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王八汤,特别香
森林一反阴冷,被人群手中的火把照得耀眼。
弗朗西斯在森林里跌跌撞撞的奔逃着,越过在她眼里诡异古怪的竹屋,踏过层层叠叠的枯枝败叶。
鞋已经跑掉了一只,脚踝上满是划痕,朴素的麻布长裙破破烂烂,带着雀斑的苍白脸庞上却带着几分坚定。
她怀里抱着一沓子写着潦草字迹羊皮纸,即使她跌倒在地上,爬起来时也会紧紧护住它。
身后是举着火把拿着农具的村民,一个个都打扮的破破烂烂,身上满是污垢,眼神混浊而狂热。
弗朗西斯长期离群索居,只喜欢在自己远离村庄的屋子里做研究,体力并不好,自然跑不过这些长期务农的村民。
临了,恍惚间看见两个女子一个男子坐在水边,衣着古怪,竟是黑发黑眼。
恐怕…这便是真正的女巫和巫师了吧?
她想着,沿着水流继续奔逃,一面呼喊道:“快跑,有人捕猎女巫!”
她一直认为黑死病什么的并非是女巫所导致的,她是个彻头彻尾的异类,不遵从教廷的思想控制,女巫在她眼里也只是普通的人。
因而她选择了向崔无方三人呼喊,让她们得以逃生。
崔无方看着烟雾逐渐逼近,显露出女子和后面追兵的身形,听见女子叽里呱啦的话,登时就懵逼了。
反应过来,她一剑挥向手里拿着火把的众村民。
剑气所到之处,火焰具灭,被照得明亮的森林霎时间变得昏暗阴冷。
她冷声问道:“你们是何人?为何在林中点火?”
她神识感应到附近有地方已经被点燃了,俗话说得好,放火烧山牢底坐穿,这些人怕不是需要接受来自逍遥宗环保组织爱的教育。
很可惜他们谁都听不懂崔无方的话,但却恰好将她们的话当成了女巫向恶魔祈求力量的咒语,而把剑气当成了魔法,纷纷把手中的农具一扔,四散而逃。
也真是可笑,他们追赶只知道跑的普通人时气势汹汹,真的遇见了会“魔法”的女人,却又吓破胆一般四散而逃。
崔无方扬手,寒光凛凛的长剑逐渐褪去实体,变得仿佛介乎于虚实之间。
她向奔逃的众人斩了三斩,众人却看似毫发无损。
实则,这三剑以幻化之术,无形之象,已伤到了他们的气机,将使他们寿元远不如常人。
这些人也是活该,身上的孽债浓厚,都不是善茬。
村人逃走了,弗朗西斯却还没有来得及跑出她们的视线。
在水边奔跑本就容易摔倒,更何况她没有鞋,刚喊完便滑倒了,折腾了半天还没爬起来。
参寥看不下去了,一把把她拽起来:“姑娘你没事吧?”
弗朗西斯抱着自己护在怀里的手稿,四下看看,发现疯狂的村民们已经吓跑了,这才松了一口气,看向这三个服饰古怪的女子,张口就是一串听不懂且拗口的话。
三人面面相觑,谁都没听懂她在说啥。
幸好逍遥宗有翻译术,施展之后堪比一个智能版的某度翻译。
于是她衣袖一抖,三道符箓打在三人身上,某度翻译立即起了效果。
弗朗西斯并未发现她们听不懂她的话,自以为刚才她们是在念咒语,依然惊喜的喋喋不休着:“你们果然是女巫!
只有女巫…只有巫师和牧师能通晓这样的法术!女巫小姐们好,我是弗朗西斯…真的十分感谢女巫小姐们救了我和我的文稿!果然女巫们不全是坏人!”
崔无方一愣。
巫?
她想起了之前杀的那个巫族后人,该人罪不该死,却被她斩于剑下,因此十分愤懑,以灵魂诅咒了她不得在真元界飞升。
因而,提起巫这个字,她就脑袋疼。
她解释道:“我们并非女巫,只是一道门中人。”
巫和道门中人还是有区别的,虽说一些法术同源,但巫是人类早期对自然崇拜的产物,道则是有关自然规律的哲学。
逍遥宗属于道门,祖师摸鱼子是上古神明,真元界的道术与巫术都是从她这里传下去的,但后来分家了。
弗朗西斯一脸茫然:“道门?什么是道门?”
崔无方这才发现,她的模样很像真元界附近其他几个小世界,以及之前现代位面白种人的样子。
她对这一方面的文化体系有过了解,登时明白了两人间的文化隔阂。
疑始在知常院当客卿长老,更是见多识广,见状,花了整整半天的时间,不厌其烦的给弗朗西斯介绍不同世界的文化体系和她们的来源以及身份。
这俩人,也就是一个真能说,一个真能听。
在王八精疑始眼里,没个一年半载的都不叫时间,不怕浪费时间,而弗朗西斯本身也属于这个时代极有见地和求知欲的异类,竟把疑始灌输给她的理论听明白了大半。
而这场异文明的碰撞也就是二人的交谈还在持续着,一直到日落西山,崔无方终于忍无可忍。
“我说,疑始你不累吗?回屋歇歇再聊成不?”
疑始恍若大梦初醒:“啊?我还有好多没有说的呢…”
弗朗西斯也抱着脏兮兮的羊皮纸点头:“小姐…我还没听够…”
一直没插上话的参寥叹一口气:“无方,不必回屋了。”
崔无方茫然问道:“为啥?”
参寥淡然一笑:“那群村民,之前追弗朗西斯时,把你筑的屋子顺手当成女巫的据点烧了。”
崔无方听罢,提着剑就往另一边走:“我去补个刀,你们先聊。”
疑始一把拽住她的后领:“崔无方你回来!你什么时候能稳重一点别冲动啊!”
崔无方反手就是一剑,声嘶力竭:“我睡懒觉的地方都没了!你还揪我领子!”
疑始幻化出一块龟甲挡住:“我揪你领子怎么滴了?”
崔无方一剑过去:“来战!”
两人扭打起来,弗朗西斯不知所措地看着。
直到…参寥递给她一包瓜子,手把手的教她嗑瓜子唠嗑等俩人打完。
“我说…你为啥会被当成女巫啊?”
弗朗西斯闻声垂下头去,泪在沾满土灰的脸上犁出两道泪痕,下意识抱紧了怀里的手稿。
“我父亲是一位炼金师,母亲我三岁时过世,家里曾经很阔绰,有一座大庄园,我从小在那里长大。”
“家中只有我一个女儿,根据法律规定,父亲亡故后财产应该给我的远方堂兄,他同时也是我父亲的炼金学徒。”
“父亲为了保障我在他死后也能有优渥的生活,于是把我嫁给了他。但我原先也很喜欢炼金术,草药学,以及做一些实验,父亲常悔恨我天赋很好,为何不是男人,我原来的丈夫在我父亲过世之后…”
“虽然继承了大笔遗产,但他只是坐吃山空,炼金术学的也不如何…每天就是喝酒,打我出气,觉得是我把他的才华抢走了…”
说到这里,弗朗西斯抿了抿唇,苦笑道:“后来有一次他喝着酒要在壁炉旁边打我,我躲了一下,他跌进了壁炉,酒洒在身上,引发了火。”
“我没有救他,善良的女巫小姐,你可否会觉得我无情?”
参寥哂笑:“自作孽,不可活,他心生嫉妒嗔魔,你不救他,何来过错?”
弗朗西斯掩面而泣,呜咽出声,似是要把自己三十年来的苦痛都哭出来。
多年以来,所有人都告诉她,一切都是她的错,就连她从小受的教育也这样说。
她至今走路甚至都一瘸一拐,身上还留下了不少丈夫殴打留下的疤痕。她凭什么去救这样的一个人呢?
这世道对女人的迫害何止这一些?她尚且是贵族之女,有开明的父亲,可以读书,尚且落得一个丈夫自作孽而死后,被污蔑为与人私通的下场。
更何况其他人。
弗朗西斯神色平淡地继续叙说:“有人向光明教堂的异端审判者污蔑我不贞洁连同外人施展巫术害死了他,幸好我之前用草药学救助的人偷偷把消息告诉了我。
当晚我逃跑了,带走了我和父亲的所有研究成果,以及一些方便拿去的金银珠宝。”
“我后来躲进了山林,离群索居,远离人群,只专心研究,因为吞下了父亲的炼金成果,虽然并没有长生不老,却已经不惧饥寒,因此活了下来。”
“但后来我住的地方被人发现了…”
这时崔无方恰好把疑始摁到地上,腾出手来回头看唠嗑嗑瓜子的俩人:“唠啥磕呢?来我们炖王八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