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ar of the month 当月之星
Dina Gilbert
AYoung Conductor’s Life
蒂娜·吉尔伯特
一位年轻指挥家的生涯
年长的指挥家自然拥有不可比拟的生命积淀和理解能力,
但指挥家的早期也有他的优势:虽然少了沉稳和深思熟虑,
亦少了与乐团长久博弈后的运筹帷幄,但却抱有难得的生猛、傲狂和天不怕地不怕。
这些特点也是指挥家晚年心之神往而无法寻回的。
艺术最在意的是成熟么?一部分是,但也有顶可贵的一部分是本能和天真。
人们往往深爱那些长期“修炼”得来的深沉气质,
而忘记了初出茅庐的珍贵品性。
文字_何宇轩
我来自魁北克省的一个小城市,那里既没有管弦乐团也没有音乐学院,但要感谢我的父母,我从五岁就开始学习钢琴并在儿童合唱团里演唱。
——蒂娜·吉尔伯特
“一个年轻指挥家能做些什么?”
二十四岁的费利克斯·魏因加特纳(Felix Weingartner)曾这样激动地反问。1887年,他与伟大的前辈大师汉斯·冯·彪罗(Hans von Bulow)尖锐对垒。他认为,相较如彪罗这样已然闻名的上一辈指挥家,一个年轻的指挥家根本什么都做不了,给他们的机会少之又少,每一步都会遭到上代人的压抑和诟病。
当然,那是十九世纪末,他的年代还处于指挥职业化的初期过渡阶段,世界上还没有那么多指挥家。
二十一世纪,魏因加特纳早已成为“上古”巨擘。而当一个指挥新秀面对着成千上百的同行和不计其数的大师先辈,他又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一个年轻指挥家能做些什么?”
“年轻指挥必须一直工作,工作,工作,”马里斯·杨松斯生前曾以亲身经验真诚地提出建议:“最重要的原则是,你永远不能自我满足,你应该一直提醒自己还可以做得更好。”伯纳德·海廷克也说过:“年轻指挥不能固守自我,眼界必须开阔,应当主动接触不同的音乐家,在工作中提高。”
我无法确定上述建议是否适用于所有人,年轻从业者面临太多迥然不同的境遇和选择。但以我所知,至少对一部人来说,按此类忠言行事确可促成良好的结果。蒂娜·吉尔伯特或许就是一个突出的例子,我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过杨松斯或海廷克的表述,但我知道她积极地工作,大胆地做事,拥有开阔的视野,也愿意和各种类型的艺术家合作,最终获得了不小的成就和广泛的赞誉。
2016年4月,生于加拿大魁北克省一个小城市的青年指挥家蒂娜·吉尔伯特作为蒙特利尔交响乐团的助理指挥,突然接到一个任务:她需要临时顶替因故缺席的阿兰·阿尔蒂诺格鲁指挥乐团演出霍斯特的《行星组曲》。令所有人未曾料想的是,那场演出获得了巨大的成功,反响热烈,蒂娜也因此声名鹊起。随后,邀约纷至沓来,她成了诸如蒙特利尔交响乐团、蒙特利尔大都会交响乐团、魁北克交响乐团、多伦多交响乐团、汉密尔顿爱乐乐团等等加拿大顶级乐团的常客。现在,年仅三十五岁的她同时是两支加拿大管弦乐团(不列颠哥伦比亚省坎普鲁斯交响乐团以及魁北克省河口交响乐团)的音乐总监。此外,她还是近年来颇有影响力的阿基亚室内乐团(Ensemble Arkea)的创始人。
然而,蒂娜·吉尔伯特的事业并不像媒体渲染的那样一蹴而就,她的成就其实是脚踏实地的学习经历和勤恳工作促成的。在我的采访中,蒂娜就明确表示童年每个阶段的教育对她的艺术人生产生了多么重要的影响,是一步一步的积累和机遇共同造就了她走上职业指挥家的道路。
作为音乐总监,我认为为所有坎普鲁斯和河口社区里的孩子们提供发现古典音乐的机会是极其重要的事情。
——蒂娜·吉尔伯特
©Amanda l. Smith
2013年,蒂娜·吉尔伯特被当代指挥大师长野健选中,成为蒙特利尔交响乐团的助理指挥,其后的四年间一直在这个职位上一边工作,一边跟随长野健学习指挥技艺和实践方法。她对这段往事记忆犹新。
正是这些早年的经历,令蒂娜·吉尔伯特意识到艺术教育的重要性。一般来说,大部分职业指挥家(知名指挥家尤甚)往往在年轻时集中在自己的事业上,在职业生涯的中晚年才会重视下一代的教育问题。但蒂娜·吉尔伯特截然不同,她从指挥生涯伊始就积极地从事了许多音乐教育活动,比如在蒙特利尔交响乐团的“MSO-Education”项目中她扮演了重要的教育者角色,再比如她为坎普鲁斯交响乐团与魁北克省河口交响乐团共同创办的“指挥101”,该项目为孩子们提供了亲密接触管弦乐团、乐器、演奏者和指挥家的机会,让他们在游戏的轻松氛围中体会音乐的魅力。
蒂娜如是说。
作为坎普鲁斯交响乐团和河口交响乐团的音乐总监,她所创想的每一个计划都必须同时考虑到两支乐团的艺术特色。她认为,每支乐团都有自己独一无二的音乐传统和艺术根基,而这些方面都离不开乐团周遭文化氛围的熏染。
说到这里,我们再来回答最开始的问题——一个年轻指挥家能做些什么?
至少,从蒂娜·吉尔伯特的例子来看,一个年轻指挥家能做的如此之多,即使还没有稳居“高位”,麾下没有世界顶级的交响乐团,但也早已不是上一辈说的那么道路狭窄、固步自封了。
在许多人的眼光里,指挥家必须到了一定年龄才能拥有足够的领导经验和艺术深度。指挥家到了特定的某个岁数才能指挥某支顶级乐团,或者指挥某部经典曲目。对此,我想“不知轻重”地唱个反调。年长的指挥家自然拥有不可比拟的生命积淀和理解能力,但指挥家的早期也有他的优势:虽然少了沉稳和深思熟虑,亦少了与乐团长久博弈后的运筹帷幄,但却抱有难得的生猛、傲狂和天不怕地不怕。这些特点也是指挥家晚年心之神往而无法寻回的。艺术最在意的是成熟么?一部分是,但也有顶可贵的一部分是本能和天真。人们往往深爱那些长期“修炼”得来的深沉气质,而忘记了初出茅庐的珍贵品性。
以个人的角度来看,蒂娜·吉尔伯特身上就存有青年艺术家这些难得的品质。人们时常认为她的音乐诠释有很强烈的能量,我想,她自然意识到了那些品质,并将它们无畏地表达出来。在采访中,我是偶然意识到她无所畏惧的性格的。当我问及她最尊崇哪位指挥家时,蒂娜给出的回答观点鲜明,个性独具。
我仰慕长野健的诠释深度,罗杰·诺林顿爵士指挥技艺的自然性,祖宾·梅塔极具魅力的交流方式,以及巴巴拉·汉尼根的能量。
——蒂娜·吉尔伯特
音乐对我来说从来不是娱乐,而是反映过去、现在和将来的渠道。
——蒂娜·吉尔伯特
蒂娜·吉尔伯特的音乐会选曲也经常是大胆的,充满年轻人惊人的开放性。她曾在加拿大勒奴地耶音乐节上指挥《红色小提琴》(TheRedViolin)电影音乐的首演,还曾指挥法国广播爱乐乐团及里昂国立管弦乐团与Youssoupha、Arsenik Bigflo、Oli等嘻哈明星合作举办的嘻哈交响音乐会。许多恪守传统的评论家和听众都对此提出质疑,他们认为古典音乐应该保持“纯洁”,不应该将其他类型的音乐混入其中。而蒂娜对此般质疑的回应依然直言不讳。
蒂娜·吉尔伯特在音乐会的曲目编排上也独具一格。她经常会用一个有含义的标题将音乐会的曲目全部串联起来,以此来让这些曲目作为一个整体包含一个共同的意义。比如,在2020年2月28日与坎普鲁斯交响乐团的演出中,她用“为了克拉拉的爱”作为标题,当晚的曲目包括舒曼、勃拉姆斯和克拉拉·舒曼的作品;而在3月6日、7日的演出中,她则以“男英雄与女英雄”的标题来整合当晚的贝多芬、埃塞尔·史密斯(Ethel Smyth)和加拿大当代作曲家卡蒂娅·马克迪西-沃伦(Katia Makdissi-Warren)的曲目。
2010年,蒂娜·吉尔伯特以艺术总监和首席指挥的身份创立了由十六位弦乐演奏家组成的阿基亚室内乐团。她带领这支乐团在加拿大的华灯(Verdun)、蒙特利尔和渥太华演出,首演了数十部由加拿大青年作曲家创作的全新作品。这些作品皆由阿基亚室内乐团举办的作曲大赛选出。
当我问是什么促使她建立这个乐团时,蒂娜率真而直接地答道:
若仅以上文采访的内容来看,蒂娜·吉尔伯特的艺术活动似乎只停留在加拿大本土。其实不然,她可算是名副其实的世界性指挥家。从2013年作为蒙特利尔交响乐团的助理指挥,她就开始跟随乐团到世界各地巡演。2017年,她指挥俄勒冈州的尤金交响乐团与北卡罗莱纳州的费耶特维尔交响乐团完成了自己的美国首秀。同年,她带领华沙小交响乐团在日本新泻和东京连续指挥了五场音乐会。2019年,她又首次到西班牙演出,指挥了巴塞罗那利塞欧大剧院交响乐团。2020年,她还将前往韩国,与小提琴家约书亚·贝尔合作演出《红色小提琴》电影组曲。
关于近些年的经历,她切身感受到在世界不同的国家和地区工作的不同之处。
最后,当我问到何时能等到她的中国首演时,蒂娜·吉尔伯特积极地表示了她的期待。最有趣的是,她甚至想过了未来到中国演出会带来怎样的节目单和音乐会小标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