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节
贾南风出嫁

晋泰始七年（271）正月，和秃发树机能打拉锯战的石鉴遭人举报，有人说他攻打东吴的时候虚报杀敌数目。究竟是谁举报的，这个不好说，可能是杜预，可能是同情杜预的人，也可能是石鉴的其他政敌。司马炎接到报告后非常恼怒，直接下诏免除了石鉴的官职，把他打发回老家，终身不再录用，但没有剥夺他的爵位和封地。不过，后来石鉴又被起用，这是后话。

西北的战事越闹越凶，羌人和氐人也加入了战局。他们和鲜卑人秃发树机能合兵一处，包围了凉州刺史牵弘，牵弘不敌阵亡。

西北的局势牵动着朝野上下的心，朝廷急需派一位大员去安定西北。经人推荐，贾充进入了司马炎的视野。

贾充（217—282），字公闾，平阳襄陵（今山西襄汾县东北）人，他父亲叫贾逵，是曹魏时候的豫州刺史，获封阳里亭侯。贾逵晚年才有了贾充，老来得子，对贾充十分宠爱。贾充十二岁的时候，父亲贾逵去世，他承袭了父亲的爵位。后来，他开始参与司马师的军中事务，跟随司马师讨伐毌丘俭、文钦。平定叛乱后，司马师眼部病痛发作，先回了许昌，留下贾充督军。贾充得此机会，封邑增加了三百五十户。

司马师死后，贾充到司马昭府中做事，跟随司马昭讨伐诸葛诞之乱。他献计攻破了诸葛诞的城池，立下功劳，得以晋爵为宣阳乡侯，增加封邑一千户。之后，贾充任廷尉（掌刑狱），他本就擅长法理，任上工作勤恳，有纠正、平反错案的名声。廷尉做了一段时间，又转任中护军（掌禁卫军，同时掌管武官选拔）这一重要职位。

甘露五年（260）五月，皇帝曹髦再也不能忍受作为摆设的尴尬境地，率皇家禁卫武士以及仆人等数百人去攻打司马昭。得知消息，贾充在南宫门拦下曹髦，双方混战在一处。曹髦拿剑劈砍着向前冲，因为他皇帝的身份，军士们都不敢阻拦冒犯，一时之间贾充部队竟呈溃败之势。

部将成济问：“我们该怎么办？”

贾充厉声喝道：“司马将军厚待你们，正是为了今天，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成济心一横，抽出长矛直扑曹髦，将曹髦当场刺死。

这场混乱平息了，但朝野上下对此议论纷纷，许多大臣要求诛杀贾充和成济，以慰先帝之灵。司马昭想要保下贾充，又要平息民怨，只能舍车保帅了，于是他下令屠杀成济全族。可笑的是，这时的成济还在家里等着加官晋爵呢！

事情过后，贾充被封为安阳乡侯，增加封邑一千两百户，统领城外诸军，加任散骑常侍，后又晋为临沂侯。

贾充不但文采好，而且善于揣测司马昭的心理，拍马屁拍得司马昭舒舒服服，因此很受宠信。当时贾充与裴秀、王沈、羊祜、荀勖（xù）都深得司马昭信任，是司马昭的心腹之臣。

司马攸是司马昭的二儿子，大儿子即是司马炎。当时，司马昭有意让已经过继给哥哥司马师的司马攸继承王位，准备立司马攸为世子，但贾充等都力挺司马炎，司马昭在他们的不断劝说下改变了心意。在立司马炎为世子这件事上，贾充等人可谓是立下了汗马功劳。司马炎继承王位后，拜贾充为自己的封国晋国的卫将军、仪同三司、给事中（供皇帝咨询的官员），封临颍侯。等到司马炎登基为帝后，又升贾充为车骑将军、散骑常侍、尚书仆射，并改封鲁郡公。

贾充有两任妻子，第一任妻子叫李婉，是曹魏皇帝曹芳的宠臣、名士李丰的女儿。李婉为贾充生下两个女儿，大女儿叫贾褒，是齐王司马攸的老婆，次女叫贾裕。李丰被司马师诛杀后，贾充和李婉离婚。

贾充的第二任妻子叫郭槐，她父亲郭配（名将郭淮弟弟）是位郡太守。郭槐生于曹魏青龙五年（237），比贾充小二十岁，也许正是因此，贾充对她相当宠爱，百般迁就纵容，这使得她在家里越来越任性和霸道，贾充也越来越怕她，有时候为了少见她，竟以加班为由，尽量少回家。郭槐为贾充生下了两个儿子两个女儿，但两个儿子先后因为同一个原因，在很小的时候就夭折了。

第一次，贾充下班回家看见乳母正在喂儿子吃奶，见孩子吃奶的模样很是可爱，就忍不住去摸孩子的脸。正在这时候，郭槐出现了，她认为贾充不是去摸小孩子的脸，而是去摸乳母的乳房。郭槐暴怒，过后就把乳母生生打死了。但她儿子认生，除了那个乳母谁也哄不了，不久就不幸夭折了。如果说这个儿子的死还算是个意外，但第二个儿子因为同样的原因死亡，就不能不让人觉得太匪夷所思了。

郭槐生的两个女儿，大的叫贾南风，生于曹魏甘露二年（257），小的叫贾午，生于曹魏甘露五年（260）。事实证明，这两个女儿，都是“极品”。

贾充担着“弑君”的恶名，本人的操守确实也不高，虽然有点小才华，但主要靠拍马屁取悦皇帝，因此得到朝中正直人士的鄙视和厌恶，比如侍中任恺和中书令(1)庾纯。

任恺（223—284），字元褒，安乐博昌（今山东博兴县）人，父亲是曹魏时期的太常（主管祭祀）。任恺年少时的器量和见识就相当不凡，后娶魏明帝曹叡的女儿为妻，晋朝建立的时候，被任命为侍中，封昌国县侯。他为人正直，鄙视贾充的为人，不想让贾充久在朝廷行走，总想挤走他。贾充也恨任恺，但苦于抓不到把柄，拿他没办法。庾纯（生卒年不详），字谋甫，颍川鄢陵（今河南鄢陵县）人，博学多识，堪称当时的儒学大师。他也非常厌恶贾充，明里暗里地和贾充作对。

既然有着同样的目标，任凯和庾纯就联合了起来，准备寻找机会，扳倒贾充。

此时，西北战事紧迫，朝廷急需派一位重量级的人物去西北，任恺和庾纯趁机联名向司马炎上奏说：“秃发树机能是一个心腹大患，我们屡战屡败，应该派一位德高望重、名气响亮而又谋略非凡的重臣前去镇抚，方为上策。”司马炎闻听有理，他自己也是这么想的，就问道：“依两位爱卿看，谁可以担任此要职？”任恺和庾纯顺势推荐了贾充。司马炎想了想，觉得他们推荐的人选很合适，于是在泰始七年（271）七月二十六日，派贾充出任都督秦、凉二州诸军事，且仍保留他侍中、车骑将军的职位，让他前去讨伐秃发树机能。

贾充拿到诏书后，顿时觉得脊背发凉，急得六神无主，因为他知道，自己这一去一定不会有好结果，说不定小命都得丢在大西北。但贾充也有同党，他的同党是荀勖（xù）和冯（dǎn）。

荀勖（？—289），颍川颍阴（今河南许昌市）人，出身高门，学识广博，跟贾充一样善于溜须拍马。他还擅长音乐，曾经掌管宫廷乐事，负责调整音调、修正雅乐。但他的水平和竹林七贤之一的阮咸还有差距，他校正过的音律有一丝不谐韵，被阮咸挑出了毛病。荀勖开始不服气，直到得到了一把度量精准的古尺，校检了自己修正过的乐器后，才知道阮咸说的是对的，从此对阮咸服气不已。冯（？—286），冀州安平（今河北冀州）人，博览群书，口才非常好。这两人和贾充沆瀣一气，结党营私，排斥异己，如今他们听说贾充要被派去西北，也很着急，因为他们的铁三角要是被拆分了就不稳定了，势力必定会被削弱。

不过奸臣的点子有时候就是比忠臣的多。荀勖对贾充说道：“你位高权重，竟然被匹夫任恺摆弄成这样，真是丢脸。出征一事，陛下已经下了诏书，无论如何都推辞不得。但近来宫中传出消息，说太子要婚配了，这是你的机会，只要你能把女儿嫁给太子，到时候以筹备婚事为由，你就可以留下来，事情就会有转机。目前想来，也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贾充大喜：“这个主意非常好，可以一试，但想成功，就要找个得力的人去办，选谁去好呢？”

荀勖自告奋勇：“让我去试试。”

冯表示同意，他们开始分头行动。

为了丈夫的前程和女儿的未来，贾充的妻子郭槐也上阵了。她拿出大批金银财宝贿赂皇后杨艳和杨艳的左右侍从，侍从也不断在杨艳面前说贾充的女儿如何贤惠，如何淑德。起初司马炎准备为儿子司马衷迎娶大臣卫瓘的女儿，因为他认为卫瓘家的基因良好。卫瓘的孙子卫玠可是以形貌昳丽著称于世的，是中国四大美男之一，这证明了司马炎的判断没错。

司马炎对杨艳说道：“卫家有五个长处，贾家有五个短处：卫家贤良，男丁兴旺，且他家的人都容貌美丽，身材修长，皮肤雪白。贾家人嫉妒心强，无子，还外表丑陋，个子又低，皮肤又黑。”但杨艳却说：“贾家女儿贤良淑德，日后可以协助衷儿，外表是其次，齐王（司马攸）的妻子不就是贾家的闺女吗？他们夫妻就很恩爱。”

司马炎听后，开始动摇了。与此同时，荀勖和冯也经常在司马炎耳边吹风：“贾充的女儿才能容貌都极为出众，如果能娶到东宫，必能很好地辅佐太子。”杨艳又找来荀顗劝司马炎立贾家闺女为太子妃，荀顗是太子太傅，太子三师之一，德高望重，说话很有分量。经这么多人相劝，司马炎终于决定迎娶贾家女儿为太子妃。

贾充和郭槐有两个女儿，大女儿贾南风本年（271）十五岁，二女儿贾午本年才十二岁。贾南风外表丑陋，贾午还漂亮些，贾充觉得让贾南风出嫁，有点对不起司马家，怎奈二女儿年龄太小，太子妃的衣服也撑不起来，最后只能让贾南风嫁给太子了。

适逢京城洛阳下大雪，平地里积雪达到两尺厚，将近现在的五十厘米，军队没法出发，而且不久太子就要结婚了，司马炎便不再让贾充去西北平叛了。

泰始八年（272）二月十七日，太子司马衷迎娶贾南风为太子妃。

(1) 中书令和中书监同为中书省的最高领导，中书监的排位更靠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