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为何相遇？（三）
步行约二十分钟，柳语和雨随月走到了落海市的市区周边一条条整齐排列的街道上。
“我家那位父亲啊，是个对什么人都十分温柔的老好人呢。”雨随月双手环抱在头上，假小子般粗鲁的咂嘴，似乎是对其父亲的态度有所不满，“他啊，见到什么人都报以笑容，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会尽量用温柔的语气来与别人交谈。就算是那种恶狠狠的粗人，我也没见过他失态的时候。”
“这样不好吗？”
“有什么好的！别人都压倒你头上了你还温声细语的，这不是懦弱是什么？是我的话，我肯定就直接怼回去了，那还讲这么多大道理。”
“虽然我脾气也算不上太好，但是我还是挺佩服你父亲的。”柳语摸了摸鼻子，道。
“为什么？”
“因为你想啊，能在这么多性格怪异的人面前淡然自若，保持一颗平常心，那得需要多高的文化涵养啊！就那种‘风雨不动安如山’的感觉，你不觉得这是有大气魄的男子吗？多帅啊！”
雨随月听后，嗤笑一声，也不管什么淑女包袱，手指指着柳语，哈哈大笑道：“看你的样子，你不到处和别人打架就算好了，现在居然还羡慕起我父亲来了，可别逗我笑了，你们这些男生不应该喜欢那种浑身肌肉的硬汉吗？难道是时代变了？你也太好玩了吧！”
柳语倒也没有生气，反而无所谓地道：“谁规定男生就得喜欢那种高大威武的风格？粗人也会有一颗读书梦，更何况我这种两者兼顾的美男子？难道像你们女生一样，喜欢那些柔柔弱弱的男生才是正确的吗？”
雨随月不忿道：“谁说我喜欢那些柔柔弱弱的男生了？这种情况也是要看人的。而且我喜欢的种类可是和普通的女生不太一样。”
柳语好奇地问道：“哦？来说说看，你喜欢怎么样的男生？”
雨随月秘密一笑，一根洁白的食指搭在嘴唇上，嬉道：“不可说，不可说。”
“装什么神秘啊，我又不会和别人乱说。不会是喜欢你父亲吧？然后故意在我面前抹黑他，不想让别人知道你父亲的好！其心可诛，其心可诛啊！”说完，柳语还比了个深恶痛绝的表情。
“你怎么不去死啊！”
柳语一笑，装作胜利姿态的样子，挺直着腰板稳步前进，没有扭头看向好像气上头来的雨随月。
说来有趣，一个原本冷冰冰干巴巴的女孩子竟然骂起人来毫不留情，而且还这么自大这么嚣张这么疯癫，但又能和自己来哦的这么来这么融洽甚至能像如此这般开开玩笑，关键人看起来和自己年龄相差也不是很大，人家又长的水灵灵的，小小年纪便倾国倾城那长大还得了？俗话说得好，下手要趁早，不过近水楼台先得月，我现在和别人女孩子关系应该也不算差吧？不算吧不算吧？
不对，现在的主要任务是学习！学习！懂吗，不过如果她有这么个意思的话我该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好吧，还是先做朋友比较适合。
老可爱的少年心事了，对吧？
希望之后的柳语也可以这么想。
希望如此。
偏西的阳光洒在街道，把路杆的影子拉得老长，为楼旁的大伞除去湿气，将行进的旁人照得张不开眼，却不能将两人的影子交叠在一起。
不过当下，没有任何阻隔，也没有丝毫猜测，更没有半点差距，两人的距离不过一手之间，如此，便足够了。
仅限当前。
......
又行了五六分钟，两人兴许都有些说累了，一时无话，但两人整齐划一的步伐凸显出了其内心的不平静。
但就在快要到落海一中的时候，雨随月率先打破局面。
“爸？”雨随月惊呼。
柳语疑惑，看向雨随月，但望到雨随月不似作假的惊讶神情，柳语移开了视线，开始顺着雨随月的视线四处寻找那位被雨随月称呼为父亲的人。
就在这时，在落海一中不远处的一颗高大榕树下，一位安静站在树下的男子抬起了头，看见满脸不解的雨随月，手指轻轻扶起眼镜，微笑看着这一男一女。
雨随月快步跑去，擦去额头上的汗渍，问道：“爸，你今天不是要工作的吗？”
那名被雨随月提问的温润男子用其极具有磁性的声音说道：“今天的任务提前完成了，见这天的浪潮连绵不绝，心想你出去的时候肯定没带伞，便来这儿看看能不能碰上你。只是没想到等待的时间似乎有点久，而且好像还打扰到你和你的新朋友交谈了。”说完，男子朝柳语的方向点了点头，害雨随月不敢转头望去。
柳语站在离两父女好几米的地方，见雨随月的父亲朝自己点头示意，匆忙回礼，脸上带着丝许不自然的神色。
“好了，那我们走吧，看你全身都湿成什么样了，再不回去换衣服怕要感冒了......咳！”男子说着，突然用力咳嗽了一下，手不自觉地颤抖。一旁的雨随月见后，赶紧抓起男子的手，问道：“怎么你的咳嗽到这边了还没好呀！”
男子无奈道：“傻丫头，哪有你想的这么简单，如果换个地方咳嗽就能好的话，那为什么还有这么多人要去医院看病？”
见两父女准备离开，柳语欲言，可不知如何开口。他知道，再不说点什么，雨随月就要走了。
可说什么？
或许他心里有答案。
但他不敢。
因为他深知，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柳语平时祸害四方的时候，就算是正面迎着大人们的痛骂，心底也无动于衷，怡然自得。
但到了这个分别的时刻，他畏手畏脚，满怀惶恐。
真的真的，好想说出口啊。
就在这刻，那位被柳语一直惦记着的女生，好像想起了什么，转过身子，俏皮一笑，如春风拂面，万物花开。
“学校见。”
......
曾经有人问柳语，第一次醉酒的感觉如何？
柳语摇晃着拿起被捏得几欲干瘪的啤酒罐，使劲将最后几滴送入嘴边，然后醉醺醺地回道：“第一次醉酒的时候我还很小。懂吗，就一小屁孩，啥、啥东西都得想半天，还tm说不出口那种，心脏一直砰砰跳，跳个不停，搞得我都想自己把自己扇清醒了。”
“哦？是什么酒？说来听听，能让我们柳少如此失态的酒也不多了吧？”
“你不懂。”
“有何见解？”
“那叫，美人酒。”
......
柳语生平第一次感到上学是那么的的美妙，他也是第一次对上学这件事情感到期待。现在，柳语觉得自己的眼睛似乎睁得更大了一些，四周的灯影好比清晨的微光，为柳语的视觉打上绚烂的特效。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柳语的剧烈的心跳让他异常讨厌。
他大喊着，大叫着，用颤巍的声音道：“说好了，我们学校见啊！”
雨随月没有再回头，只是背到身后的双手比了个手势。
柳语笑了。
“啊，对了，忘记和他说了，今天可是我的生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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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假的尾巴被阴沉的八月抓住，飒爽的九月又把八月踹开，很快，落海市将会迎来一段少雨的时期。相比于梅雨时节，人们更愿意在艳阳天里挥洒汗水，并为自己美好的生活献上祈祷。
而在雨季未过前，柳语便在家中认真学习弹吉他。自买完新吉他那天起，柳语就一直乖乖待在家里苦练，也就是音乐节当天出去走了一圈，在回来的时候，柳语父母却发现他们的儿子似乎有些失落，接着便继续躲在家中，时不时传来吉他嘶哑的琴弦声。
柳语父母有些担心，以为是不是在买吉他的时候出了什么事故把脑子装傻了，于是想找柳语开诚布公地谈谈。结果却发现，柳语还是那个柳语，只不过像藏了什么心事。
之后，柳语父母也就不再担心，反而流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害柳语摸不着头脑，郁闷至极。
不过见儿子有了沉下心来打磨自己的趋势，作为父母的也十分欣慰，因此未多说什么，专心为儿子煮好每一顿饭，顺便再借势问问是哪家的姑娘惹得儿子垂青。
至于柳语，他的想法很简单：将吉他练好，成为一名专业的吉他手，在雨随月面前大放异彩，令其娇羞，与其搭档，一同弹琴说唱，谱写一篇美好的青春诗章。
想想都激动！
于是，在潜修了一个多月后，柳语便达到了吉他4，5级的水平，能够熟练地弹奏出部分比较简单的曲目，稍难一些的也能够较为流畅地调试出来。
难道我真的是个天才？柳语对自己的成绩颇为自得。
很快，在经历了多天的无聊时光后，开学的时间即将到来。怀揣着紧张的心情，柳语在开学当天便早早起床，飞快地完成刷牙洗脸，但像是想起了什么，接着又跑到洗手间整理好自己的着装，确认一切无误后，这才满意地摸了摸鼻子，回到自己邋遢的房间内，盯着那原本从光滑崭新再到现在已经有些破烂的吉他，右手拂过泛黄的白木琴颈，眉头微皱，然后释然，背起新买的褐色书包准备上学。
吃过早餐，在新设不久的公交站追上早班车，柳语打了个哈欠，揉揉自己的黑眼圈，不知是该紧张还是该放松好。
坐在空旷的车厢中，看着身边零散几个与其一同上学的学生，柳语开怀一笑，望着逐渐远去的乌石镇，把头靠在窗户上，感受着车子抖动带来的震感，思考着自己的未来。
下车，踏入熟悉的校园，走过楼道，进入班级，与许久未见的同学热情地打声招呼，随意丢下书包，将课本拿出后整齐地放到一边，与邻座热络地开开玩笑，看向窗外，那颗翠色葱茏的老榕树，如今落叶漫天。
升入初三，感觉一般。
与此同时，作为柳语认识多年，从北方过来落海市安下根来的损友——三年12班的体育委员陈酣，此时极为麻利地跑到柳语身边，用他那小眼睛悄咪咪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见附近没什么人留意他们后，才把嘴巴凑到柳语的耳边，神秘地道：“知道吗，今天会有个转校生来我们班。”
柳语微惊，没想到陈酣的消息这么灵通，嘴角勾笑，玩味道：“哦，真的吗？”
“真的真的！我刚从老师办公室出来，咱们班的班主任亲口说的！”
“是班主任亲口说的，但你不是亲耳听的吧，肯定又躲到不知哪块角落偷偷打探的。”
“咱俩这么熟了，咋还嘲讽我了呢？就办公室那几块旮沓，我早就蹲得滚瓜烂熟了。但这次我还真不是偷听的，而是亲眼所见。”
“亲眼所见？”
“是啊，我看着咱班班主任一脸礼貌地和一个看起来挺娘们的大叔在聊天，身边还跟着一个穿着校服的学生。”
“哪里娘——咳咳，你确定没有看错？”
“骗你干哈！更尤其的是，这名转校生可是个超级漂亮的女生！真的，不仅人长得好看，声音也特别特别甜，我打第一眼就迷上了她！兄弟，这你可别和我抢啊，就算是你我也不会手下留情的。”
柳语挠头，有些无语地道：“那你知道她的性格和喜好吗？啥都不知道就在这夸夸而谈，老丢人了。”
陈酣急了，正想反驳，早读的铃声便响了起来，陈酣只好给了柳语一个恶狠狠的眼色，不情愿地走回座位上坐好。
待班上四十号人全部都到齐后，12班的班主任杨琳才大步走到教室门口驻足站定，用充满威严的眼睛扫视了一圈底下的学生。柳语只好与其他学生一样，摆正好自己的坐姿，做足听讲的模样。
就在此时，杨琳身后出现了一名身着落海一中校服的女生。
整齐利落的短发垂至肩膀，红润的嘴唇小巧玲珑，那让柳语熟悉的灵动明亮的大眼睛此刻正在各个学生之间不断游走，让部分内向的男生害羞地低下了头。姣好的面容与婀娜有致的身材搭配上略紧的小一号校服，使得柳语的贼心不知往哪安放。可惜的是，雨随月全程一直面无表情，看不出她是在高兴，还是在生气。
此刻，杨琳走到了讲台中间，象征性地嗯了一声，用她那尖锐的嗓子扯道：“很高兴在新的学期与大家重新见面，现在，作为初三的学生，很快就要迎来你们至关重要的中考，因此，老师希望你们在这个学期里能够以学业为重，把生活的重心放到学习上。下面，我来为大家介绍一名转学生，希望大家在这最后的一年里能够和她好好相处。来，随月，进来吧。”
于是，雨随月走进了三年12班。
要问柳语之后最后悔的事情是什么，柳语肯定会很大声地告诉你：“我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在初三的时候和雨随月这个疯婆娘同班！”
接着，雨随月在发现柳语的目光后，冷冰冰的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粉唇微启，用她那在未来响彻全球各地、美丽而独特的嗓音轻道：
“我叫雨随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