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收获
林小丰本以为经常在报纸上发表文章，文学上还算有一点造诣，来到学校后才发现，以前学到的那点东西连皮毛都算不上，他像一个饥肠辘辘的乞丐突然被带到豪华的自助餐厅，冷菜区、热菜区、海鲜区、西式糕点……琳琅满目的各种食物堆积如山，目不暇接。林小丰饥不择食，如饥似渴的畅游在知识的海洋里。
唐诗宋词元曲明清小说，文艺复兴、古典主义、象征主义，伤痕文学、反思文学、寻根文学，自中到西，从古至今……
这是一个开放的年代，一个知识爆炸的年代，一个读书的年代，一个思想大解放的年代。求知的欲望像喷发的火山一样，迸发出强烈的火焰。学校里几千个像林小丰一样的年青人聚集在一起，比思想、比知识、比文采。演讲会、辩论会、各种沙龙，一个接一个，年青人各展风姿，争奇斗艳，精彩纷呈。
随着学识的增长，学生们对教学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在课堂上，老师如果不提萨特、弗洛伊德就会被认为是乡下的土鳖。不懂现代派、黑色幽默、意识流会被讥笑为迂腐的私塾先生。引经据典、风趣幽默、语言犀利的老师堂堂座无虚席，八股文章、呆板生硬、了无生趣的授课则门可罗雀，一时间教师们也是压力山大。“为人性僻耽佳句，语不惊人死不休”成为在校教师的共同追求，林小丰在这种环境下学习着、思考着、成长着……
军校生活是封闭的，林小丰与外界的联系方式就是书信，跟父母之间就是报个平安，草草几行字，一页纸都写不满。
与牛大夯、郭一鸣、陈苏安、汪细妹和几个战友之间多是聊些彼此生活、工作方面的趣事。
联系最多的是花洁如，两人专业相近，有共同语言，花洁如在学校里也是一个活跃分子，思维敏捷、能言善辩，入学不久就成为了学生会干部，两人每周都有几次通信，内容大多是国家、主义、报负……
到了寒暑假，两人回到彭州，约在一起，不是按学校的要求开展社会调查，就是去图书馆翻阅资料。馔写调研文章时，常常会因为观点不同而发生争论，占据上风的总是花洁如。久而久之，林小丰对她产生了敬畏之心。
母亲见过花洁如后非常中意，觉着这个女孩模样俊秀，稳重大方，便想撮合成一对。花洁如的哥哥花古彰更是热心，有事没事就找个理由把两人拉在一起，恨不得明天两人就能成亲。
林小丰察觉到了双方家庭的热心，但不知为什么，心中隐隐的总是感觉有些别扭，每次妈妈转弯磨角的提到这事，就找个借口岔开了去。花洁如内心很喜欢林小丰的才气和品质，但林小丰不开口，生性高傲的她肯定不能太主动。不过，她是个冰雪聪明的姑娘，思忖之后突然明白了问题所在，大三放暑假时便跟林小丰商量一起去旅游。
诗和远方是年青人永远的话题，林小丰同意了这个浪漫的建议。旅游途中，花洁如一改平时的张扬，乖巧可爱，小鸟依人般的温柔体贴，林小丰的心弦终于被拨动，一个月光如水的夜晚，在美丽的青海湖边第一次拥吻了花洁如，从此确定了恋爱关系。大四开学后，两人鱼雁传书，共同享受着爱情的美好时光。
这一年，林小丰不仅收获了爱情，在文学上也占得了一席之地。从小到大阅读了大量的文学作品，来到大学又系统的学习了理论知识，林小丰文字水平突飞猛进，不再满足在报纸发表一些豆腐块式的小文章。诗歌、散文、小说都开始涉猎，厚积薄发，作品开始见诸于文学刊物。
小说《懵懂》根据自己的经历，描写了一对少男少女的爱情故事，发表后引起轰动。八十年代，作家和电影明星是当仁不让的两大吸睛人物，林小丰名声鹊起。毕业后，按照哪来哪去的原则，林小丰回到了原来的部队，任支队宣传科干事。
回到部队当天，吃过晚饭，林小丰信步走出支队大院，一眼瞥见大门外路边上有个电话亭，便走过去给牛大夯打了个电话。
牛大夯接到电话，急急的说道：“在路边不要动，我马上开车去接你。知道吗？郭一鸣和黄春生、汪国荣跟我在一起。”说完起身向门外冲去。
平时的通信中大致了解彼此的情况，林小丰听说郭一鸣、黄春生和汪国荣都在，非常开心。
一会功夫，牛大夯驾车风驰电掣般赶到，一个急刹车停在林小丰身边，放下车窗，冲着林小丰咧嘴一笑，“小丰，可把你盼来了，快上车，都等你呢。”
来到上海宾馆，两人走进餐厅，郭一鸣已经让人撤下了残羹剩饭，重新上了一桌菜。见到林小丰进门，三人齐齐站了起来，郭一鸣上前一步，握住林小丰的手，用力摇了摇，笑道：“大作家，回来了，四年没见面了，让我仔细看看。”
林小丰也端详着郭一鸣，发现他比前几年越发显的飘逸。
黄春生站在郭一鸣身后，看着林小丰丰傻笑道：“小丰，还认识我吗？”
“黄春生，怎么会不认识，长这么帅了。”林小丰松开郭一鸣的手，在黄春生的胸前轻轻擂了一拳。一转眼看到站在最后边的汪国荣。
汪国荣走过来伸出双臂和林小丰紧紧相拥，在他耳边轻声说道：“你这家伙，走了这么久，终于见到你了。”说完，声音竟然有些哽咽。林小丰轻轻拍着汪国荣的后背，心中飘过一丝异常的感觉，听到他的哽咽的声音，不禁鼻头一酸。
“快坐，快坐，小丰回来了，今天是周末，大家都得开怀畅饮不醉不归。”牛大夯招呼着。众人各自坐下，推杯换盏互诉衷肠……
酒宴结束时，郭一鸣叫服务员进来埋单，牛大夯争着要付钱，两人正在撕扯，服务员微微一笑道：“有位客人已经结过帐，说是给林小丰先生接个风。”
林小丰一听愣住了，摆手道：“是不是搞错了，我几个朋友都在这儿了，不认识什么人啊，客人在吗？“
服务员微笑道：“说是林先生的忠实读者，埋完单已经走了。”
郭一鸣摊开手耸了耸肩：“小丰，本来今天我请客，反而被人抢先了，这次不算，我们找个时间再聚。”
林小丰满脸困惑的摇了摇头。
“走吧，别管谁请的客，今天特别开心。”牛大夯哈哈一笑。
众人来到停车场，郭一鸣走到自己车前，打开后备箱取出三个盒子，分别递给林小丰、黄春生和汪国荣。
“拿着，每人一个移动电话，以后方便联系。”
“太好了，这样随时可以找到大家，一鸣心太细了，我都没想到。”牛大夯拍手笑道。
好朋友的美意，却之不恭，林小丰几人也没客气，拿在手中。牛大夯的司机已经等在车旁，林小丰上了他的车，汪国荣和黄春生跟着郭一鸣开车离去。
春节快要到了，郭仲里不知出于什么考虑，节前为郭一鸣注册了“一鸣影业公司”，让他做了独立法人，从母公司分离出来，单独运作。并指点郭一鸣出让百分之二十的股份把洪龙挖了过来。
《花木兰后传》春节期间公开上映，由于前期宣传充分，加上洪龙和汪国荣的名气，上映第一天，与同档期电影相比，票房高居香港第一。接下来的几天，通过影迷的口口相传，各大影院的上座率节节攀升，到了夜场竟然一票难求。这部电影从此奠定了汪国荣在香港演艺界的地位，黄春生的武戏也非常出彩，得到了一致肯定。
这一切都在洪龙的意料之中，他不愧是一个江湖经验丰富的老手，公司成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跟汪国荣和黄春生签约，他知道，凭这部戏的表现，这两人今后肯定是公司的台柱子，并且心中已经盘算好，汪国荣要走情感路线，黄春生发展的方向是动作片。雄心勃勃的洪龙已经排定了全年的拍摄计划，上半年以武戏为主，重点围绕黄春生担纲的侠义题材完成一部《武少林》作品，下半年的文戏围绕汪国荣来打造，之所以这样安排，是因为前一段日子郭一鸣和汪国荣同时推荐了林小丰的小说《懵懂》。
读完小说洪龙拍案叫绝，这种青春题材的作品最适合年青人的口味，票房的奇迹都是年青人创造的，抓住了他们就成功了一半。不过，小说改编成剧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所以，要找几个编剧跟林小丰一起好好琢磨怎么改本子，等下半年成熟了再进行拍摄。
洪龙是个工作狂，还没过完春节就找到郭一鸣，让他尽快找林小丰谈剧本的事。郭一鸣答应过完节就去联系。香港春节放三天假，初四刚上班，郭一鸣分头给牛大夯和林小丰打了电话。
春节前，牛大夯和阿秀订了婚，阿秀的父亲按客家人规矩举办了盛大的订婚典礼，陈家对这桩婚事一百个满意，全家上下都知道牛大夯的为人，对他赞不绝口，都夸他是一个诚实、厚道、能干的小伙子。
订婚后牛大夯带着阿秀回老家陪父母过春节，刚回到特区，接到了郭一鸣的电话，说准备约林小丰去阿秀的会所聚聚。牛大夯一口答应，和阿秀一起来到茶楼准备。
林小丰接到郭一鸣电话时正陪着花洁如吃早饭，部队没有春节假，花洁如大学毕业后分配到了彭州团市委，工作不忙，春节放假跑来陪林小丰，住在了支队招待所。这几天两人到处闲逛，参观特区独有的客家文化和山海景观。放下电话，林小丰抬腕看了看表，时间还早，便拉着花洁如去了华侨城公司建的中华微缩景观参观。
郭一鸣和汪国荣上午十点钟从罗湖口岸过关，不一会就驰上了深南大道，往常拥挤不堪的马路，春节期间变的清清爽爽，宽广的大道上见不到几辆车，大家都回去过年了，特区成了空城，平日半个多小时的路程，不到十分钟就跑完了。
看到郭一鸣和汪国荣进门，牛大夯起身相迎，阿秀一边忙着泡茶一边夸赞汪国荣演技好，笑称要跟他合个影，放在茶楼做广告。郭一鸣笑道，这太简单了，正神在此，想怎么拍就怎么拍，他还能收费不成。
正在说笑，林小丰带着花洁如到了。众人一番介绍后，各自落座，花洁如感觉到其他人都很热情，只有汪国荣对自己冷冷的，有种排斥的感觉，心里十分奇怪。
郭一鸣开门见山，把改编《懵懂》的想法说了出来。林小丰愣了一下，有些为难的说：“从没写过剧本，改编的事没把握。”
“你只要把握大意，专业问题有编剧负责。”汪国荣说道。
林小丰挠了挠头：“小说能拍成电影我当然求之不得，只是没经验，一鸣投资的项目，万一搞砸了，岂不是罪过。”
郭一鸣笑道：“做生意有赚就有赔，哪有只赚不赔的道理，洪龙导演也看好这部作品，以他的眼光应该没问题，我们只要尽力而为，结果好坏看造化。”
花洁如和阿秀都看过小说，听说要改编成电影都十分期待，纷纷鼓励。
林小丰看到大家兴致都很高，笑道：“好吧，我试试看。”
看到林小丰点头同意，牛大夯高兴的说：“秀妹，快上菜、开酒，过年了，一起热闹一下，一来欢迎小丰的女朋友来特区，二来祝贺一鸣和国荣的电影大获成功，三来预祝下一部影片再创辉煌。”众人齐声响应。
郭一鸣笑着接道：“也祝大夯和秀妹定下百年之好，愿你们白头携老，永沐爱河。”众人齐声鼓掌，阿秀羞涩的一笑，红着脸和牛大夯对视了一眼，道了声谢，转身出门去准备……
第二天，花洁如回了彭州，几个编剧住进了支队招待所，林小丰白天工作，晚上没事就过来商量剧本，日子过的紧张而充实。
一天傍晚，林小丰刚刚吃过晚饭，接到父亲电话，说是率团来特区招商，住在了迎宾馆。林小丰放下电话，拦了部出租车赶了过去。
迎宾馆在东门附近，占地很大，里边小桥流水，曲径通幽。代表团住在四号楼。这是一个两层的楼房，父亲住在二楼的东头，是个套间。来到门前，林小丰探头看了一眼，外间的会客室里坐了几个人，父亲正跟客人们畅谈。林小丰不想打扰他们，转身走到了走廊拐角处的休息区，这里也坐了一群人。
这时，套间里走出一个年青人，看到林小丰，离得很远就伸出手来，满脸笑容的招呼道：“是小丰吧，我是林书记秘书小杨。”边说边紧走几步来到跟前，林小丰伸出手跟他握了握。杨秘书一转脸看到了坐在拐角沙发上的众人，陪笑道：“让各位老乡久等了，林书记有个接待，一会就结束。”
“没事，没事，书记先忙，我们来看看父母官，等会没关系。”众人七嘴八舌的说。
“哦，介绍一下，这位是林小丰，我们书记的公子，边防支队的军官，还是个大作家。”
“噢，久仰久仰，早就知道林公子，今天终于见面了。”
“我有你的书哦，写的真好，什么时候给签个名吧。”
众人站起来纷纷握手问好。
“这些都是彭州籍的老乡，在特区各个单位工作，听说林书记来考察，都过来叙旧。”杨秘书介绍着，林小丰一一点头致意。
“我是你父亲的老朋友，他在阳县做领导时我们就认识，每次回彭州，别管他再忙我俩都会见个面。”站在中间的一个人冲林小丰点头笑道。
“这位是权局长，也是阳县人，你们是老乡……”众人抢着介绍，看来他在这群人中地位最高。
“权有道，按辈份你要叫我叔叔，都在这边工作，以后有什么事情尽管来找我。”权有道掏出一张名片递给了林小丰。其他人一看也都忙着掏出名片。
“我没有名片。”林小丰边接名片边不好意思的说。
“不用，不用，以后有什么事，直接找我们就行了。”正说着，走廊里传来一阵脚步声，父亲陪着房间里的客人走了出来，众人一看，挤上前去纷纷握手。
父亲住了两天就走了，林小丰陪着吃了两顿早饭，父子两人之间没说几句话，父亲确实忙，林小丰在他跟前很拘谨，也没什么话题可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