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日寄岑参^[1]

出门复入门，雨脚但如旧^[2]。所向泥活活^[3]，思君令人瘦。沉吟坐西轩，饭食错昏昼^[4]。寸步曲江头^[5]，难为一相就^[6]。吁嗟乎苍生，稼穑不可救。安得诛云师，畴能补天漏^[7]？大明韬日月^[8]，旷野号禽兽^[9]。君子强逶迤^[10]，小人困驰骤^[11]。维南有崇山，恐与川浸溜^[12]。是节东篱菊，纷披为谁秀^[13]？岑生多新诗，性亦嗜醇酎^[14]。采采黄金花，何由满衣袖^[15]？

[1] 这首诗作于天宝十三载（754）的重阳节（九月初九日）。这年秋天，长安阴雨不止。岑参，作者诗友，当时已辞去安西节度使幕府书记职，返回长安。杜甫以诗代柬，表示为阴雨所阻，不得造访饮酒赏菊为憾。诗中有忧雨悯农之意，也隐含对朝政“阴阳失度”的讥讽。

[2] “出门”二句：是说为阴雨所阻，欲出门而不能。雨脚，雨丝。如杜甫《茅屋为秋风所破歌》：“雨脚如麻未断绝。”

[3] 活（ɡuō锅）活：口语，形容地上有积水，泥泞不堪。

[4] “饭食”句：因连天阴雨不辨昏昼，以至吃饭时间错乱。

[5] 寸步：形容路程极近。曲江头：岑参的寓所所在地方。

[6] “难为”句：难于作一次拜访。就，即就位、就学之“就”，这里指去拜访。以上写苦雨而思念岑参。

[7] “安得”二句：承上两句，对淫雨不止表示无可奈何。云师，传说中布云之神。畴（chóu愁），谁。补天漏，古人想象中以天为具体之物，犹屋舍，以下雨为天漏，故有“补天漏”以止雨之说。

[8] “大明”句：主语、谓语倒装，意思是日月无光。大明，指日月光辉。韬（tāo滔），隐匿。

[9] 号：吼叫。

[10] 君子：指朝廷官员，也就是有车马的富贵之人。强：勉强。逶迤（wēi yí威移）：同“委蛇”，从容自得的样子。

[11] 小人：指普通百姓。困驰骤：是说跋涉不便，难于疾行。以上八句写淫雨成灾，兼寓讥讽。

[12] “维南”二句：极言久雨积水犹如大川巨浸，终南山几欲被大水漂走。维，句首语助词。崇山，高山，指长安南面的终南山。川浸，水流而趋海者曰川，深积而成渊者曰浸。溜，水流漂急。

[13] “是节”二句：是说今年重阳节，菊花盛开而无人观赏。纷披，花叶茂盛的样子。无人观赏，菊花空开得特别好，所以说“为谁秀”。以上四句隐由陶渊明《饮酒》诗“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两句化出，反其意而用之，感慨佳节失常，大煞风景。

[14] “岑生”二句：是说岑参喜吟诗，嗜美酒。醇酎（chún　zhòu纯宙），重酿的美酒。《西京杂记》：“正月旦造酒，八月成，名曰九酝，一名醇酎。”

[15] “采采”二句：为岑参惋惜，不能饮酒赏菊，一尽诗人之雅兴。采采，盛多的样子。黄金花，指菊花。何由，怎能。唐代文人有重阳节饮酒、采菊的习俗，杜牧《九日齐山登高》诗：“尘世难逢开口笑，菊花须插满头归。但将酩酊酬佳节，不用登临叹落辉。”可证。所以，这里有“何由满衣袖”的惋惜语。以上八句为第三段，就诗人伤时节的特性，代为诗友怅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