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绿花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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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农历四月八之前,塬上的气候仍是乍暖还寒变幻无常,偶尔还会遇上一场倒春寒。前一天的天气还风和日丽,到了第二天一早,天空变得低矮阴沉,像一张深灰色的篷布罩在头顶。不大一会儿,狂风漫卷着尘土,带着呜呜咽咽的鸣叫声,从远处的山头铺天盖地地袭来。灰尘和杂草被扬卷在空中盘旋打转,一股一股的小旋风在墙角和田埂边跌跌撞撞地翻着跟头。穿天杨随风摇曳着身躯,风势越是猛烈,它的叶子就越是舒展,一夜劲风过后,穿天杨已是满树青绿。勾施过化肥的麦苗已经返青,麦地里像铺盖了一层绿油油的地毯。丛生的荠菜也焕然一新,和旁边的麦苗顶着风竞相生长。一场狂风过后,原野四下灰蒙蒙一片,空气中充斥着浓浓的土腥味儿。

勤快的庄稼人顶着风背着背篓在路上捡拾着干树枝,这些被风吹落的枯枝断梗用来烧火煨炕都是极好的硬柴火。王家奶奶盘腿坐在窗户前,手习惯性地塞进腿裆里取暖,看着窗外的风带着哨声在院子里打着旋儿,吹落进院子的柴草败叶一堆一囊地积在墙角,院子被风糟践得狼藉不堪。立在墙根的铁掀啪嗒一声倒地,王家奶奶的身体也跟着抖颤了一下。她自言自语地说:“春上这个风啊,能把人憎恶死!吹得昏天暗地的。门窗关得紧紧的,不知道从哪达吹进来的土,早上拾掇下的台面上又铺盖了一层灰。唉咦!风吹得人扎站不住脚,集上怕都没几个人,卖菜的咋不见回来哪?瓜娃实道的,站在集上冻死了!唉,光说而今日子好过呢,吃下的苦受下的罪不消说。春上这个倒春寒天气到底能把人破烦死!”王家奶奶倒吸了一口气,接连着唉叹了几声便起身下了炕,拿起搁置在棺材盖上的鸡毛掸子,一边掸拨桌子上的灰尘,一边嘀嘀咕咕地骂着天气。

王家奶奶干净利落了一辈子,见不得家里肮脏凌乱,也由不得她自己懈怠。她把窑里重新抹擦洒扫了一番后,又脱鞋上了炕,顺手拉了两三下电灯绳子,灯泡没有丝毫反应,电还没有来。遇上刮大风或者下大雨的日子,停电就像家常便饭一样,少则一两天,多则要持续一周。有时突然来了电,没有关灭的电灯泡会忽闪上几下,或者持续亮上几分钟,随着电压的供给不足又自动熄灭。王家奶奶把拉灯的绳子压在腿面下,想起来了就扯拉几下。在她看来,停电最大的影响就是到了晚上黑灯瞎火的不方便,学生要点着煤油灯写作业。只要看着燕燕三个趴在一盏昏暗的煤油灯下写作业,她就莫名的替他们干着急。其实,有没有电对于农村人的正常生活并没有多大的影响。鼓风机用不了还有风箱可以替代,况且仍有大部分人家习惯拉着风箱烧火做饭。家家户户的墙根下都码放着成堆成捆的干硬柴。锅底下烧柴火时,风箱最能受人控制,可缓也可急,全在做饭人的意思。秀荣最爱拉着风箱烧干硬柴。只要锅底的火焰不息,断断续续地往进添几根硬柴,轻拉几下风箱,锅底下的火苗就能一直噼噼啪啪的燃烧。

到了夜间,风比起中午的时候稍微缓和了一些,偶尔还能听到一阵呜呜咽咽的呼啸声,扬卷起的门帘拍打着门框咣咣作响。存生和秀荣顶着冷风在集市上站了一天,吃完饭就回偏窑的热炕上休息去了。秀荣后背垫着一块枕头,凑在煤油灯下翻看着记账本,不时地在计算器上按压着算一回。存生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茶水,靠在被窝上低头交换着热敷眼睛。只要开三轮车,存生就不忘戴上石头眼镜,尽管如此,四面八方吹来的风还是让他的眼睛干涩难耐。卖菜的时候顾不上仔细感受眼睛的各种不适,一旦回到家全身心的放松下来,他就感觉眼皮底下像是有许多虫子在乱爬,只有对着热气熏蒸上一回才会缓解。

正窑里一片昏暗,除了煤油灯下的那一团亮光。燕燕三个低头写着作业,窑顶上的墙面上,倒挂着三团晃晃悠悠的黑影。细听笔尖在本子上划过的声音,像春天里颜龙养的蚕啃食桑叶时发出的沙沙声。煤油灯放置在一个麦乳精的铁皮盒子上,按王家奶奶的说法,这叫高灯低亮。他们三个一边写作业,嘴里叽里咕噜地说着闲话。王家奶奶盘腿坐在炕上,手腕上的手饰被她撮弄得叮咣作响,摊开的被子平展地捂在热炕上。看见燕燕三个嬉闹不止,王家奶奶催促起来:“都把嘴闭紧好好写作业,几下子写完睡觉。点灯熬油不说,我看小燕的下巴都挨到本子上了。念下念不下书都无嫌,早早把眼睛糟蹋了咋弄,成个瞎眼窝都找不下个好下家。燕燕,剪子在这呢,拿去把灯花绞一下,忽闪忽闪的把眼睛都晃花了!”王家奶奶顺手揭开席底取出了剪刀。颜龙挪开凳子迅速上前拿了剪刀。剪完灯花后,火苗从灯芯里均匀持续得窜了出来。颜龙把剪刀搁置在火焰上烧了一会儿,受热的部分被烧得乌漆麻黑,他立马转身把剪刀放进了脸盆架上还盛有半盆水的洗脸盆里。一阵嗤啦啦的声响随之而来,水面上升腾起一团白雾。颜龙得意地看向燕燕和小燕,拿手捏抓着白色的水汽。王家奶奶抬高嗓门“唉”地叹了一声气,随后嗔怪道:“颜龙,我看你娃皮紧了。不好好写作业你拿个剪子胡翻弄啥着呢!家里统共就那一把剪子,你连火燎带水激的,把你大头几下弄日塌,以后想剪个指甲都没个啥剪。你娃手闲的得个蝎子捉上!给我拿来嘛!”颜龙歪斜着脑袋嬉皮笑脸地凑近炕头,生怕王家奶奶抄起旁边的苕帚疙瘩打他,他把剪刀扔到了炕头上。王家奶奶一边收剪刀一边喋喋不休,“你白长了恁大个脑瓜,一天光知道个胡整,咋不往正道上想。打架逃学、上课吹蜘蛛,好的学不下,日鬼倒棒槌的事见学就会。唉,你娃咋弄哩!”王家奶奶絮絮叨叨了一会儿后,窑里变得异常安静。她照旧坐着看燕燕三个写作业,屁股下面烙热了,她便挪移一下身子,一会儿掀起窗帘看看天色,一会儿张大嘴巴打几个哈欠。

小燕和颜龙收拾好书包,双双跪在沙发上对着墙玩弄起了手影。颜龙双手交叠,小拇指上下晃动时,墙面上便出现了一个张着大嘴的狗。他一边摆弄一边配音,“汪汪汪”地朝着小燕用手指变出来的大翅膀飞鸟叫着。小燕也不甘示弱,拨弄着手掌摆出了一个什么都不像的影子,还信口雌黄,非得说那是她专门设计出来降服土狗的天狗。两个人都没了好声腔,相互操着不着边际的脏话对着墙上的手影吵起嘴架来。惹得燕燕没了写作业的心思,她站起身遮住灯光,对面的墙面忽明忽暗地投下她手舞足蹈的身影,到最后,三个人谁也不服气谁,推搡着拉扯着扭打着谩骂着,闹得不可开交。王家奶奶制止不住,抄起身旁的扫炕苕帚摔打了过来,“咚”的一声打在棺材板上,燕燕三个顿时安静了下来。王家奶奶厉声训斥起来:“黑天半夜的,你们三个闹腾得寻魂呢吗!一个个都像那狗脸亲家一样,一阵阵好的劲大,一阵阵就翻脸不认人了。燕燕,你写完了吗?写完了就赶紧收拾,把煤油灯端过来放窗台上。灯把外头影得黑嘛咕咚的,我连个啥都看不清,我估摸着怕都快九点了。到门道里把尿盆提进来睡觉!”燕燕转头看了一眼写字台上的钟表,还有十分钟就九点。她不禁疑惑起来,王家奶奶到底是估摸得准,还是压根儿就认识钟表,怎么好多时候她都能把时间猜个八九不离十。看着小燕和颜龙已经上了炕,燕燕也来不及多想,赶紧回到座位上,照着答案做完了最后几道题。王家奶奶把火柴放在煤油灯旁边,以备晚上燕燕三个尿尿时点灯照亮。燕燕三个还在一边脱衣服,一边嘻嘻哈哈地说笑。王家奶奶不由分说地吹灭了煤油灯。她知道,只有把灯吹灭他们三个才能消停下来。

燕燕和小燕合盖一条被子。一盖上被子两个人就像仇人一样,背对着背拉拽起被子,一副生怕对方盖多了自己会被冻着的架势。小燕索性用嘴巴咬着被子的边角,两腿膝盖紧紧地裹挟住自己的那一边。她是被燕燕揭光被子冻怕了的。睡到后半夜,炕底的柴火基本燃烧殆尽,燕燕经常在翻身时夹裹住被子把她自己包得严严实实,被揭精亮在一旁的小燕时常被冻醒。所以,小燕每晚睡前除了把属于自己的半边被子守护好,还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警示燕燕一番。王家奶奶已经没有精神搭理燕燕和小燕了,她把盖在被子上她的上衣往下掖了掖,伸手给颜龙窝了窝被角,对颜龙说:“我娃快睡!让两个猴女子嚷叫去。两个猴溜精,睡个觉都不得安稳。”中午没有睡觉的习惯,颜龙已经困顿难捱,头一挨着枕头眼皮就开始不由自主地耷拉了下来。燕燕和小燕像两只撕架的老鼠,支支吾吾地拉扯了一会儿,实在困得招架不住了才相互妥协,头贴着头,背靠着背,紧紧地依偎在一起睡着了。

每到周末,秀荣都要在锅底续上火,温一大锅热水用来洗头发和洗衣服,同时进行一次卫生大扫除。如今,秀荣再不上手帮着燕燕三个洗头发,只是洗完头发倒水冲洗时,她还是会端着一大瓢兑好的温热水,一边给他们倒水冲洗,一边用手揉搓。燕燕和小燕学会了梳头发后,秀荣就给她们留长了头发。燕燕经常脑洞大开地设计各种各样的奇葩发型来打扮她和小燕。没有头花装饰,她们两个就把破旧的亮色衣服剪成细布条绑在发梢上,看见开得艳丽的野花也随手掐下来别在发际间。颜龙只要看见燕燕和小燕满头插花胡打扮,他就眉头紧蹙,歪斜着嘴角,“啧啧啧”地一通数落:“难看死了!赶紧尿一泡尿把你们那怂样子照一下去,都能把鬼吓跑!打扮得花里胡哨的,想跟人了吗?!”燕燕牙尖嘴利,不假思索地回怼颜龙:“闲事管得宽!我们高兴,你管得着嘛。你说出来的话就像奶奶的裹脚布一样,又臭又长还惹人日眼。嫌难看了,你往北看去!”

偏窑的角落里,秀荣拿着一把梳子,一边用大拇指抠挠小燕头发里生出的头皮屑,一边对着头皮“噗噗”地吹着气。说不清从时候开始,燕燕和小燕的头皮上长满了雪花状的头皮屑。用手指轻轻地抓挠时,头皮屑便像落雪一般从发丝间抖落下来。为此,秀荣也是伤透了脑筋,她常常用打听来的偏方给她们医治。小燕疑惑地问秀荣:“妈,你吹我头发做啥?把我头皮吹得凉嗖嗖的。”秀荣边挠边说:“我听人说,把头屑刨出来吹一顿就胀死了。我试一下顶用吗。”秀荣说完继续噗噗地吹了起来,吹了一会儿,她无奈地笑道,“还把人腮帮子吹困了!我思来想去,怕是咱们用的洗头膏不好。他娘娘的!而今啥东西都有假呢。你们碎时还哪来个洗发水呢,就拿最便宜的那个白猫洗衣粉,一周洗一回头发,头发又净又干散。而今还专门用的洗发膏,洗完头发腻到一达梳不开不说,两三天就痒得受不了了。这一回买下的这个洗发膏明明写的是去屑的,用了几回屁用都不顶。你八妈一直说商城里的东西假的多,我这回怕图便宜又买了个假货回来了。”秀荣又给正在搓洗头发的燕燕安顿,“燕燕,你多放点洗头膏,捞着把头皮多搓上一阵。”燕燕又从黄色的袋子里挤出了点洗发膏涂抹在头顶。脸盆里的水因为倒了些食醋的缘故,变成了深棕色。用醋洗头发也是秀荣打听来的去头屑的偏方。有时候她会在水里放一撮盐,偶尔会捏一撮食用碱面。不管是添盐还是加醋,去头屑的效果好似都不理想,燕燕和小燕发丝间的头屑还是那么多。秀荣最终把罪魁祸首都归结给了洗发膏。吹了一会儿,她又大发感慨起来,“唉,人常说,便宜没好货,好货不便宜,这真真的!就像我们卖菜一样,批发价高的卖价就高,到底是一分价钱一分货,爱贪便宜的人就买不下好货,好货肯定也不得便宜。前儿个跟白庙集,你爸爸硬要拿六毛钱的芹菜,我偏偏没听他的话,拿了几十斤发价七毛五的西芹,为这,你爸爸把我叨叨了一路,我肚子里那个气呀!正儿八经卖的时候,我的贵芹菜就是比便宜的芹菜卖得快。到下午时唉,你爸爸那个皮嘴咧下光知道个笑。唉,你们那个老子呀,眼睛里没水,骨子里没胆。要不是我箍着做生意,你们那个老大说不上还给人下苦着呢,咱们也就没有这日子!”秀荣说到这里,燕燕三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歪斜着脑袋,满脸质疑地看向秀荣。秀荣抬高了声腔,继续她的演讲,“你们三个还当我虚说着呢!瓜子娃!光不要看咱们这几年吃穿不愁了,世上穷苦的人也多着呢。远处不说,熊渠庄里瓜莲莲你们总知道么,还有你外爷家身底下彩云家,彩云到而今还穿得补丁衣裳。要不是我撺掇着你们老子做点碎生意,你们三个怕跟彩云差求不多。把你们三个吃劲的,想要啥给你们买啥,年年还有一身新衣裳穿……”秀荣像打开了话匣子一样,滔滔不绝地说了一大堆,把头皮屑给她造成的烦恼早已抛之脑后。

燕燕三个一边帮忙洗衣裳一边颇有兴致地听着。秀荣一边说道,燕燕脑海里便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些零碎画面。她想起小时候他们用的白猫洗衣粉,还有他们爱说的那个顺口溜:“不管白猫黑猫,能抓老鼠就是好猫”。秀荣说到彩云和瓜莲莲,她们的一颦一笑又浮现在燕燕的脑海。她赶集的时候偶尔还能碰见莲莲,莲莲还是那么爱笑,见了熟人不说话,只是歪斜着脖子咧着嘴,盯住人傻傻地笑,一口黑黄的大板牙让人看着恶心。她确实还穿着打了补丁的裤子,补丁粗糙的针脚随着走路一张一合,能清楚地看到里面穿的红线裤。想到这里,燕燕不禁在心里犯起了嘀咕。虽然莲莲没上过一天学,连一加一等于几都不知道,但她看起来总是一副笑嘻嘻的面孔,好似什么烦恼也没有。反观正常的人,尤其是他们这些当学生的,一天到晚都不得闲,还要写作业背课文应付考试。书上学来的“之乎者也”,偶尔在现实生活中张口说出来,还会被人嘲笑成“脑子叫驴踢了”。前几天,她趴桌子上边念边写英语单词时,王家奶奶戳了一下她的头,扳着脸骂她:“你嘴里呜啦呜啦的,像阴阳念经呢一样!学上的连个人话都不会说了吗?”想起王家奶奶当时的表情,燕燕忍俊不禁,抿嘴憋笑时没把控住,竟然从鼻孔里喷出了一股浓稠的鼻涕。她习惯性地捏着鼻翼把鼻涕甩到了身后。颜龙紧皱眉头,咂巴着嘴数落燕燕:“啧啧啧!你把人脏死了,那个鼻子像个泔水桶一样!墙上有三分之二的鼻屎都是你抹下的。这阵子幸亏没吃饭,吃饭桌上看见你这个样子,肯定能把人潮得吐。你还作精的,喝别人喝过的水时,专门对着缸子把把喝,真个是‘驴粪蛋子外头光’。我看你最窝囊!”燕燕恼羞成怒,绷大眼睛直勾勾地瞪着颜龙,张嘴就骂:“滚!西瓜咋滚你咋滚。管的闲事宽,反正没有擤到你身上!”小燕也在旁边帮起腔来,细数起燕燕平日里鼻多尿多事情多的诸多毛病。秀荣并没有阻止小燕和颜龙争先恐后地翻舌告状,还不时地拿眼睛瞟一眼燕燕。燕燕撅着嘴不停地为自己狡辩,转动着眼珠把颜龙和小燕瞪了一眼又一眼,带着威胁的口吻说:“你们两个给我等着!哪天落到手里,我就……”燕燕没往下说,紧紧地攥着拳头,像是要把手里的东西捏个稀碎。秀荣并没有多加斥责燕燕,仍然低头搓洗着手里的衣裳,不耐烦地说道:“都再不咬牙了!满桶水不响,半桶水晃荡,你们三个把猫叫了个咪咪,都差求不多。揭人短的时候,叽里呱啦的就像抢着吃食的燕唧唧一样,正二八经都是那‘狗肉上不了台面’。瓜猴精胡日鬼时一个赛过一个强!”秀荣没有指名道姓地指责燕燕,这让燕燕有点幸灾乐祸起来,她伸出舌头朝小燕和颜龙做起鬼脸。小燕把手里的衣服使劲地按进水里,大声嚷嚷起来:“妈,我可不是狗肉,我能上得了台面呢。”秀荣抬头暼了小燕一眼,笑着说:“噢!你不是狗,你是个猪,能上得了台面!一个个都像马武山上的洋芋一样,要人墉上呢!”燕燕高高地嘬起嘴唇,朝着小燕“猪猪猪”地嘟哝。颜龙紧抿着嘴唇,憋住了一脸的坏笑。小燕狠狠地乜斜了一眼燕燕,不服气地朝秀荣吐了一下舌头。秀荣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她的嘴角微微上扬,却又装出了一副视而不见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