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大喜的诗（四首）

大喜，本名孙文喜，男，1967年生，浙江庆元人，回归的写者，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作品见于《诗刊》《江南诗》《扬子江诗刊》等报刊，多次入选年度选本和获奖。现居丽水，供职于政府某部门。

崖上诀

此般悬崖

怎就做了这脉山

无法独钓寒江了，江水

已被大雪征为士卒

听见风往北逃，江外落英枯叶

扑通声声

几欲仗剑扬马

龙泉，锈住了剑诀和蹄声

流水的腹语，无处窥破

缉拿伤情时光，未见布告城门

一千年后，殷红的血

才很不情愿，从宣纸滴下

如一两瓣梅花

本命年

羊善，无鼻绳

牵出一串句子很长，可结绳记事

可担谷结算

这一年，于山水中走蚁

在词语间放马

浓浓淡淡，无非江上

雾霜

花开花落

恰是心海生盐

偶尔做回太阳，照见身体里

涌动的熔岩和骨骼

羊在纸上，在红裤衩上

水丰草肥

羊毛雪白，如尖细的悲欢

颗粒金黄

高井弄草药铺

整捆，半扎的，一株株草放平身段

自愿跟采药人来街市

早先，它们管自己叫杂草

长在山巅，或溪谷，或峭壁，或古木

没成为药之前，已怀药的悲悯

并告知采药人在几步之外，如何辨识自己

它们较早地从泥土，水和细菌中，感知

某些人间的病症

去往病榻途中，循着空气的脉象

它们反复探摸某种病灶

最后，它们会轻轻舒出一口气

此时，埋首药柜药典的一张瘦脸

缓缓抬起来，摘下旧眼镜

像一副草药

慢慢说出那疑难杂症的名字

香菇博物馆

声光电模仿着风雨姿势，雷电腔调

有多少人进来

就有多少颗心，陪着小菌蕈

重走一次秋冬冰雪，再做一趟风中孢子

夹缝中的菌丝，爬墙虎

大多数人说到菌蕈，会赞其是一种山珍美味

而它的自我认知，是草木枯烂前献给人间

最后的一朵花

身负传递感恩和良善之重任

极少数人则说，它是神在草木长眠时温柔的抚慰

一个弥香之吻的分享

它从山林土著，入皇宫贵族，到庶民布衣

像极某朝，宰相或贵妃的人生起伏

当我们谈论，一朵小小的菌蕈

背起了一座博物馆

我们还会说，吴三公背起了菇神庙，像某个洋名字

背起了一部经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