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喜鹊登枝
2015年的8月6日，第四轮生肖猴票开机印刷。
生肖猴票刚刚印刷而已，这街头巷尾、短信、微信、微博就议论开了：
——生肖猴票是黄永玉设计的。
——这生肖鸡票由谁设计呢？
陈龙也有着同样的疑问。
是呀，猴年过后是鸡年。
对于刚刚举办的生肖猴票开机仪式，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但其实陈龙心中很是激动。
他想起，中国足球队“世界杯”出线，以及在天安门广场置身于庆祝北京申奥成功人群中，自己曾经有过这样的心情。
他心里清楚，作为一位普通的邮政人，一生能经历过几次这样的事情足矣！
按理说他应该欣喜若狂，但是这种感觉刚有个苗头就被他给熄灭了。
此时，陈龙呆坐在办公桌前，桌案上摆着印制局刚刚送来的猴票样张，以及印刷开机现场的照片。旁边的墙壁上，贴着生肖猴票的印刷进度表。
关于邮票的印刷，有一个常识需要在这里普及一下：
——中国邮票的印刷工艺，在一般的年份，胶印和影写大约占七成多，雕刻版邮票占三成不到。
——邮票印刷采用何种工艺，主要取决于邮票图稿的设计风格。
——用雕刻工艺印制的邮票最受集邮者的欢迎。
——近些年，雕刻版邮票的比例在逐年增加。
——这套生肖邮票由于是采用胶雕套印，生产周期至少要5个月。
隔着办公室的窗户，陈龙看到外面的空调机上站着一只喜鹊。它一边叽叽喳喳叫着，一边向里面张望。
当然稍有头脑的读者都明白，喜鹊这时候出现绝非偶然，完全是为陈龙产生联想做铺垫。
于是，陈龙叹息道：“这，鸡票谁……”
这喜鹊配合地被他的叹息声所惊动，振翅飞到附近的一棵大树上。
陈龙眯着眼睛目送它飞走。
“喜鹊登枝”，好兆头！
陈龙又回到他原来的思路上来：“这鸡票该由谁来设计呢？”
他知道，这些年，每年的生肖邮票的设计者人选一般都是最令人头疼、最难确定的事情。
想到这里，陈龙心里面多少有些烦躁，不过表面上却还是风轻云淡的样子。
“当当当”有人敲门。
“领导，忙啊？”一个人推门进来。
陈龙好不容易理出的头绪又没了。他不悦地抬起头，发现来人是武马，只好把不满压下去，露出和蔼的笑容。
“武马，进来，不忙，在想事。”
武马这人信息量很大，业内业外的情况都知道一些。更何况他看问题有自己的见解，经常能说到事情的点子上。
武马看样子有什么正事，不像是来闲聊天的。
“生肖猴票印刷开机后，舆论反应不错……”
反映这样问题的同事每天都要来十几个。
尽管陈龙很忙，自己的同事来反映问题他都得接待。这大概是他了解基层情况的一种方式吧，也是基本的礼貌。
闲聊了一会儿，陈龙不得不问武马：“你还有别的什么事吗？”
武马说：“哦，是不是该考虑鸡票的设计者了？”
陈龙一拍手：“咱俩想到一起了。”
这是欣赏。武马这个负责邮票选题部门的领导看来很称职！
“武马，你的意见呢？”
一般的邮票设计，两人事先还是要商量一下的。何况生肖邮票不一般。
“我也没想好……从第四轮生肖猴票的设计者来看，我们选的很准，这效果已经出来了……可是第二枚鸡票选谁，我……”
“你这家伙也真是的……有什么想法就说……”
“有舆论建议，是不是这一轮都请黄永玉先生来设计？”
“这事不那么简单……至少生肖邮票的发行历史上没有过……”
“但是，美国邮政好像是一个人，而且还是华裔设计家，叫李什么……”
“我知道，叫李建文，华裔，居住在夏威夷。不过，我的意见，只是选一个人来设计，设计风格太单调。中国一个泱泱大国，设计人才多得是……”
很明显，在选择生肖邮票设计者方面，陈龙不愿意一成不变。
关于陈龙这个人，这里有必要补充点背景资料。
圈内圈外有关他的议论很多，评价不一。
有人说他善于创新、懂得经营，算个经营人才。
但是也有人说他的经营思路是雕虫小技，好多概念都是借鉴其他行业的，也包括国外的，没什么自己独特的东西。
结合陈龙的成长过程，就可以把他的背景理清。
陈龙出道得很早。
甚至有人断定，此人有一定的前途。
然而陈龙近二十年来一直没什么进步，甚至谈不上原地踏步，退步倒是有好几次。
究其原因，谁也不怨，都是他自己的原因。
四十刚出头那年，陈龙被分配到一家邮品制作公司做主持，在那儿一干就是两年多。
结果他离开这家公司不到两年，这家公司就解体了。
四十五岁不到，陈龙又去了广告公司当了“和尚”，在那儿撞了六年的“钟”。
因为他不懂广告业务，只能干点同函件有关的贺卡业务。
他离开这家公司后，贺卡业务也不景气了……
回忆至此，陈龙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一下子闲了八年。
虽然在邮品制作公司、广告公司陈龙没什么作为，但是平心而论，陈龙还是努力做了很多补救的：
——比如说，他认为贺卡应该打产品牌，他就组织开发一批产品；后来又觉得文化牌更重要，又赶紧写了一批贺卡文化丛书。
陈龙在广告公司混了六年，连函件业务是什么都没有了解清楚，就又被调走了……
总之，陈龙的这八年就留下几本没什么人看的破书。
要是有人问起来这八年怎么样，陈龙开口就是模棱两可的话：一方面呢，这个函件专业不是一般人能干的专业，也是一般人干不了的专业，但是另一方面……
猛一听什么都说了，但是仔细一琢磨又什么都没说。
说起来，不好意思，陈龙虽然是老邮政，可一辈子也只是干过集邮、函件两件事。
不过，他自己认为，在函件、广告公司干的这些年，是他一生中重要的经历。
八年了，还得提它！
——这八年，集邮业务有了很大的变化；
——这八年，陈龙原先在集邮专业积蓄的一点老本也就着函件业务吃光了。
自从回到邮票发行部门工作后，陈龙就有点庸人自扰——老本没了，怎么立新功呀！
确实，由于工作层面太窄的关系，陈龙的过去没什么拿得出手的经历。
重回集邮圈后，他只好吹嘘自己：“哥们在邮政广告公司干过多年，开发过好多贺卡！”这话现在对人说，差点被人笑死。
人家置疑地问：贺卡业务下滑是不是和你有关系？
问得他面红耳赤，只好尴尬地咳嗽一声，说：“好在我2012年就离开了！”
更何况此人对邮票发行方面不能说是很熟悉，还面临不懂邮票印刷、不懂邮票设计等短板。
从以上的叙述我们可能也看出来了，陈龙有点不自信，总觉得自己干邮票发行有些先天不足！
可能有人觉得这样写有损陈龙的形象：陈龙怎么会不自信呢？
函件与集邮本是兄弟，毕竟是一家人，离开八年，“旁观”或许看得更清。
不过，这里要为他解释两句：重回集邮的陈龙真有些困惑和不大适应：
——过去，集邮发展依靠的大活动，如奥运会、世博会，现在没了！
——过去，集邮发展依靠的大客户，靠20%的客户完成80%的收入，现在也没了！
然而，陈龙的命真好！
熟悉邮市的人应该印象深刻，2013年以来，邮市一直火爆。
这几年，集邮的转型发展不能说风生水起，也算顺风顺水。
尽管陈龙自认为，所有这些和自己一点关系都不沾，可这大好形势却让他赶上了！
这里有必要更正一下，其实陈龙属于脑子不很聪明，但是也不笨的人！
有一点陈龙想明白了，要让市场红火得先有好的选题！
又巧了，好的邮票选题，陈龙的前任领导大度地没有全部用光，给他剩下不少。于是乎陈龙兴趣盎然，发挥主观能动性，带领团队专心致志研究选题。
几年下来，像什么《诸葛亮》《包公》《长江》《黄河》《长城》，古典文学名著《红楼梦》《西游记》；主旋律题材《中国梦》《海上丝绸之路》《核心价值观》；节日题材《拜年》《月圆中秋》，总之一边摸着石头，一边过河，不少好的选题就破茧而出啦！
这段时间，陈龙工作起来感觉浑身是劲。累虽累些，但是每每看到新发行的邮票很受欢迎，就精神百倍。
他十分享受工作带给他的快乐。
他感觉中国集邮的前景一片光明。
在他内心深处有一个奇妙的愿望：那就是趁退休前，再弄出几套好邮票……
这个念头是他的几位前任领导灌输给他的：“支撑中国集邮收藏的脊梁是要出高水平的邮票。”
这个愿望其实历届邮票发行的主管都有，他们分别为实现这个目标努力过、实践过、收获过。
于是，对于第四轮生肖鸡票找谁设计，陈龙思索了很久。
那有人就会问，这武马建议整个第四轮生肖邮票请一位设计家来设计，不就可以省去许多麻烦！
这里要告诉大家，生肖邮票的设计就是要突出不同的设计风格，避免设计雷同。无论是第一轮生肖邮票还是第二轮生肖邮票都是不同的设计者，只有第三轮有几套生肖邮票设计者是重复的。
也正是由于这一原因，30多年来，生肖邮票设计中的几位画坛巨擘永远地留在集邮者心中。
无论是画猴票的黄永玉先生，画鸡票的张仃先生，画狗票的周令钊先生，画猪票的韩美林先生，画鼠票的詹同先生，集邮者都了解得一清二楚，说起来如数家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