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完结

潭鉴浮银钩，晚天在水云自流。

霄汉载维斗，去雁排空风从游。

星月相映，云霭漫天，霄汉与湖面相接，分不清何为水何为天。

繁星列于九重，朗月彻达人间，这是无竟山的悟道台，位于茫茫宇宙之中，伸手即可摘来星辰，可于此调控天象，感悟大道。

台中，立一白衣玄饰，披散长发的女子，手执长剑，身形边隐约带着些微光，垂首看着镜湖里倒映的人像。

“无方。”

云涛翻涌，青鸾飞降，化作身披羽衣的女子，风淼落在台上，遥遥看着崔无方，似是想上前，但却莫名的有种凝滞感一般。

崔无方转身看向风淼，微微点了点头，眉眼如经年不化的霜雪一般淡漠，神色却如融化的冰雪一般潺湲：“我道将成。”

风淼一愣：“你……？”

崔无方似乎是想要笑，但终究没什么表情，只叹一口气。

“你知道，何为至知吗？”

风淼摇头。

“便是无知。独有象罔得玄珠，无心无识大道出。”

“有我，永远难见大道，我追寻至道无情之境，试图与天地并生，万物为一。”

“但有了追寻的意识，便离道越发的远了，即使我也一样。”

“道大，或者与其说道大，不如说它无穷，道没有形体，没有穷尽，恍惚玄妙，任何人，任何被定义了的事物，任何有限的，为有的事物，都是道的化身，但并不是道的本质。道的本质在有有存在的时候就已经消散了，唯有无无者方可见。”

“甚至无，道，这些概念都是强名之的，是不可及的。只有彻底的不存有，但又与万物没有任何分别，才能超越出‘有’的局限，窥得‘无’的真道，观察事物的本质。”

“许久之前，我便已经悟到了此处，但却勘不破此道。”

“一直以来，我的剑由术入道，顺应造化而变，以幻化之力为诀，当我每次练得至臻时，恍惚间，什么想法都没有了，心中只有这一剑而已，时间无限延申，也不过须臾，心中连我的概念都没了，可谓与天地为一，纵心之所想，也无利害，任口之所言，也无是非……”

声音渐渐的低了下去，崔无方的身形闪烁了一下，抬手欲碰一枚星辰。

风淼生出些不好的预感，冲上前想要抓她的手：“你要做什么？”

崔无方任她抓着手，垂眸看她，道：“你没有发现吗？此界天道不全。”

“天道不全……？为何天道不全？”

崔无方又抬头看向渺远的天际：“混沌青莲本不是青莲，而是一缕道意，我寄身其上而已。”

“大道生化万物，我自诩知道，实则无道，我欲入无有之境，探众妙之门，至兹境界，天下万物于我来说，便没有什么区别了，我也不再是我了。”

“阿淼，我活得够久了，该去寻道了，我想看一看，没有样子的样子，到底是什么样子。”

“太上忘情，最下不及情，修此道者，唯有忘我，方能忘情，死生也不过是人的定义罢了，死啊，生啊，有啊，无啊，都是变化大道的体现，我便是随这万物变化，应道去补道，应物而为我。”

崔无方抚上风淼的发顶。

自她放下那一刻起，就决定了她的道只能这样来证。

“无方，我舍不得你。”

风淼声音沙哑，带了哭腔。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从此之后，天地万物皆是我。“

“但也不是你。”

“你有三千弟子，如今将死，他们也理应与你拜别，不留遗憾。”

“他们来了反而不好，我的道与寻觅也不一定正确，我欲与天地为一，身合万物时，以此窥天地之至理，但……此道不可学，也没必要。人本就是一个人来到这世上，一个人离去，独与天地精神往来，便不觉得孤独。”

……

语罢，风淼叹息一声：“罢了，我尊重你。”

崔无方本没有渴求他人的理解，舍身而追道的行为，确实疯的有些过头了。

日月相代，悟道台上，女子孑然的身影始终如一。

起先风淼过来，还能在这个漫长的过程中，与崔无方说几句话。

后来，崔无方坐在台上，已无心无情，不知说话，也不知言谈，更不知他人的说话言谈，唯能会意而已。

再后来，她坐在那，便是一尊雕塑，周围宇宙迭迁变化之力，别说一直有旧伤的风淼，连含章都无法越过来看她，悟道台仿佛独立于世外一般，目所及，耳所闻之处，无不是虚无混沌。

直到她的身影逐渐消融，与外物再无分别，虚室生白，也无心这一个概念。

以明剑嗡鸣出声，又转为希夷，跟着主人一起步入了真宅。

自此起，没有什么无方上神，有的是天地，天地间的尘埃蜉蝣。

万物皆她，她即六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