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哪里有什么岁月静好,只不过是习惯了一种安逸的生活模式,把自己禁锢在四面高墙的围城里,如井底之蛙安于现状罢了!
临近毕业季,走在上晚自习的狭长楼道里,毕业班的教室里总能听到周华健的歌,“其实不想走,其实我想留,留下来陪你每个春夏秋冬……”空气中总充斥着些许淡淡的忧伤和不舍,让人不禁驻足感叹时光荏苒。是呀!不管外面的世界如何风云变幻,象牙塔里的日子总是像深不可测的大海,表面永远浪静波平,以至于每个水滴内心世界的风起云涌并不足以掀起多大的惊涛骇浪。
和其他同学一样,燕燕还在忙着写桌子右上角摞着的一塌还没写完的毕业纪念册。三年的朝夕相处,离别之际,应该对每个人同学都有太多的言语需要表达,反倒却因为太过熟悉,提笔感慨万千落笔却无言以对,最后只能费劲脑汁地祝福客套一番。翻翻书页,似乎好像大家都一样。唉,落俗就落俗吧!反正若干年后,那些封尘已久的纪念册,有可能会被闲置在一个永远无人问津的角落里。
班主任晚自习下发了“双向择业通知书”,而后语重心长地把当下的就业形势分析了一番,嘱咐大家不要持乐观态度,不要以为自己是“国任生”就可以高枕无忧,趁早动用现有的关系提前活动。甚至还颇有深意地画图讲述了“人脉和前(钱)脉”的相互依存关系。哪里还有人把他的话听进去!要知道,在座的每位毕业证书上都会赫然印着“国任生”三个大字,这就意味着,至少他们这届还是妥妥的国家承认的包分配生。班主任看着大家都心不在焉地随手把发的单子丢在一边,仍然专注地写着毕业留言册。他双手撑着讲桌忧心忡忡地环视了一圈,轻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了教室。
燕燕粗略地过目着三张不同颜色的择业通知书。在脑海里快速搜罗着门户里当着官有可能给她“办事”的人。白家洼也不是不出人才,说不上飞黄腾达,走出黄土塬当城里人的也不少,可是有办事能力的人还真想不起来几个。不是生分到见面只是打个招呼的,就是八杆子打不着的。说一个门户上的近亲关系吧,燕燕倒是有一个当着官的姑姑,往上翻六七代虽同出一脉,可而今世事变化,人情冷暖燕燕也是早有感触。尤其王家门户分理清楚后,个家都认着自家门户里的亲戚。这一点从出嫁的女子逢年过节浪娘家走亲戚就能看出来。翠儿、霞儿、翠霞三个逢年过节浪娘家,门户里必走的就存柱和存生两家。无奈燕燕他们祖坟上没有冒过青烟,几辈子人都是和庄稼地打交道的老农民,只出了翠霞一个和公家能沾上边的人。那又能怎样?翠霞为了往城里调动工作,也是前前后后托关系折腾了好几年。
这样脑海里四处转悠了一圈下来,燕燕倒吸了一口凉气。如果国家真的不分配工作,以她自身的处境,只有回家务农或四处打工的份儿。她知道,现在中专也不算什么高水准的文化程度了。有的酒店招聘服务员都要求中专以上学历。为了提升自己与时俱进,学校百分之八十的学生都选择在校期间参加自学考试,获取大专以上文凭。燕燕报考了西北师范大学的英语专科,可距离拿到专科毕业证还要继续考过四门课程,英语听力和口语她还没过。学校早已下发了通知,六月底之前毕业生必须全部离校,至于他们这届毕业生的就业去向问题,学校也只字未提,只是说生源所属地的政策措施都不尽相同。
燕燕和宿舍的几个同学一起商量,去人事局把档案移交后,在离校前先找个自食其力的工作历练一番,一边干活一边打探工作分配的消息。这个想法让她们几个不谙世事的女孩热血沸腾。她们自认为,以她们的学识找份临时工作应该不在话下。从此以后她们将不再是寄生虫,她们将靠着自己的满腔热情奔赴想要的未来。
现实在第一天就把她们的热情激得粉碎。手里攥着报纸的她们接连着碰了一鼻子灰,渐渐地意志消沉。工资高的岗位人家嫌弃她们没有任何经验,下苦当服务员的岗位她们又自命清高看不上。好歹多上了三年的中专,好歹她们曾经也是各个中学里的尖子生。内心仅存的那点虚荣还在作祟,使她们陷入高不成低不就的两难境地。已经有三个人打开了退堂鼓,准备直接卷铺盖卷回家等待分配工作。燕燕和剩下的三个人心有不甘还想再去试一番。
第二天,她们自己也降低了要求,四个人一起去应聘学校附近的一家酒店当服务员。最终,金红霞被招到了客房部,燕燕如愿地进了餐饮部。其余两个女孩受了点打击,一气之下卷铺盖坐上了回家的班车。没有什么告别仪式,大家收拾好行李走到校门口,相互拥抱过后便各自坐上了回老家的班车。送行的人很多,也有家长亲自来接的,校门口乱哄哄的一团。
燕燕早在几天前就信誓旦旦地跑到菜市场,以一个成年人的身份慷慨激昂地给秀荣两口子发表了一通演说。从此以后,她立志要成为家里的顶梁柱,为父母分忧解难,一起承担起应有的家庭责任,让家人的生活锦上添花。秀荣感动得热泪盈眶,存生抚摸着燕燕的头发感慨地说:“我的毛蛋蛋女子长大咧,这几年的钱没有白给你花。不管你组啥,我连你妈都支持,先试活一哈也能行,凑是一个人在外头要把自己经管好。外头的社会可不像学校,恁人际关系复杂的很。不管组啥事,眼界放宽,为人实诚总是好的。家里凑恁十几亩麦子,颜龙也快放假咧,我们割不完咧叫几个麦客子凑收拾完咧。你该组啥组啥去,家里不要你操心,凑是把工作分配的事一定要打问着呢。”
看着父母晒得黑黝黝的脸庞,燕燕又是心疼又是不忍。存生和秀荣听完了燕燕夸大其词的一顿说道,着急赶着还要去集市上。夏忙时节去迟了,总是要为个摊位和人争吵不休。没来得及细问就业分配的事情就急匆匆地赶去了集市上。三轮车发着了秀荣还不断地嘱咐燕燕,“不管打啥工都要给主家说清楚,咱们主要是等工作分配,随时都有可能拍沟子走人。不要到时候人家把你哄咧,活白组咧一分钱也没挣哈。”存生和秀荣,包括燕燕,他们都还沉浸在国家包分配的侥幸心理里。
殊不知,三年前的政策早已不能适应当下的社会发展需求。PL市原本属于平凉地区的一个县级市,各级政府部门都在积极向省级和国务院申请,撤消平凉地区和县级PL市,设立地级PL市。PL市设立崆峒区,以原县级PL市的行政区域为崆峒区的行政区域。PL市下设六县一区。为此,各类机构都按照“精简、效能”的原则设置,所需经费和人员编制都须自行解决。燕燕这一届的大中专类高校毕业生,也按照社会就业需求,实行“自主就业,双向选择”的政策。说明了一点,就是让毕业生自己联系工作单位,自主协商解决就业问题。
当然,燕燕和一大批毕业生,包括他们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父母,都还寻着往年中专生毕了业就分配工作的老路,一边自食其力,一边殷殷地盼望、等待着端国家的铁饭碗。
燕燕在酒店当服务员的日子并不好过。初入社会的她尝尽了别人的冷眼相待。一起打工的服务员仗着自己早来,总是百般刁难她。每天早上她都被雷打不动地派去冲洗厕所。每个服务员都有自己所负责的包厢,除了基本工资240元,其余根据顾客在自己包厢的消费额拿提成工资。燕燕的包厢总是被临时调整,客人来得晚不说,如果再喝几瓶酒,等到她把包厢打扫干净,每天下班回到宿舍已接近临晨。如果赶上第二天值班,她必须六点前起床到餐厅,七点钟为酒店住宿的客人准时开早餐。比起在家收麦子,这点苦累对于燕燕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最让她煎熬的是酒店对服务员仪容仪表的要求,穿高跟鞋统一着装、带妆上岗。紧裹着屁股的包臀裙她都能忍受因穿不习惯带来的烦恼。穿着九块钱一双的黑色粗跟布鞋站一天下来,到了晚上脚后跟困得简直无处安放。幸好酒店包食宿,员工宿舍楼下有个能容纳十几个人同时洗澡的大澡堂子。可不知怎的,燕燕却染上了脚气病,脚趾缝隙里密密麻麻的小水泡奇痒无比,害得她立岗的时候总是脚尖踮起在地上磨蹭,恨不得脱下丝袜美美地抠挠一顿,即使扣破出血都比强忍着好受。下班再晚,她必须洗完脚抹些达克宁才能安稳地睡一觉。该死的脚气病足足纠缠了她两个多月才得以缓解。
即使这样,燕燕也没有忘记每天抽空看书学习。她还是按照学校的作息时间每天早起,在酒店后面一块长满蒿草的空地上来回踱步看她的自学考试书。十八个人的宿舍一到晚上下班时间,喧闹声就像炸开了锅一样。夏天天气闷热,一直到晚上十二点过后宿舍才能安静下来。燕燕和金红霞不喜欢和其他的同事一起嬉戏打闹。如果都下班早,她们俩尽量远离这喧嚣是非之地。有时坐在盘旋路小花园中间的路灯下,有时去商城对面打烊的门面房门口。两个人坐在水泥台阶上,相互倾诉一天所受的委屈和煎熬。有时她们彼此无声地倾听着,泪水从脸颊滑落也不去擦拭。霓虹闪烁,任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城市在眼前模糊地晃晃荡荡。诺大的城市里,她们第一次感到如此渺小和卑微。中专三年成了她们人生的顶峰时代,她们曾经爬到山顶的平台,在自己的编织的茧里憧憬着美好的未来。她们原本怀揣着一腔热忱,想在这个自认为是过度的踏板上自我锻炼一番。没有想到现实如此残酷无情,连做一个最底层的服务员都那么艰难!干活苦累都不说,受尽人冷眼相待的心里落差让她们难以平复。
有一次,燕燕给客人倒茶水时,客人突然一个转身,把她手里握着的玻璃杯撞到了地上,同时把热水溅到了客人的大腿面上。燕燕连忙哈腰致歉,拿着毛巾擦拭客人的衣服。那个看起来温文雅尔的客人虽然没有再追究,但是他神情淡漠地说了句,“咋当的服务员,眼睛倒眼窝长着呢嘛!”说话时,他高傲、鄙视的眼神活像个一个统管鸡群的大公鸡,四座的人都对燕燕投来嗤之以鼻的冷笑。燕燕硬是赔着笑脸到最后。等客人酒足饭饱结完账拍屁股走人后,看着满桌子的残羹剩菜,燕燕摸着自己发红的手背,仍能感觉到一阵烧疼。其他同事们一窝蜂地涌了进来围在桌子旁。这是一桌纯属应酬的饭局,桌上好多菜都没有吃完,有的盘子里几乎没有动筷子。大家顾不上议论,从抽屉里拿出一次性筷子大快朵颐了起来。这样的好事燕燕已经见怪不怪了。餐厅每天给她们管两顿饭,下午一顿四点钟开饭,员工餐没有啥花样,馍馍和素炒莲花白常常是标配。往往到了晚上十点左右,他们都感觉肚子空落落的。遇上一个出手阔绰的客人求人办事,摆一桌子菜只是为了撑撑门面,这就便宜了他们这些刚好饿了肚子的服务员和传菜员。他们会像客人一样围着桌子一边说笑一边吃。如果剩余的酒恰好也没打包带走,几个传菜的男同事还会一边喝酒一边吃肉,俨然一副应酬的架势。比起客房部,燕燕自认为要比金红霞幸运一点点,至少餐饮部给员工管饭。金红霞经常因为省惜钱舍不得多打饭而饿着肚子上班,她自己却美名其曰说是正中其意,不用为减肥而苦恼。确实,比起她在学校的时候,金红霞全身上下明显地瘦了一圈。燕燕偶尔打饭会趁着时机成熟时多拿两个馒头,和多盛的菜一起端到自己的包厢里藏起来,等着金红霞下班路过她们餐厅时背过人悄悄递给她。
她们打工的这家酒店当时在平凉城小有名气。能住得起的客人要么是有权人要么是有钱人。有的客房里买来的各种新鲜水果客人也不打包带走。金红霞打扫卫生时便打包带出来,等她和燕燕两个人都下班了,并排坐在马路沿子上一边享受美味一边说说笑笑。这样的意外惊喜可以让她们暂时忘却现下的失意。渐渐地,她们虽然早已适应了酒店打工的环境,但是打心底怎么也融不进去。内心的那点骄傲和优越感还没有被现实彻底打磨消淡,她们总觉得自己有别于那些和她们一起打工的安于现状并怡然自得的女孩。可以和她们混在一起开各种玩笑,毫无芥蒂地打打闹闹。当拿起书本独自学习时,她们又不由得孤立和自命清高起来。
相同的机遇倒让燕燕和金红霞两个原本只是泛泛之交的女孩成了彼此精神上的依托和支柱。同住一个宿舍三年的光阴,都没有让她们两个人心的距离如此亲近。她们时常一边吃一边说笑着一天里碰见的奇闻趣事。炎炎夏日,城市的夜晚和天气一样喧嚣浮躁。商城旁边的啤酒摊上,喝酒的人肆意地猜拳摇骰子喝酒,耳畔传来刺耳的喊叫声。霓虹闪烁,路灯下纳凉的行人依然来来往往。出租车停靠在路边,专门等待着拉消遣完回家的醉汉。很多个夜晚,两个女孩都坐在商城对面的水泥台阶上,无心欣赏这美妙的夜晚风景,笑着笑着就泪流满面。毕业一个多月了,关于分配的消息仍是杳无音讯。在一个城里打工的同学们都相互间保持着联系,他们都和她们一样的焦躁不安。
晚上,她们刚送走了几个去银川闯荡的同学。一起吃饭的时候,言语间能明显感觉到同学们的失意和不甘。这些曾经意气奋发的少年,初入社会都遭遇了或多或少的打击。他们谁都没有提关于工作分配的事儿,每个人的眉宇间都写满了惆怅。那张只有一个月期限的“自主择业通知书”早已过期不候。班主任的预言也并不是危言耸听。他们的父母都是憨厚老实的老农民出身,属于背上猪头寻不见庙门的主儿,那张纸留着又有何用!男孩的压力更大,在这个错综复杂物欲横流的社会,万千愁绪他们只能咬断牙齿和血吞。或许离开这个伤心的城市重整旗鼓,只有靠自己才能闯出一片属于自己天地。
他们彼此微笑着挥手告别,看着列车缓缓地出站,想要说句珍重却都欲言又止。燕燕和金红霞迈着沉重的步伐肩并肩走回了酒店宿舍。没有人开口说话,失落、矛盾、纠结不安等等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她们无从说起,却是“此时无声胜有声”。
耳畔传来阵阵烟花爆竹声。一道火线横空出世,五彩的火球瞬间炸裂点亮了夜空,接踵而至的烟花“嗵——嗵”地响彻天际。北京申奥成功了!这是每个中国人的骄傲。两个女孩四目相对,热泪盈眶地拥抱在一起。是激动、兴奋?有,但不全是。还有离别的伤感,对残酷的现实难以名状的无奈和悲伤。这是2001年7月13日的夜晚。一个特殊又难忘的不眠之夜。
你是否也有同感?一旦日子过得不能称心如意,时光就变得煎熬和缓慢。好不容易熬满了三个月的试用期。酒店有规定,干不满三个月离职,扣发一个月的工资。燕燕和金红霞心照不宣地决定离开了。这三个月对两个刚出校园的女孩来说,即漫长又苦涩。从小到大十几年来流过的泪水汇聚起来都没有这三个月流得多。残酷的现实把她们从梦想里唤醒,都说“条条大路通罗马”,“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以前常挂在嘴边的口头禅,如今却如此不堪一击。眼前路迢迢,她们却茫然不知去何处。回家是最后的抉择,她们像是漂泊无依的船只,只有停靠港湾才能再次启航,家永远是心底那个靠得住的地方,父母永远不会嫌弃自己的孩子,哪怕她一事无成。
她们怀着悲壮的心情怀揣着平生第一次靠自己的双手挣来的工资,两个人去商场从头到脚置办了一身新衣服,给各自的家人买了点东西。回到白庙塬,每天穿梭在广袤的塬面上,或是跋涉于山洼的沟沟壑壑里,燕燕如一只欢快的雀鸟一样,她很快就从那灰暗的记忆中走了出来,又变换了一种心态接受了现实,却仍然期望者命运的垂怜,一边在那片土地上耕耘,一边不断地学习等待着转机。
白露过后,燕燕收到了金红霞寄来的一封信。她们两个分别后一直保持着书信来往。得知灵台县的同学都先后分配了工作,金红霞被安排到了一个离县城很远恨偏僻的乡镇工作。燕燕一屁股蹲在地头抱头痛哭起来,一半源于欣喜,多半是在哭自己。秀荣也跟着擦拭眼泪,责怪起存生来,“你像个窝里佬一样指不出去,咱们怂本事没有,还不把脸装到裤裆里四处求人帮忙。上次问咧义明说,他们这一届毕业生分配的文件还没有下来,这都过咧多少天咧,你也不知道主动打个电话问一哈。咱们求人呢还拉不哈面子,难道等着人家主动联系你呢?咱们几斤几两自己掂量不来轻重吗?”
存生挠着头盯着秀荣看。秀荣又开始数落起来,“义明不行,咱们去找一下金芝嘛!寻一回老七问一哈她们家的地址,好歹人家大小碎是个官。咱们成天里连土打交道,叫工作寻咱们估计黄花菜都凉咧。一辈子关键凑恁么几步路,这是娃娃一辈子的事,不管成不成,咱们先把庙门找着香敬上嘛。我凑当住三万块买他个工作呢,只要能给我娃把工作安排咧,出多少我都愿意。明儿个,明儿个咱们两个凑去寻一回走。”
存生叹了一口气没说话,他知道犟不过秀荣。秀荣说得也在理,管行不行,先硬着头皮寻一回再说。家门上能提名叫响的也就这两个人。柳义明答应帮着他打问消息,他相信他一有啥消息肯定会第一时间告知。金芝算是王家门户里唯一一个出人头地的人物了。一个乡镇的乡长,在他们看来已经是很大的官了。病急乱投医,秀荣两口子也没有个头绪,只能像无头苍蝇一样碰到哪算哪。
燕燕见秀荣又为她的事开始谩骂存生,她赶紧强打起精神开解秀荣,毕竟崆峒区同一届的毕业生暂时还没有一个落实工作的。“都在一个城市里,金红霞都分配了,我们肯定也快咧。”燕燕嘴上说着这些话,心里似乎也敞亮了一些。可是,等她自己一个人躺在炕上的时候,无边的黑暗笼罩下,她的心头又隐隐约约地掠过许多难以名状的忧愁。其实,她一点底都没有,甚至有种不好的预感。想着想着,她越发愧疚不安起来,她竟然成了锅里的那只老鼠,把原本风平浪静的家搅和得乌烟瘴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