战之昭倾囊相待,授予他天泽所有秘术,供他带领殷氏,在天家谋得一席之地,想起过往种种,他心头只有感激,可他受尽折磨要保住的秘密却还是让人发现,战之昭因此而死,神识散尽,尸骨无存。
蓬头垢面的怪物低声呜咽起来,生死之间,命悬一线,他从未流过泪,可如今,心头愧疚悔恨交织,口中在数次隐忍之下已咬的糜烂,千言万语无法再次说出。
“驭灵可乱人心智,你是想瞒住它的,对吗?”
战泽西神色淡淡的,调子也轻起来,缓缓叙说,兰羡尔忽然想起,那古书中寥寥几字代过的话:驭灵,秘术之尊,天家所惧。
因为有了驭灵,天泽战氏才有了旁人不赶轻犯的威慑力,可没想到如此重要的秘术,竟有如此弊端。
素衣女子云轻开口,语气不再妖娆的让人发麻,看向战泽西的眼神也肃然许多。
“你父亲遭人觊觎已久,旁人若是知道,他不想染此弊端,从而除去了体内的驭灵之术,定又是一场劫难。”
战泽西垂下眸子,凄怆黯然。
周遭安静依旧,所有的声音都被锁在塔的最顶端,这一片幽暗空寂之中,兰羡尔已不敢看那清傲一身的少年那样落寞复杂的神情,低头瞥一眼手上的血迹,知道了原因是什么。
兰羡尔看向铁像之后,敬意油然而生,为了与战之昭战友的情谊,为了让天泽的秘密永远守住,那被称为殷将军的战将,将自己困在荒境,绑在玄铁链上……
“殷将军,谢谢你。”
“你已经做得够多了,不必为父亲离去过分自责。”
银袍少年修眉紧锁,身影笔直。
或许,他在刚开始碰到一众哑兽时,就已经心中有了答案,这是天泽秘术,驭灵。
这天家之中能将驭灵施展至此的,除了赫赫有名的天泽上神战之昭,也只有受他亲教的殷宇恒了。
将一切联系起来,惨目的答案已跃然在心。
天家觊觎,抓住了战之昭的把柄,于是天泽上神死了,也因为战之昭的离去,天泽少有能够镇住场面的人,故战阿沅答应了夜氏的胁迫,举办众神宴。
孰轻孰重,对于面前这依旧少年意气的天泽少殿来说,怎能一下看清。
幽幽黑塔下,青衣煞骤然回神,双眸失光,瞳仁惨白,塔门恍然打开,它们断断续续涌出,不再留恋,齐齐退出。
两少年和黑衣女子疑惑地环顾四周散去的青衣煞,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将军,你恨夜氏么?”
战泽西问,声音沉沉如水。
神像后发出低低的怒吼声,悲愤幽怨,似在诉说。
“好……将军,我明白了。”
战泽西浅浅一声,虽不知他们之间明确说些什么,但看见那银袍少年隽秀苍白的侧颊,一时之间,兰羡尔心间竟泛起一丝怆然。
“殷将军,当年天家伏杀兰氏之事,可否告知我原因?”
周遭寂静,战泽西略有疑惑,但看见了云轻依旧淡然处之,仿佛意料之中一般。
突然,又一阵铁链之声响起,不过声音零散稀落,像是从玄铁像背后传来的,铁器敲击声音越来越近。
渐渐地,一个高挺的身影出现在铁像投射出的阴影下,样貌极其可怖,皮肉和衣衫红黑交染,红色的是新血,黑色的是露出的旧的血痂,四肢拴着铁链,头发杂乱一团,只能瞧见一双混浊却发红的眸子。
他渐渐走近,看着几人,口中糜烂,却不知在说些什么。
云轻见状,无奈叹口气,道:
“算了算了,我来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