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杀手的初恋
御烽台的比试定在每年十月，如今，才刚刚过了大暑。
十一和江南叶吵闹着硬是拉着鬼箫与李小刀早早便到了金陵住下。一来是想要游山玩水，二来是听说金陵一带盛产美人帅哥……
鬼箫与李小刀自然无所谓，金陵地界儿四通八达，是打探江湖上的风吹草动的好去处。
距离御烽台比试的时间还早，江湖上大多数人士尚未聚集到金陵。现下却也能够零星望见几个佩剑少年，一身傲气，目空一切。想来是初出茅庐的小牛犊，想要提早来到金陵城试炼试炼。
那些名门世家的子弟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鎏砂楼出身的鬼箫向来是看不上那些名门正派自命清高的德行的，江湖上明争暗斗的故事也乏善可陈。还没到金陵多久，鬼箫便觉得无趣。
过去这一年中，江湖上最大的话题，恐怕就是孟家灭门这一惨案。这一路上的茶楼和饭馆内，踩着桌子豪情万丈地大骂鬼箫下手狠毒，要为孟家人报仇的大有人在。鬼箫早就司空见惯，也懒得搭理。
那些从未见过他，不过呈口舌之快。若他们当中有人敢当着自己的面说那些不堪入耳的言语，鬼箫倒也敬他是条汉子。
咒骂自己的话听惯了，鬼箫倒觉得这些名门正派的弟子也太没有创意了，骂开骂去无非是那几句话。因此偶尔听见有趣的咒骂，他反而觉得如听仙乐耳暂明，带头在人群中拍手叫好。若不是被李小刀跟十一拉着，他恐怕要亲自下场教教那些名门子弟如何骂人。
游山玩水，风花雪月他没什么兴趣，下场骂人又不让他骂，鬼箫着实有些郁闷。正想着这两个月该如何打发，却忽而在这金陵发现了周家人的行踪……
原来他们并非像江湖传言般轻易善罢甘休，在暗处查寻李小刀的下落，生怕惊动了李小刀。
自家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突然被杀手解决掉了，换了谁也很难释怀。可他们不去先查是谁买凶杀人，到先花费这么大的力气去查那拿钱办事的杀手的下落，像是被逼急了，失去了理智，狗急跳墙，着实棘手。
鬼箫不免有些头疼。且先不说大哥的遗愿尚未完成，光是江湖上那么多人想要自己的脑袋这一件事情，就已经足够凶险。如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金陵之行恐怕难免要掀起些波浪来……
从他出关的那一刻开始，他便看淡了这些名利生死。山雨欲来，拦也拦不住。
只是他有些担心这些弟弟妹妹，初出茅庐，便要经历这么大的风波，恐怕承受不住。
鬼箫将自己的担心告诉了李小刀，提醒她低调做人小心为妙。却不想李小刀心不在焉，完全没有听进去一个字。
小四眼中的星河比从前黯淡了不少。
这是鬼箫出关后，见到李小刀第一眼，就发现了的事情。
从兰陵来到金陵的路上，她也总是在大家睡着后一个人爬上屋顶，望向远处的星星，忽而傻笑忽而叹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些鬼箫都看在眼中。
多年的相识相知，鬼箫已然能将少女的心事猜到七八分。于是那一夜，他便悄悄跟在李小刀身后……
鬼箫的内力不知比李小刀深厚多少，李小刀又一次望着远方的星星出了神，全然没有发觉近在咫尺处正有个人站在自己身后。只听身后却忽然传来鬼箫的声音：“呦，那不是老三嘛！”
李小刀的眼眸猛的一亮，很快意识到自己被人耍了，眸子随即又暗淡了下来。李小刀的关节被她按得嘎吱作响，转身一个手刀朝着鬼箫的面门劈了下去。下手之稳准狠，纵使鬼箫内力深厚也没能躲过。
“你还真是狗改不了吃屎！”鬼箫捂着自己鲜血直流的鼻子骂道，“你这臭脾气要是不改，老三可不敢把你娶回家！”
李小刀脸色铁青，伸手又要打他，可这一次鬼箫有了准备，侧身躲了过去。李小刀有些气不过，将随手拾起的瓦片扔了出去，嘴里念叨着：“谁要嫁给他……”
鬼箫噗嗤笑出声来，“还说不要嫁给他？刚才不知道是谁提起老三的时候眼睛都直了。”
李小刀猛地转过身来，伸手指着鬼箫，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你闭关这半年，外面发生了许多你不知道的事情，这些事情，你……不要乱说。”
“我都知道了。”
“我说的不是我惹了周家人的事情！”
“我知道。”
李小刀转过身，月光下，鬼箫嘴角照旧扬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李小刀有些分不清他是否还是在耍自己。
“其实这件事情，你也不能都怪老三。”
李小刀心中一颤。忽觉其实二哥有时正经起来也是能把事情说到点子上的……
这几个月来，她一直在努力说服自己不要去怪三哥，他做事向来最懂三思后行，他叛出鎏砂楼一定有他的道理。她想着也许有一天晚上，他会向从前一样乘着月光，提上两壶酒来到她面前，把他的所有苦处都说清楚。所以她常常睡不着觉，一个人坐在房檐上望着远方发呆……
可几个月过去了，他整个人就如消失了一般，杳无音信，更别提乘着月光而来，与她如当初般谈天说地。最初的信任开始瓦解，如今她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怪他……
李小刀空闲时常会回忆起多年前那个春夜，他与她完成了各自的任务在扬州碰面。他说这春日的扬州景色最美，现在闲来无事，不妨多在这里逗留几日，不告诉别人，就他们两个，玩到尽兴为止……
他二人常喜欢一起聊些有的没的。那日杨柳岸边，他有一搭没一搭地问起她想要的生活。
杀手一生活在阴暗处，做着见不得光的事情，就连死也死得轻如鸿毛毫无意义。这是他们的命运，在他们入了这一行起，便早已注定……
可彼时的李小刀望着那杨柳岸边熙来攘往的人群，和岸边忽明忽暗的灯火，心中却忽有一簇火焰愈燃愈烈。
他们这十一个人不同于其他的杀手，是从小在鎏砂楼长大的，从未见识过外面的世界。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普通人的生活，是那样鲜活，那样明媚。可这天下之大，万家灯火，没有一盏是属于她的。惆怅之余，更多的，是不甘……
她喃喃道：“如果有机会，我想离开鎏砂楼，去过一过普通人的生活……”
他彼时眼中波澜不兴，漆黑的眸子远远望向天际，浅笑着喃喃道：“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陪你一起。”
那时她听着他的声音那样平稳坚定。可倏忽间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心底蠢蠢欲动，席卷她整个方寸，好像塞北荒漠的戈壁上生出的一抹青翠来……
她曾以为这是两个人心照不宣的约定，如今想来却更像是她的自作多情……
二哥闭关以后，老三没有表现出丝毫异样，日子依旧那样不温不火，可忽有一日，他却突然背着剑，趁着夜色，头也没回地一个人离开了鎏砂楼。所有人都不知道他这样做究竟是为何，可她知道，他心里早早便埋下了这样一枚种子，如今，只是时机到了……
只是她想不通，他为何，连个招呼都没与她打。
“这件事情你确实不能怪老三。”
二哥的声音将李小刀从回忆中拉出来。李小刀淡淡叹了口气：“他们……都跟你说了？”
“说了。说你脾气太臭，把老三气跑了！”
呸！
李小刀额上青筋跳了跳，空气凝结了须臾，寒光忽然闪现，李小刀的弯刀出了鞘。
鬼箫狼狈躲过，指着李小刀身后叫到：“呦！那不是小七吗？”
李小刀不为所动，脸色难看：“你还想骗我？”
“老七身边那个姑娘我这些天怎么没有见过？难道是他这几日才勾搭上的？”
李小刀愣了愣，转身望去，果真见到不远处的墙角下江南叶正鬼鬼祟祟地在与一个姑娘拉扯。
“这月黑风高夜……老七他不会……”
想到这里李小刀只觉得太阳穴跳了跳，刚想下去阻止，却被鬼箫拉住。
“占人便宜的事情老七不会做。”边说着，边按着李小刀的头，两人鬼鬼祟祟地伏在房檐上，“多好的机会！我们在这里看看他们在干什么。我一直都很好奇，老七是这么把那些姑娘迷得五迷三道的……我这么多年，怎么都没发现这小子还有这种魅力？”
李小刀虽有些不情愿，但鬼箫这么一说，自己竟也有几分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