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记忆坟场

酸液腐蚀的金属地面蒸腾着淡紫色毒雾，歪歪的机械义耳捕捉到某种规律的敲击声——像是骨节叩打青铜器的节奏。血珠凝成的罗盘悬浮在胸前，纳米机器人组成的指针不断崩解重组，在雾墙上投射出箭头状的光斑。

他蹚过齐膝的电子废液，漂浮的芯片残骸间突然伸出苍白手臂。那些手臂的主人们半融在酸液池里，面部都是被数据清除后的空白，唯有后颈的“彼岸花“烙印清晰可辨。当歪歪绕过第七具浮尸时，罗盘突然爆出强光，将毒雾灼出人形通道。

通道尽头矗立着青铜巨碑，碑面刻满二进制符咒。歪歪的机械义眼自动解码，那些符咒在视网膜上重组为医疗记录：

**患者0927，第45次记忆清洗，清除内容：童年溺水事件（疑似虚构）**

**患者0927，第128次记忆清洗，清除内容：古武世界婚约（系统漏洞产物）**

**患者0927，第299次记忆清洗，清除内容：实验室屠杀（认知污染）**

碑底堆积着玻璃颅骨，每个颅腔内都蜷缩着全息投影。歪歪捡起最近的颅骨，里面正在循环播放某个记忆片段：五岁的自己被困在培养舱，机械臂将龙纹玉芯片植入枕骨。舱外站着穿白大褂的身影，那人转身的瞬间，投影突然扭曲成马赛克。

“他们连墓碑都做成了监控器。“

沙哑女声从碑后传来。穿着拼接线缆斗篷的女人正在解剖机械尸犬，她手中的骨锯是用神经光缆编织的，“新来的？“

歪歪后退半步，血珠罗盘分裂成防御阵列。女人掀开兜帽，露出半张被纳米虫啃噬的脸：“别紧张，我是神经拾荒者的'缝尸人'。“她踢开尸犬头颅，里面掉出微型追踪器，“你在医疗塔闹得挺欢啊，0927。“

警报声突然刺破毒雾。青铜碑上的符咒亮起红光，碑顶睁开机械巨眼。缝尸人拽着歪歪跃入废液池，酸液腐蚀皮肤的剧痛中，他看见无数无人机从碑顶涌出，机腹的激光雕刻着童年卧室的窗花图案。

“记忆回收队。“缝尸人往他伤口抹了把黑色黏液，纳米虫立刻开始修复组织，“被照到就会触发记忆清洗。“

无人机群投射出金色光网，光斑落地处浮现记忆幻影：穿古装的自己正与青衣剑客对饮，医疗塔的清洁工在角落擦拭血迹，两个场景在量子纠缠中重叠。歪歪的太阳穴突突跳动，后颈接口渗出银色脑脊液——那液体在空中凝成剑诀，竟将最近的无人机劈成两半。

“果然是你！“缝尸人的电子眼疯狂变焦，“299次轮回的...“

酸液池突然沸腾。无人机群融合成巨型蜘蛛形态，复眼由医疗塔监控画面组成。歪歪在罗盘指引下冲向青铜碑，发现碑底裂缝里塞满记忆胶囊——每个胶囊标签都是他曾被清除的人生片段。

“别碰那些！“缝尸人抛出骨锯击退蜘蛛腿，“记忆坟场的每粒灰尘都是...“

蜘蛛腹部的激光束扫过记忆胶囊堆。歪歪被气浪掀飞，撞碎了三具玻璃颅骨。喷涌而出的全息画面将他淹没：十二岁的自己跪在古武世界祠堂，现实中的医疗主管正给他注射药剂；大婚之夜的青衣新娘摘下盖头，露出的却是缝尸人腐烂的半张脸。

“认知污染突破临界值！“

蜘蛛发出医疗主管的声线，机械腿化作输液针管刺来。歪歪本能地结出剑印，血珠罗盘瞬间熔铸成三尺青锋。当剑锋刺入蜘蛛复眼时，所有监控画面同时播放他坠楼的场景，不同角度的影像在虚空中拼出青铜巨门的轮廓。

缝尸人突然惨叫。她的线缆斗篷被无人机残骸点燃，纳米虫群在火焰中组成逃生路线图。歪歪斩断蜘蛛最后的机械腿，拽着她冲进碑底裂缝。崩塌的青铜碎屑间，他看清了碑文背面的隐藏信息——

**实验体0927，第299次轮回唯一存活样本**

**模因污染源：未知古武模组（疑似外部植入）**

**清除方案：启用相柳协议**

裂缝尽头是座由记忆胶囊堆砌的教堂。彩窗用神经突触拼成圣母像，长椅上挤满半透明的记忆幽灵。当歪歪踏上祭坛时，管风琴自动奏响医疗塔的消毒广播，圣餐杯里盛着沸腾的脑脊液。

“这里是坟场核心。“缝尸人咳出纳米虫，“我们叫它'忏悔室'。“她掀开祭坛桌布，下面压着本青铜封面的日记——那正是歪歪在古武世界修炼的《九转游龙诀》副本。

无人机残骸突然在教堂外重组。医疗主管的全息投影从彩窗渗入，圣母像的面部切换成董事会主席的脸：“游戏该结束了，孩子。“

歪歪翻开青铜日记，泛黄的纸页间掉出半块龙纹玉。当玉玦与血珠接触的刹那，整座记忆教堂开始量子化。他在坍缩的光影中看见真相：青衣剑客是自己第一次轮回的克隆体，医疗主管是第七次轮回的叛逃者，而缝尸人的机械义眼正闪烁着299号特有的数据纹路。

“去下一层...“缝尸人将骨锯刺入自己心脏，爆出的纳米虫组成星图，“找到...真正的诊所...“

记忆坟场在相柳的嘶吼中湮灭。歪歪坠入量子隧道，最后瞥见的画面是医疗塔地下室——七具培养舱正在渗出鲜血，舱体标签从0927到0933，而0999号的舱门刚刚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