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新春快乐,社幻小说的读者诸君!
九年前的冬天,好像连续一个月都在下雪。我坐在空荡荡的图书馆期刊阅览室内,宽大的桌子上摊着《财政研究》《税制研究》《环球科学》《外国文艺评论》等看上去互不相关的杂志,而我用幻想学的龙筋把它们绑到一起,感觉自己是如此伟大。当时旧恋情已经结束,新恋情尚未开始,准备研究生考试的生活似乎十分单调。我将复习资料裹在大衣里,带进阅览室,犹如走私犯勇闯海关。管理员大妈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要知道还有许多学生挤在门外靠近厕所的一排排座位上,企盼着发生概率为零的纯真艳遇,现实是他们被拉格朗日定理和正态分布曲线伤透了心。那时我的的确确觉得自己是世界帝国的储君,因此要学习一切可能或不可能的技艺以增强力量。在很短的时期内,我灵魂的容量大为扩充,以致对精神上复辟帝制自信满满,誓如新千年的查拉图斯特拉把平等主义踩在脚下。那时我真觉得自己是一枚聚光镜,能够聚拢一切人类文明的光线,并且总想凭它们来烧什么东西,弄瞎什么人的狗眼,以满足我年深月久的虚荣。所幸,哲理不愧为治疗心灵之目疾的皓矾,通过使用这一剂猛药,如今我认识到自己无意烧任何物体,无意弄瞎任何同类的视觉器官。那些勾当跟本人真正要做的事情相比完全不值一提。我尽心尽力把自己培养成一个无政府主义者,某天深夜又亲手把这家伙枪毙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饱受牙龈溃烂、鼻窦脓肿和急性尿路感染的三重夹击,在拥挤的食堂里经历漫长而艰苦的思考所建立的世界观日益模棱两可,结果小妞们吓得纷纷跑开,以为笔者是个毫无底线的色情狂。诚如阿拉伯人所言:笑谈无胫自走。我很快声名狼藉,沦为过街老鼠。其实升华的爱情让本人变得如此纯洁,终于无法以金钱之外的任何手段去打动她们,而当时我偏偏不名一文,跟眼下一模一样。塞涅卡说命运要么领着你跑,要么拽着你跑,无论当事人愿意不愿意。看样子懒汉定将被赶入荒野。于是,随后的日子里,受到填鸭技法的启示,我开始动笔写社幻小说。不幸的、利令智昏的求学岁月飞速画上句号,盖上七八个遣返原籍的公章,留下几张废纸或介绍信。而我并没有如梦初醒,反倒走向了更深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