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春节
转眼间到了年底，再有两个月就要过春节了。林小丰来到公司已经半年，钟声给他明确了副经理职务。早晨，来到办公室刚坐下，听到有人敲门，便道：“请进。”
推门走进一瘦一胖两个人。瘦的年轻，走在前面，身穿夹克衫，肩上挎着一个旅行包，手里拎着公文包。后面是个身体发福的中年人，看上去头上有些败顶，身穿中山装，空着手。年轻人抢前一步，陪着笑脸自我介绍：“林经理好，我是彭州市商业局的小刘。”然后侧身站到一旁，恭恭敬敬的把胖男人让到前面介绍道：“这是我们商业局的黄局长。”
“噢，两位好。”林小丰站起身伸出手来。黄局长赶紧伸出手，跟林小丰握了握。
“请坐。”林小丰拉开办公桌前的椅子，让两人坐下，转身去倒水。
“您坐，我来，我来。”小刘把包放在椅子上，紧走几步抢在林小丰前面，从靠墙的低柜上拿起水壶和两个茶杯，返到桌前先给林小丰的茶杯里续上水，又把茶杯放到桌子上，倒了两杯水。
“林经理，这次非常冒昧的过来，想麻烦点事。”黄局长斟字酌句的说。
“不用客气，都是老乡，有什么事请讲。”林小丰一笑。
“是这样，前几天，林书记给我们商业、物资、供销系统专门开了个会，说春节快到了，要确保物资供应，让老百姓开开心心过个年。接到任务后我们到处寻找货源，省里跑了不知多少趟，可是计划指标全省就这么多，各市都在争，能挖的潜力都挖完了，像彩电、冰箱、洗衣机这些轻工产品，还是供不应求。现在国家对物资供应这一块也开了口子，允许非公企业进入流通领域，前几天听人讲，你在这边的贸易公司工作，这不，我俩专程过来，想找你商量商量，看有没有好办法。”说到这里，黄局长停了下来，很期待的看着林小丰。
得知对方的来意，林小丰笑了笑说：“业务上的事我还真不清楚，这样吧，我带你们去业务部，看他们有没有什么办法。”说完带着两人走出房间，刚出门，迎头遇见了钟声。林小丰把两人介绍了一下，说明了情况。
“这是好事啊，好办。先请黄局长去会客室稍坐，你叫上业务部的程进来我办公室一下。”钟声安排道。
林小丰安顿好黄局长两人，叫上业务部部长程进来到钟声的办公室。
“林经理今天介绍了个大客户过来，程进你们要跟上，以后彭州的业务多找林经理汇报，尽快打开这个市场。”钟声布置任务从来都是直截了当。
林小丰突然想起胡书楠不让他插手业务的话，迟疑了一下说道：“业务上我是一窍不通，还是让程部长他们负责吧。”
钟声哈哈一笑：“林经理从来都是很谦虚。不过，程进要记住，彭州的业绩要记在林经理那里，年底我们是凭业绩发奖金的哦，你先去接洽黄局长，我跟林经理商量个事。”
程进点头出去。
“小丰，有家香港的贸易公司因经营不善，面临破产，这是一家老公司了，有不少优质员工，我想把它收购过来，并入香港分公司，这样对我们发展对外贸易有好处，你跟进一下，筛选一些能留用的人员，争取春节后能运转起来。”没人的时候，钟声还是叫林小丰的名字，这样显得亲切。
林小丰忙答应下来，问道：“还有其它事吗？”
“没了，你去吧。”
林小丰回到了办公室，一上午过的很快，不知不觉到了吃午饭的时候，又传来敲门声。
“请进。”林小丰抬头说了声。
门被推开，小刘探身进来，陪笑道：“林经理，我们的事谈的差不多了，黄局长想中午请您一起吃个饭，不知道有没有时间。”
林小丰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笑道：“哟，快十二点了，这样吧，我请你们，三楼有个潮香阁，你陪黄局长先过去，我马上就到。”
小刘连忙答应，退身出了房门。林小丰拿起内部电话打给了江阳，让他准备个简餐，接着起身出门，乘电梯下到三楼。黄局长两人正等在大厅里，见到林小丰走了进来，忙迎上前去。吧台服务员已经接到通知，带着三人走进房间。
“谢谢林经理，给你添麻烦了。”黄局长客气道。
“不用见外，老家来的客人，我应该尽地主之谊。”林小丰笑了笑，问：“谈的如何？”
“可帮了大忙了，不说别的，就家电这一块，你们公司一次配的货超过我们全年的计划指标，十天后就能到彭州，正好赶在春节前供应市场。上午跟程部长签了个合同，明年我们全方位合作，彭州还可以做你们的配货基地，向周边地区幅射。”黄局长眉飞色舞。
说话间，服务员送餐进来。
“这么大老远的跑来，能办成事就好，我也替你们高兴。下午还有很多事，我中午只能以茶代酒了。”林小丰看菜上来了，举起茶杯向两人示意一下。
“已经非常感谢了，下午我们就赶回彭州，这次就不请你吃饭了，什么时候回老家，一定打个招呼，给我们一个机会，吃点家乡菜。”黄局长真诚的邀请到。
林小丰笑回，“一定，一定。”
黄局长满载而归，没有不透风的墙，消息很快传了出去。过了没几天，彭州市的物资局长和供销社主任也带人赶来找林小丰。
物资局想要的都是大宗货物，木材、煤炭、汽车……
供销社则是农药、化肥、生活用品……
“统统没有问题，要什么有什么。”钟声不怕没货源，就怕没市场。听到彭州主管市场的几个部门负责人都来了，非常高兴，立即安排业务部加班加点，按照对方开出的清单，迅速备货，满足供应。一时间，彭州的业务占了公司总量的三成还多。
“林书记的儿子在特区做贸易公司老总，神通广大，什么物资都能搞的到。”彭州市传言风起。
离春节还有十天左右的时间，港、台的老板们再过几天就要回家团聚，工厂的打工仔们也要结伴返乡，特区即将成为一座空城。年前的这段时间，除了忙于操持年货、准备祭祀祖先的各种供品、走亲串友外，各公司还要举办一年一度的尾牙宴。
董事长、总经理这些平常难得一见的大老板都会携带家属亲自出席，一改日常严肃、刻板的面孔与全体员工共度良宵。丰盛的晚餐和大联欢一起举行，老总和员工们一起表演各种节目，兑现年终奖，由老板亲自颁发。效益好的公司甚至会邀请当红的艺人来烘托气氛，拿出几十万的现金现场抽取大奖。
国安公司去年早早就放了假，今年忙于彭州市场的供应，直到昨天才算告一段落。早上一上班，钟声把林小丰、江阳叫到一起，商量举办尾牙宴的地点和年终奖分配方案。林小丰得知自己的年终奖是十万元时，吓了一跳。工资每月才百把块钱，这个奖金额岂不是天文数字。
钟声哈哈一笑，“没有你小丰就没有彭州的市场，绩效肯定要记在你头上，我钟声做事历来讲公平，不然谁还愿意出力？今年只是个开始，明年才是见真章的时候。到时兑现年终奖才会惊掉你的下巴。”
尽管听起来钟声讲的合情合理，林小丰拿到这笔钱心中还是有些忐忑。
尾牙宴设在了特区最高档次的国贸大厦。林小丰把洪龙、汪国荣、黄春生几人请了过来，还带上了《懵懂》剧组的演员们。同时又邀请了胡书楠、郭一鸣、陈苏安、牛大夯、陈阿秀几人，顺带着把几个战友也叫上了。
钟声看到这个阵容，心中惊讶，洪龙是香港大哥级的导演不用说，汪国荣和黄春生是当红的明星，其他的靓女帅哥个个光彩照人。更想不到的是胡书楠和郭一鸣两人也是他的朋友。看来林小丰的圈子非同小可，不可小觑。
尾牙宴上，郭一鸣、洪龙和林小丰约好，过完春节后带着剧组去阳县取镜头。江阳和赖相如听到后笑称从没见过拍电影，一起过去凑个热闹。牛大夯也说今年要回去过春节，到时候在家里等着给大家接风。
胡书楠也笑说，自从离开阳县后就没去过，真想去看看，找找小时候的回忆。不过，春节要回BJ陪父母。
听她说起小时候的回忆，林小丰不禁偷偷瞄了她一眼，不想与她的目光撞个正着，脸立刻红了。
尾牙宴后第二天，国安公司放了年假，钟声叫来林小丰，告诉他假期自便，过了十五来上班不晚。
春节期间，父亲不是慰问，就是团拜会，跟平时一样忙，家里只有奶奶和妈妈。初一大清早，林小丰就被妈妈叫起来吃饺子，刚放下碗，拜年的人流开始络绎不绝。
“老奶奶高寿了，身体这么硬朗，一定长寿。”
“这是小丰吧，这么帅气，有女朋友了吗？”
“还是林书记培养的好，小丰这孩子既有才华又有本事，将来肯定能成大器。”
林小丰陪着奶奶和妈妈在楼下客厅招呼着一拨一拨来往的客人，相互祝福，不住的说着过年的吉利话，一直到九点多钟，拜年的人才慢慢稀疏下来。林小丰站了两个多小时，又是端水又是敬烟忙个不停，看到没人再进门，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埋怨道：“在家过年太麻烦了，要应付这么多人，一年的话不如今天说的多。”
妈妈笑斥：“过年不就是图个热闹吗，还能关上门不让别人进来。”
正说着，花洁如穿着一件猩红色的羽绒大衣过来拜年，一进门就乖巧的叫着奶奶、阿姨。哄的奶奶和妈妈喜笑颜开。奶奶拉着她的手，不停的递瓜子，拿糖块。妈妈说房间里热，赶紧脱了外套，边说边帮她脱下大衣挂在门旁的衣架上。花洁如还是齐耳的短发，圆圆的脸冻的红扑扑的，上身穿着一件雪青色的高领羊绒衫，下身蓝色西裤，足下半高腰的翻毛皮鞋，越发显得身材窈窕。
“看这丫头，真俊呢。”奶奶看在眼里，喜在心中。
“快坐，快坐，别站着。”妈妈拉着她坐到沙发上嘘寒问暖。“吃早饭了吗，还有饺子，再吃点？”
“妈，大年初一，谁还不吃早饭。”林小丰看奶奶和妈妈争着讨好花洁如，觉着好笑。从沙发上站起身来，走到门旁取下衣架上的外套，接着又把花洁如的大衣递给她，扭头道：“我们出去转转，中午在外面吃，不用等。”说完拉开门走了出去。
出门后花洁如挽着林小丰的胳膊，头贴在他的肩膀上温柔的说：“去看电影吧，《花木兰后传》，你朋友主演的，今年内地放映了，听说非常好看，电影院卖票的窗口挤的水泄不通，我托宣传部的朋友才买到两张票。”
“嗯，好啊。”林小丰吱唔了一句，看到大院里往来的人不住的扭脸看他俩，有些不自在，僵着胳膊一路走去。
电影无论是音乐、画面、故事情节还是人物形象，让人过目难忘。林小丰在香港看过一遍，再次观看依然感觉很惊艳。
看完电影出了影院，两人顺着大街闲逛，走了不远，前面有一条转向彭山的小路，两人信马由缰的向山上走去。花洁如挽着林小丰的胳膊，边走边夸道：“汪国荣的演技真是一流，虽是男扮女装，韵味比女人还女人，柔与刚的结合恰到好处，人物刻画入木三分。”说到这里，花洁如停下脚步，扭头望着林小丰：“不知怎么的，我感觉汪国荣好象对我很排斥。”
“怎么会？你想多了。”林小丰说道。脑子里突然闪过汪国荣的眼神，目光中确实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女人的第六感觉是很神奇的哦。”花洁如格格一笑。“如果是个女的，我肯定会认为你们之间有关系，好在，他是个男人。”
是啊，他是个男人，花洁如的话让林小丰心中释然。
“噢，对了，过了年，汪国荣他们要去阳县拍戏呢，你有没有时间去看看？”林小丰忽然想起这档事来。
“是吗，具体什么时间？”
“初四，我到彭州火车站去接他们，然后直接去阳县。”
“初四我就上班了，正好在阳县等你们，食宿要我帮着安排一下吗，他们人生地不熟的，别找不到地方。”
“那就太好了，我告诉洪导演他们一下，你哥还在那里做书记吗？”
“早就回到市里了，现在做副市长，瞧你，什么都不知道。”花洁如嗔道。
林小丰嘿嘿笑了下，挠了挠头：“那就说定了，来了不少人呢，可能要把招待所的一栋楼包下来。”
“没问题的，我对那儿很熟悉了。”
走着说着，一抬头，来到了半山腰的广林寺前。正月初一，不少香客正排队烧香敬佛。彭州也时兴拜佛了？林小丰有些惊讶。在特区多年，知道广东人最讲究敬佛，每逢春节，梧桐山上的弘法寺从除夕午夜零点敲钟开始，到初一中午十二点前，寺里寺外的信众人山人海，为了争头柱香，富豪们花钱无数。
“进去看看？”林小丰扭头问道。
“你还信这个？”花洁如瞥了林小丰一眼。
“古人云：‘佛，可以不信，但不可不敬’。苏东坡逢庙必进，我们也学着做回名士。”林小丰呵呵一笑，走了进去。
广林寺是一座北魏时期的古庙，多年前已经败落，只剩下一尊当年依山开凿的古石佛。近年来南风北渐，彭州有些好事者便筹资重修古庙，虽然没有弘法寺气派，倒也殿展飞檐，堂前明亮，整齐了很多。
两人来到大雄宝殿，抬头望去，弥勒佛重塑了金身，法相尊严。林小丰发现，自己无论从左到右还是从右到左走过去，弥勒佛微笑的目光总是跟着自己，心中不禁感叹古人雕塑艺术的高超。
来到佛前，林小丰低头闭眼，双手合十，心中默念了一句：“阿弥陀佛！”一睁眼，发现脚下的跪榻边放着两个签筒，知道这是拜佛时摇签用的，一时兴起，便弯腰拿了起来，递给花洁如一个，笑道：“来，试试运气如何。”说完兀自摇了几摇，签筒中跳出一支竹签。花洁如学着摇了几下，也跳出一支。林小丰捡起一看，自己的是第四签，花洁如的是一百签。两人出了大殿，走到寺庙门旁的耳房，花了两元钱买到对应的签词，展开一看：
第四签，中下，洛水茫茫万里清，小舟欲渡问前程，中途只恐风波起，何处潜身待浪平。
第一百签，上上，常明日月照清江，惟有文章压四方，三级浪中龙献宝，九霄云外凤呈祥。
看完两人相视一笑，林小丰冲花洁如拱了拱手：“恭喜前程似锦”。
花洁如笑回：“你也不要气馁，总有风平浪静时”。说完想了想接着说道：“台湾有个叫曾仕强的教授，精通易经，上大学时看过他写的书，说过这样一段话，‘卜得上卦并不一定是好事，下卦也并非是坏事，因为古人的智慧是月圆而亏，月缺则盈，任何事情只要到了一个极端总会向它的反向运动。”
林小丰不得不佩服她学识渊博，哈哈一笑：“不用安慰我，塞翁失马、褔祸相依讲的都是一个道理。我觉得占卜能让人自我警示才是它最大的作用。”
花洁如点了点头，莞尔一笑：“看来你很有慧根。”
这时一个身着僧衣剃光了头发的人走了过来，搭讪道：“施主要不要解下签，本寺的法签很灵验的，方圆百里都有名气。”
林小丰知道这是个骗钱的，摇了摇手，和花洁如一起离开了广林寺。
下了山，两人随便找了一处菜馆，吃完饭林小丰打了个哈欠，“昨天看了半夜春晚，一早就被叫了起来，困了，回去补个觉。”
花洁如笑道：“好，回吧，知道你是睡仙，缺觉就像丢了魂似的。”
两人走回大院，各自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