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山雨欲来
“见到你有什么好高兴的！叛徒。”
少年好气又好笑，也不为自己辩解什么。修长的手指轻轻点了点十一气得鼓鼓的腮帮子，“小十一，你还讲不讲道理？我可刚救了你，你就这么报答恩人的？”
见面前少女依旧不看她，一副不想和她说话的样子。
她毫不在意，边为她解开身上绳子，边玩笑道：“你傻的吗？刚刚那些人欺负你，你不知道还手？”
十一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口中喃喃道：“二哥说，不让我随便动手……”
“老二果真在金陵……”少年低首蹙眉，“还有谁来了金陵？”
“四姐，和七哥。”
十一虽刚被解开身上绳子，却是一副不耐烦的模样，“你又来金陵干什么？”
少年望着面前少女多年不见，也从未改变的顽劣性情，摇头叹气道：“鎏砂楼出了那么大的事，我怎么会不知道。听说老二闭关了半年，先些日子终于出关了……我想来看看他……”
少女怔了怔，仿佛泄了气的皮球，小声嘟囔道：“算你有良心……”
话音未落，只觉得后脑勺一疼。耳边少年的语气有些暴躁。
“你当真以为我们这些离开鎏砂楼的人都是狼心狗肺的叛徒？昔日从小长大的情谊就可以全然不顾？你知不知道……”
“知道什么？”
少年意识到自己说多了话，正犹豫着要不要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告诉面前这心思单纯的少女，忽听不远处传来熟悉的声音：“老五。这么多年不见，你怎么还打扮的像个男人？”
少年怔住，回首望去，果不其然是那眉眼狭长，邪气横生的男子。这半年来出了太多变数，她虽嘴上不承认，心里却常惦念着。面前男子气场愈发阴戾，仿佛从地府归来的罗刹，她几乎无法想象这半年来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一时间，有太多的话哽在喉中，她只得勉强挤出一抹潇洒的笑容，道：“老二，这么多年不见，你怎么还这么喜欢揭别人的短？”
老五性情狂狷，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除了大哥以外，鬼箫还从未见她向任何一个人低过头，也早就习惯了她“老二”“老二”地称呼自己。大哥死后，他便再没听到过这样的称呼了，一时觉得那样亲切。虽说多年未见，却没觉得有丝毫的疏离感。
鬼箫笑了笑：“老五，我就知道你会来。”
“我离开鎏砂楼已经很多年了，‘老五’早就死了，我叫谢相书。”
“半年前，你将孟家几个家主做成人棍时，为何不出来见我。”
谢相书嘴角勾了勾，冷笑道：“就知道你能猜到是我干的，还见你干什么。”
此话一出，鬼箫倒是没什么，一旁的李小刀和十一险些没有叫出声来。江湖上一直传说半年前孟家的灭门惨案是鬼箫干的，鬼箫自己也从未否认过。所以就连鎏砂楼的杀手们也顺理成章地以为虐杀孟家满门，是鬼箫一人所为。如今看来，竟然另有蹊跷。
只听谢相书冷笑道：“大哥是我最为敬重的人，他们杀了大哥，便是与我谢相书势不两立。可我没想到我赶到孟家的时候，你已经动手了。你速度倒是挺快，也不给我留上几个，我怎么解恨？只能拿他们的尸体撒气喽。”
“你们这次来金陵，是想去御烽台吧……我记得大哥生前曾说过，不想再过躲在阴暗处见不得光的日子，想去一次御烽台，看一看那些名门正派的比试……”谢相书说着忽而苦笑着，“可惜大哥不会知道了……那些花拳绣腿有什么好看，还比不上他的一根小手指，那些名门正派自诩的阳春白雪，还比不上大哥的半点胸襟气魄……”
李小刀冷笑，“既然这些大哥不会知道，那便让那些名门子弟知道知道，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他们自以为的举世无双，不过是孤芳自赏画地为牢。从前鎏砂楼从不参与他们的恩怨纷争，不过是给了他们几分薄面。若鎏砂楼不愿意让他们，这江湖该由谁说了算，还不好说呢……”
谢相书眼睛忽的一亮，望着李小刀的眼神多了两分欣赏，“老四，看不出来，你也有几分血性嘛！”
李小刀撇嘴道：“你能看得出什么……对了，你……有没有三哥的消息……知不知道，他现在在哪……”
“老三？”谢相书挑眉到，“他什么都没告诉你吗？”
李小刀一怔，摇摇头。她不知道他竟然有事情瞒她……
谢相书思索了半晌，“他既然没有告诉你，应该是自有他的安排，我就不便同你多说了。如果有天他觉得你是时候知道了，他会让你知道他在哪的。”
“行了，”鬼箫将二人的对话打断，“这里是葬花阁，人多眼杂，不宜久留。有什么事情回去再说。”
边说着，边环视了一圈四下的尸体，只发现一个浓妆艳抹的老女人倒在血泊中，心底忽而腾起一种不祥的预感。蹙眉道：“老五，你刚才救小十一的时候，就只杀了这一个人？”
“说过多少遍了，叫我谢……算了，”谢相书有些郁闷的甩开折扇摇了摇，道：“杀一个老女人就得了！我可不想搞出你那么大的动静，让所有人都认识我！所以就借你的名头，把他们吓唬走了。”
“你……”
鬼箫脸色僵了僵，“借的名头……你怎么说的？”
谢相书摇着折扇，强忍着不耐烦绘声绘色的学到，“我就暗示他们说，别看这个小丫头长得不大点，但她可跟鎏砂楼有很大渊源！你们要是敢动她，小心鬼箫来把你做成人棍！”
“你……”
鬼箫脸色又僵了僵。
谢相书挑眉，不明所以地问一旁的李小刀：“他中风了？”
却见李小刀脸色也有些僵硬，半晌才吐出几个字来：“搅屎棍！”
深吸了两口气，李小刀才勉强将嘴边的脏话咽了下去，组织好了语言，却控制不住音量：“葬花阁本就是个鱼龙混杂人多嘴杂的地方！你这样说岂不是相当于昭告全天下，鎏砂楼的人到金陵了？！”
“呃……”谢相书有些尴尬地用折扇敲了敲手心，“我……倒是没有想这么多……”
“你知道有多少人虎视眈眈地想要二哥的脑袋吗？！离御烽台的比试还有几个月的时间，这几个月你想让我们怎么过？！”
“呃……”谢相书继续用折扇敲着手心，“我倒是……也没想这么多……”
谢相书突然想到了什么，抡起折扇狠狠敲了下自己的脑袋：“那还废什么话啊！？趁着葬花阁没把江湖上的那些高手都叫来，赶紧走啊！”
“晚了。”
鬼箫的声音格外的低哑凝重。谢相书与李小刀一同转过头去，只见他面色阴沉，冷冷道：
“小十一刚刚在葬花阁大堂那样招摇，恐怕很多人都已经记住了她的长相……江湖上那些人早就想要置我于死地，却奈何找不到我的行踪，如今知道了那小姑娘与我有关系……只怕要把这积攒了半年的愤恨全都撒到小十一头上……”
不知何时，天边一片片黑压压的乌云朝着金陵压来。冷风随着袖口钻到心窝，李小刀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那……那现在怎么办……”李小刀望着不远处微微有些怔忡搞不清状况的小十一，声音有几分颤抖。
“小四小五，你们去把葬花阁的门窗都封住。”
鬼箫的语气是他们从未见过的阴沉，带着遮掩不住的杀气。一种不好的预感顿时腾上李小刀心头。
“趁那些见过十一的人都还没走……都杀了，一个不留。”
彼时天边忽而划过一道闪电，顿时狂风大作。
谢相书猛地一怔，皱眉，沉声道：“老二，你可想清楚了。你这样做，无异于自己添上一把柴火，昭告全天下人，你鬼箫，就在金陵。到时候……”
“管不了那么多了。他们的注意力在我身上，总比在十一身上好……”说着，鬼箫脸上忽然浮现出一抹邪肆狂放地笑意，“我倒要看看，我就算在金陵，那些世家的废物能把我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