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关于西班牙史学家误认印第安人崇拜的许多神

前面说到，印卡人只有太阳这一位神，并通过多种形式崇拜他：为他建造神庙，庙里的墙壁从上到下都镶以金箔；为他敬献多种祭物；贡奉大量黄金和他们所有一切贵重物品，以感谢他把这些东西赐予他们；把他们征服的王国和省份内全部耕地的三分之一，以及土地上的收成和无数牲畜献给他作财产；为他建造深宫幽院，供他的那些永葆童贞的女子居住。现在我们要更加详细地讲一讲印卡人的偶像崇拜。

如前所述，除了太阳以外，他们还从内心里崇拜“帕查卡马克”为不相识的神，对他的尊敬胜过太阳；但不为他敬献祭物，也不建造神庙，因为他们说没有见过他，他也没有现过身，然而他们相信他是存在的。在帕查卡马克山谷，曾有一座富丽堂皇的著名神庙是献给他的，我们将在以后适当章节再作介绍。总之，除了上面讲的一位看得见的和一位看不见的两位神以外，印卡诸王不崇拜别的神。这是因为那些国王和他们的“阿毛塔”，即他们国家的贤哲和学者（虽然他们是一字不识的人，因为他们根本没有文字）认识到，如果以为天底下的低等生物有名有姓、法力强大、具备神明的美德，因而对它们表示尊敬，那是极不光彩、非常屈辱甚至令人不齿的事。因此他们定下法律并晓谕整个帝国，让所有人都知道，只能尊崇“帕查卡马克”为至高无上的神和主宰，崇拜为众生造福的太阳，尊敬太阳的妻子和姐姐——月亮，尊敬太阳宫廷中的侍女和女仆——众星。

后面到适当地方我们要讲一讲维拉科查神，他是一具幽灵，曾对印卡王的一位王储现身，并自称是太阳的儿子。西班牙人不知道把第一和第二两个时期及各个时期的偶像崇拜区分开来，所以认为印卡诸王还有其他许多神。他们也不知道那种语言的准确含义，所以不能很好地要求印第安人介绍情况，也不能准确地理解印第安人讲述的事情。印卡诸王在征服印第安人归顺他们的帝国时，废除了他们的许多神（至于他们有多少稀奇古怪的神，这在前面已经讲过了）。但正是由于对那种语言的无知，西班牙人才把许多乃至全部那些神都算到了印卡人头上。造成这个错误的主要原因，是西班牙人不知道“瓦卡”这个名词有多种不同的含义。如果这个词最后一个音节发音部位是在上腭，意思就是偶像，诸如丘比特，玛斯、维纳斯等；但这个名词不能派生出动词来表示崇拜偶像的意思。这是它的第一个和主要的含义，此外它还有其他许多含义，为使读者更好地理解，下面我们逐一举例说明。它有圣物的意思，可以指魔鬼对人讲话时附体的所有东西，就是魔鬼附身其中、要他们相信他是神的那些偶像、巨岩、大石和树木等。再有，他们献给太阳的东西也叫“瓦卡”，诸如用黄金、白银或树棍制作的人像、鸟像、兽像以及供献的随便什么物品；他们认为这些都是圣物，因为太阳是当作供品都接受了，就成了太阳的东西，既然是太阳的东西，他们就极为尊敬。大大小小的神庙、田野里的坟墓，以及魔鬼对与他有亲密交往的祭司和其他个别人说话的房屋角落，他们也称为“瓦卡”，并把这些地方视为圣地，因而当作圣堂圣殿一样尊敬。所有在形美、质好方面超过同类的东西，诸如玫瑰花、苹果或任何比同类个大形美的水果，他们也称为“瓦卡”；比同类高大、壮美的树木也称为“瓦卡”。另一方面，形象丑恶、令人惊骇恐惧的东西也称为“瓦卡”，因此，安蒂斯山里长达二十五到三十西班牙尺的大蛇也被称为“瓦卡”。另外，对于所有超出常规的人和事物，例如妇女一胎生出两个孩子，他们觉得这种生育实属罕见，便把产妇和孪生子女都称为“瓦卡”，还要兴高采烈地把产妇抬上大街，载歌载舞地为她戴上花环，赞扬她生育力旺盛。可是，另外一些部族对这类事的态度恰恰相反，认为一胎生两个是凶兆，所以大哭一番。一胎生双羔的绵羊，他们也称为“瓦卡”，不过我说的是秘鲁那里的绵羊，因为那类绵羊体大，像奶牛和母马一样，通常一胎只生一羔；在举行祭祀时，只要有孪生羊羔，他们总是首先敬献这种羊羔，因为他们认为孪生的更有神性，便把它们称为“瓦卡”。以此类推，双黄鸡蛋，出生时先露双脚或双脚不直、有六个手指或脚趾，出生就是驼背，或身上脸上带有随便什么缺陷（如兔唇——其实这种情况很多，或斜眼，他们称为天生特殊）的婴儿，他们统统称为“瓦卡”。还有，水量充沛、流泻成河的泉水，为同类的佼佼者；在河流小溪中捡到的小石子或鹅卵石；如果形态怪异，色彩斑斓，与众不同，这些东西也都称为“瓦卡”。

雄伟壮丽的内华达山脉纵贯秘鲁全境，直入麦哲伦海峡，山势绵亘，高峻挺拔，凝神仰望，令人叹为观止，因此他们称它为“瓦卡”。许多高峻的山峰，犹如鹤立鸡群，雄踞于其他山峰之上，他们也称为“瓦卡”。道路两旁若有高大的山坡，高达三、四、五、六莱瓜不等，笔直而立，形如陡壁，西班牙人发音不准，讹称为“阿帕奇塔”（apachita，用石堆成的临时坟墓），印第安人也称为“瓦卡”，对它们从内心崇拜并敬献供品。至于他们怎样崇拜山坡，对什么人表示敬意，这到后面再讲。他们把诸如此类的东西称为“瓦卡”，并不是把它们当作神来崇拜，而是因为它们大大优于一般的同类，所以怀着崇敬之情对它们另眼相看。总而言之，“瓦卡”一词有这么多不同的含义，而西班牙人只知道它的第一个和主要的含义，即偶像，所以便认为印卡人像第一个时期的人一样，把他们称为“瓦卡”的所有东西都当作神来崇拜。

西班牙人把高耸的山峰称为“阿帕奇塔”，并说它们是印第安人的神。为了说明这个词的含义，首先要指出，应该是“阿帕切克塔”（apachecta），这是与格；属格是“阿帕切克帕”（apachecpa）；用主格的“阿帕切克”这个现在分词加上音节“塔”（ta），便成了与格，意思是托人携带东西的人，但并不指明是什么人让携带，也不说明是携带什么东西。但是正如前面已经讲过和后面还要讲的，印第安人是用一个词表达极其丰富的含义，因此根据那种语言的句式来说，这个词的意思是：让我们对让人携带这些东西，使我们有力量、有勇气登上这样陡峭的山坡的人表示感谢并奉献点什么吧。只有当他们已经到达坡顶时才说这个词，因此西班牙史学家们以为印第安人是在跟山顶说话（因为他们是听印第安人在山顶时说“阿帕切克塔”这个词的），所以就说印第安人把山顶称为“阿帕奇塔”。可见是因为他们不理解这个词的意思，才把它当作了意指山坡的名词。印第安人根据生来具有的那点智力认识到，他们心目中崇拜的不相识的神“帕查卡马克”帮助他们登上了高山，应该对他表示感谢并敬献供品。所以登上山坡后，他们放下携带的东西，抬起眼睛从天上看到地下，一边做着上面说过在提到“帕查卡马克”时那些表示崇拜的动作，一边把与格词“阿帕切克塔”连诵两三遍；同时用手拔眉毛，不管是否真的拔下都要吹向天空，把嘴里嚼的“库卡”（cuca，古柯）叶吐出来作为供品。正如他们说的，这样就是把他们带来的最珍贵的东西献给了他，因为他们认为“库卡”叶是极为珍贵的东西。如果实在没有什么贵重东西，他们就献上在身边找到的一根小木棍或小茅草；如果连这个也没有，就献上一块小卵石；如果小卵石也没有，就抛撒一把土，这种供品在山顶上成堆成片，到处都有。他们在行这些仪式时不看太阳，因为那不是崇拜太阳，而是崇拜“帕查卡马克”。至于那些供品，也只是聊表心意，并非是真正的供品，因为谁都清楚，如此卑俗的东西是不能作为敬献之物的。我曾多次与他们同行赶路，看见他们这样做，因此这一切我都是亲眼所见。不过还要补充一点，轻装的印第安人不这样做，只有重载的人才这样做。到了当今时代，由于上帝的慈悲，已在那些山顶上立了十字架，他们为感谢我主基督对他们施予的恩惠，便成群结伙地对十字架顶礼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