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揭开
戚璃坐在金殿下,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无神的望着前方,唇轻轻抿着。
殿上的戚无韶装作自然地望一眼他,或许是战阿沅说破了被尘封了许久的陈年往事,让她看见这孩子就无端心虚。
“阿璃,雪鹿找回来了?”
戚无韶装作一个温和的长辈问道,不知是否是错觉,那黑白分明的鹿眼睛竟然瞪了她。
“雪鹿是最有灵性的,当初你要杀它的时候,是不是也没想过它会回来。”
戚无韶脸色一僵,如花似玉的脸庞上多了几丝尴尬。
金殿上的侍从统统低下了脑袋,不敢看。
被小自己这么多的一个小辈当众挑破,戚无韶脸面上到底有些挂不住。
“阿璃,你是听谁瞎说的?”
戚无韶假意沉下脸色,语气中也带着些嗔怪,戚璃依旧面不改色,看着前方,嘴里淡淡吐出几个字。
“我何必听他人多言,这种判别是非的能力,还是你给我的。”
这话越说越让戚无韶发冷汗,殿下那端坐着的瘦弱的小少年,真的是曾经那个玲珑心思的戚璃么?为何她能明显从她身上感到一股戾气。
“阿璃,你是怎么了?”
“哦?姨母不明白?”
“那我便解释给你听,我当年误入荒境的记忆一点都记不得了,难道只是巧合?姨母,你和戚雪联合起来,把我困在鹿角大殿几百年,不就是害怕我去荒境,把一切都记起来么?我是怎么差点死的,你是怎么想赶走对你有敌意的雪鹿的?我都知道了。”
戚璃无瑕如玉的脸庞上浮起一丝笑意,无论何时,那笑意也够让人胆战心惊。
今日他并未让臃肿的锦衣华服包裹着,而是只着一身神采奕奕的金色劲袍,像是褪去稚嫩的孩子。
“阿璃,我们……”
“别叫我阿璃,你已经是夜氏的人,叫我少殿。”
戚璃语气虽轻,但冷的不容置疑,完全不留后路。
戚无韶赔的笑瞬间变得僵硬起来,让一个长辈叫小辈尊称,她堂堂上神怎么可能做出这等邋遢之事。
“戚璃,你!”
戚无韶怒起之时,殿外传来一阵响动,随后跟着几声尖叫,她忽然慌乱起来,难道是战泽西来救人了?
猛地挥手,大殿恍然而开,金光倾泻,赤浪灼热。
但看到的却不是战泽西,甚至没有一个天泽的人。
“掌殿?你来做什么?”
戚无韶诧异地注视着殿外一片狼藉,浅金色地砖上被砸出大小不一的坑洞,处处铺满烧焦的痕迹。
然而,夜子晖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继续挥舞着手中的红刃,炽烈若血,直指对面的遍体鳞伤垂死强撑的夜偃。
“我来清理门户!”
“……”
戚无韶狠狠剜了一眼他,虽不言语,心里却将这个缺德玩意骂了千遍,去哪里清理门户不好,非要到我这里来!
“义父大人,当真冤枉啊……”
夜偃一边拼死抵抗一边苦笑着道,时不时还观察着殿上之人,看是否能助他脱身,当他看见戚无韶的身边还有一个少年时,他愣了一下。
就是这一愣,让他被忘记防御,被夜子晖一击刺中,后退千步,直直钉在金色殿壁之上。
血腥弥漫在周围,血浆顺着红刃流下来,一滴一滴,在戚璃耳中格外清晰刺耳。
“兄长,他们打起来了,我们帮谁啊?”
北氏三兄弟浮在远处金殿顶上,远远望着那诡异的景象。
为什么夜子晖要杀了夜偃?怪不得他们的目标消失了,原来跑到戚无韶这里来了。
“当然是,看谁先死,然后再杀活着的那个。”
北翊廷轻飘飘地一句,嘲笑着身边少年。
夜子晖手中结出火印,呈火鸟图腾,这是杀招。
火焰红的发烫,推来灼热气息,夜偃还是笑着,狰狞之下竟有些诡异,胸口喷薄而出的温热让他有些眩晕。
“义父,别让我在这里死,可以吗?”
他无力地试探着问道,嘴里含着的血已经让他的话模糊不清。
明明是笑着,眼眶却有些泛红,红瞳中不像是杀意,而是乞求,竟有种泪光将覆的错觉。
“狗东西,贱种,让你痛快的死都是便宜你,还敢跟我谈条件?”
说着,火印猛地张大,如贪婪地巨口,扑上那一张不曾改变的笑脸。
灼痛充斥着全身,皮肤像是缩水一般渐渐枯萎,被蒸干。
夜子晖见杀招覆身,冷哼一声,将红刃抽出,血液早就变成了血色疤痕,丑恶地盘亘在剑身。
夜偃如一个油尽灯枯的皱巴巴的老头,跌落在地。
耳边传来一声轻叹:
“我见过你。”
眼中最后一丝光亮,脑中最后一丝意识,让他看到了平生里看到的最美的画面。
那是一个孩子,黑曜石一般的双眸无神看着前方,定定站在他面前,不再萎靡,不再锦衣华服。
美玉少年皱了皱眉,仿佛又在叹息,道:
“我见过你。”
夜偃听见了,在他死之前最后一秒。
“呸,狗东西,你还配笑着死……”
夜子晖啐了地上干巴巴的尸体一口,明明这火印杀招那么痛苦,他却笑的比平时灿烂几千倍,这人他很不爽,真想再把这东西碎尸万段。
戚璃只转身,回忆着自己究竟在哪里见过他,是荒境那一次,还是那重新被记起的画面?
他将自己的珠萝金项圈套在一个人的脖子上,见那人活了,他欢快地跳起来……
“什么!夜子晖真的杀了他的养了这么多年的义子?”
北翊轩惊呼,被北夜垠狠狠地拍了拍脑袋,又凌厉地瞪了一眼,这小子,真当自己是来看戏的了?他们可是有正事要干的。
夜子晖敷衍了几声道歉,就走到了戚无韶居所之外。
只是,走着走着,他突然哇的一叫,就在地上打滚,周身火焰弥漫,痛苦不已的样子。
正隐没身形的一众人面面相觑,一阵疑问。
“你动手了吗?”
“没啊!”
“我也没有啊?”
“这是什么怪事?”
“……”
众人跟着他滚的方向,走了几步,见他还是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先上,再怪我们的敌人也是他。”
北夜垠出声道,一众人听令现身之时召出长剑,直直招呼过去。
谁知那夜子晖连有敌人都顾不上,只是滚着,身上仿佛有什么力量,剑怎么砍也会被弹回来。
“兄长,这家伙不会在身上套了个王八壳吧?敲不破呀!”
北翊轩试了几下,怀疑道。
北夜垠定下神来,望见远处见状逃跑的红衣仙侍,向旁边的天泽部下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灭口。
正当一众人手足无措时,那滚着的夜子晖突然停了下来。
他猛地跳起,直逼中空,结成了一个符印诡异的火阵,焰星四溅,再次落下时,脚下的金色地面陷落三尺,尽数裂开。
夜子晖不知怎的,嘴角渐渐漫出血来,这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他脸上的笑自然勾起的笑,虚假而诡异,却又似曾相识一般。
“别犹豫,上!”
北夜垠见状冷声道,召出星月长剑,月白的淡雅光辉在烈阳之下依旧显出锋芒,几少年闻声齐齐抄出灵器,进入状态。
兰羡尔变换成红衣仙侍,晃荡在夜招瑾殿外。
幸亏众神宴不是所有夜氏的人都去,否则她一定会在现在被认出来。
时不时瞧瞧居所里面,身边忽然走过去一串步子袅袅的红衣女侍,跟着旁边的仙侍,兰羡尔装模作样低了低头,当做行礼。
却听到这样一句话,险些将她吓晕过去。
“唉,你听说了没?夜临上殿失踪了,那日从负日大殿出去就没再见过他。”
“就是就是,招瑾殿下一大早就去找了。”
“唉,真是苦了招瑾殿下一片苦心……”
“……”
一水间中。
水鸢浅塘的主子不知道去了哪,只有一个看家的左非。
云轻在这空荡荡的居所转了一圈,看见了远处在天界为数不多的浅塘中,竟然有一池子水鸢。
这水鸢又名水中芙蓉。
云轻冷笑几声,不禁感叹,这夜临,唯一在乎过的女人,恐怕就是兰水华了。
甚至,在知道自己和兰水华都有着主宰者命格之后,防着夜偃杀她,防着夜旭光的觊觎,防着一切能防的人,但还是抵不过一朝怀疑。
刚刚占卜到,夜偃死了,这个用尽一切手段为夜临铺路的人,终于死了,云轻不由愉悦起来。
毕竟少了他,天界就少了不少乱子。
只一瞬,脑子里好像突然预见了什么,隐隐不安起来。
拿出棋盘细细再卜,她猛然站起。
“坏了,他还没死!而且还……”
“什么人!”
云轻听到左非的声音,连忙掷一颗棋子,金光毕现。
再一眼,左非已经找不到潜入一水间的素衣女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