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2020.11.14

天亮头也不回的奔跑在路上。十多年回忆中的画面像是连环画一样在他的两旁滑过。

面前的路从清晰变得模糊。天亮有些奇怪，自己什么时候能够跑的这么快了？渐渐的，天亮好像进入了一种特殊的状态，身体里似乎有好几股气在游走。时冷时热，时而轻盈时而沉重。总体的感觉就是生机勃勃像是草木逢春一样，说不出来的舒服。

就在天亮沉浸在那种舒服的状态里的时候，突然被一声怒吼惊醒。

“靠！谁家熊孩子，不要命了！在马路上跑这么快！”司机此时的心情是郁闷的，本来刚刚和女朋友回家见她的父母就碰了一鼻子灰，最后女朋友留在了家里做父母的思想工作，他自己开着车回城里的出租屋，眼看就要进城了，却碰到了一个不要命的孩子突然从马路边上冒了出来，还跑的贼快。

盯着停在自己面前的汽车，天亮还处在恍惚的状态。然后他使劲摇了摇头又用力的拍打几下双脸让自己清醒过来。

“我告诉你啊，你可别用自残的方式讹我。我车上可有行车记录仪的，我根本就没有撞到你！”年轻的司机从车上走了下来，一脸警惕的看着天亮说道。

自残？天亮有些不明所以，他只是想清醒一下好吧。外面的人都这么小心眼的吗？

“那个大哥，景天城还有多远？”

“你是外地来的？”

“算是吧。”

年轻的司机没有回答他，而是伸出手指了指前方的路。天亮顺着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顿时就尴尬了。

前方不到三百米的地方有一座古老的城楼，上面写的正是景天城三个大字。

看着天亮有些尴尬的样子，年轻司机的戒心放下了不少。

“你是来找人的？”

“来找我爷爷。”说完天亮从兜里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纸，上面记录着他爷爷的住址。

年轻的司机接过纸张看了之后就一阵头大，他爷爷是来搞笑的吗？上面画着一个方块，在靠近最上面的那条边界的地方画了一个三角，三角的右边打了一个红叉。

有那么一瞬间，他是想把面前的人交给警察的。不过他的职业病加上强迫症让他开始仔细的研究起这张“地图”。

“如果这是地图的话，景天城的北边。有什么特别的建筑呢？该拆的差不多都拆了，古物也都集中到了市中心的博物馆。这个三角是什么呢？”司机开始自言自语起来。

“三角，房顶，山，会是什么建筑的顶呢？还非常靠近城北……”

“那个大哥，要不我……”

“对了！忘忧亭！”

就在天亮想要自己想办法的时候，那名年轻的司机突然眼睛放光喊了出来。

“小兄弟，上车，我知道你爷爷在哪了。”

在车上，年轻的司机和天亮聊了不少。由于历史的原因，虽然这里是一座繁华的城市，但是这里的市民还是更喜欢称这里为景天城。天亮也得知对方的名字叫刘亮，都有一个亮字是不是冥冥之中的缘分？

城门很古朴，但是城内的景色却让天亮眼花缭乱。密集的人群，各种商店，一栋栋高的让人张大嘴巴的建筑。

刘亮的手机突然响了，他看了一眼之后，把车停到了路边。

“小兄弟，不好意思了。我得回公司不能送你了，你记一下我的手机号，到你爷爷那里的时候通知我一下。”

“额，我没有手机……”

“那你记我的手机号吧。唉，我名片呢？”最后刘亮在那张神一样的地图上写下了自己的手机号码。

“你爷爷总有手机吧。到了记得给我报个平安，你还真是这个社会的奇葩，别人一般是老人没手机，年轻人手里的手机花哨的不行，在你这里倒是反过来了。OK，咱们有缘再见了小亮子。”叫完小亮子的刘亮自己的嘴角抽了抽，感觉连自己也给叫进去了。

汽车绝尘而去，天亮一个人站在绿化带旁边看着眼前的车流发呆。

突然一辆出租车停了下来，里面的人问他去哪？天亮就把纸条递给了他，因为有了之前刘亮的标注，司机也就很快确定了地图上的位置，在老城区。

过了大约一个小时，天亮的目的地到了，一路上他都在趴着车窗往外看。下车后他看到到处都是触目惊心的红色“拆”字，摇了摇头就要往里走。

“唉，小兄弟，你没有付钱呢。”

“我没钱。”

“没钱你就敢坐车？！”司机的表情顿时就不美丽了。

“是你自己问我去哪的。”

“你……我要报警，你等着，你个小骗子。”

天亮知道有警察这个职业，但是他既没杀人也没放火，怕什么？就在天亮直挺挺的看着那个司机师傅时，有一个穿的破破烂烂的老头，正背着一个大麻袋走了过来，腰间还别着一个泛着油光的酒葫芦。

“你要报警？”

“对，我……大师？您怎么在这？”那位司机激动的放下了手中的手机。

“我就住这里，我当然要在这，还有，我是来接我孙子的。”老头伸出手指了指一旁的天亮。

孙子？

爷爷？

“原来是大师的孙子，那这车费我就不要了，没想到咱们还真是有缘，多亏大师，我老婆真的怀孕了！”看到老人的司机激动的不行。

难道这老头子是卖药的？本来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爷爷天亮就不太感冒，加上这赛半仙一样的作风，天亮更是有些怀疑他离开百里村的正确性了。

司机走了，天亮跟着老头子回到了他住的地方。

一个木栅栏围着的院子，里面有两间小草房，院子的对面是过去的老公共厕所。院子里的角落被各种瓶瓶罐罐给占满了，唯一让天亮舒服的就是竟然有一小块打理好的土地种着蔬菜，这让他亲近了不少，那块小小的土地能让他回想起百里村的家。

晚上那一顿热气腾腾的火锅，让天亮的天平有些倾向走出百里村是正确选择的一方。晚饭天亮吃的火热，那个便宜爷爷却中途打量了他很久，好像还嘀咕一句什么，算你小子有良心。

当天晚上老头子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给天亮指了指另一边的草房，示意他，今后那里就是他的地盘了。房间里只有一张木床和一张木桌，椅子是用碎砖头落起来的。这里竟然没有电灯！床头有半截的红蜡烛，天亮看蜡烛的表面貌似还有很多泥渍，回想白天老头子的打扮，不会是在外面捡回来的吧？

这糟糕的环境，原来好吃的火锅都是糖衣炮弹。如果此时老头子知道天亮的想法的话，一定会拿酒葫芦敲他的头的。因为火锅的材料可不是一般的东西。当然，这些也是天亮后来才知道的。

总之，亲人算是找到了。睡觉前天亮用老头子的大哥大给刘亮大哥报了个平安。

天亮躺上去的时候木床阵阵作响，还好他晚上睡觉比较老实，不然这张床一定会让他失眠的。

深夜，月光洒在院子里，天亮已经睡着了。

老头子一个人坐在石桌上对着月亮自言自语。

虽然新的居住环境确实有些不尽人意，但是这一晚天亮睡的出奇的香。而且他还做梦了，一个奇怪却又让人心生向往的梦。

梦里的那个世界被包裹在一片白色的光雾中，隐约能够看到里面的景象，排列整齐的街道和古代的建筑。

近了，近了。天亮感觉只要自己伸出手就可以拨开那碍事的光雾。当天亮的手触碰到那片光雾的时候，手上传来一种奇怪的感觉。滑滑软软的，来回抚摸还有一点扎手。

没等天亮想明白怎么回事，那片光雾突然向他逼近。内心的不安驱使他的本体睁开了眼睛。只不过他没有想到的是，现实所面对的景象比梦中还要让他惊恐。

此时一张模糊的人脸正悬在他的面前，那双漆黑的眼睛中泛着妖异的光芒。

“啊！”天亮被吓的直接从木床上滚了下来，一边拍着胸口，一边看着悬在空中的人？真的在飘着？借着外面的光看清楚来人之后，天亮拍了拍屁股站了起来。

“老头子，人吓人吓死人的你知不知道？”说完这句话后天亮一愣，自己没少和纪先生说过同样的话。

“小子，我知道你和我没什么感情。但你总要相信姓纪的话吧？老夫天不仁，你可以叫我天老，仁老，或者师傅。”天老一边说着话一边朝门口飘去。

天不忍？天不仁？天亮有些奇怪，那个人竟然没有逼着他叫爷爷。其实天亮不知道的是，爷爷这个称呼，不光他自己觉得别扭，他面前那个老家伙其实更别扭。

走出草房的时候，天亮习惯性的抬起了右手。因为他在百里村的时候，就是算是上学堂的日子，他也一觉睡到大天亮，早上的太阳分外晃眼他总会抬起右手遮挡一下。

啊嘞？那一抹亲切的阳光怎么没有照在我的脸上？天亮放下了右手，看着天上挂着的那弯弯的月亮。

“那个天，仁。唉，老头子现在几点啊？”终于天亮还是叫出了他自己觉着舒服的叫法。

“咳咳，你小子听不懂人话吗？算了，你爱叫什么就叫什么吧。”听着是妥协的语气，但是在仁老的嘴角却挂着一丝奸诈的笑容。

“现在应该快三点半了，都怪你小子反应慢，不然按计划应该三点就起来的。”仁老说完之后摸出腰间的酒葫芦狠狠的喝了一大口。

二十分钟后，天亮开始在老城区奔跑了起来，尽管那不是他自己的意愿。他是反抗过的，毕竟在百里村的时候纪先生不光传授他们知识，还教他们一些简单的功夫强身健体。

这么多年了，打十个八个的话不敢说，但是对付两三个同龄人还是没得问题的。那对付一个邋里邋遢的老头不更是小菜一碟？

可惜天亮错了，而且错的非常离谱。仁老只用一根手指就让天亮体会到了什么叫残酷。力量上不服，还比拼了速度。范围是这个小院，只要天亮能够碰到仁老的衣角就算他赢。结果天亮输了，所以才有了现在这狂奔的一幕。

和跑平地不同，老城区可以说是断壁残垣。最外面堆着已经拆毁的砖头瓦片，中间待拆的房子也是各种残破，不难看出来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居住了。怪不得之前天亮被吓的大喊的时候，没有人出来骂街。

结论就是，整个老城区就天亮他们两个大活人。这下也貌似可以理解为什么草房里没有电灯了。

“呼，这下跑的应该够远了吧。累死我了，休息一会。”天亮直接靠着一堵矮墙坐到了地上。只不过刚坐下，天亮就感觉自己的后背一阵发凉。他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正是他回头的这个动作让他免了被送进医院的命运。

因为就在天亮回头的那一刻，一颗石子穿透了矮墙，砰的一声嵌进了他不远处的地面里。

“靠靠靠，老头子，我要告你谋杀！”天亮直接蹦起来吼道。

“好啊，如果警察能见到活着的你的话。”仁老的声音幽幽的从他的身后传了过来。

这老头是会飞吗？之前明明都甩开那么远了！不过想起来老头子在草房里漂浮的样子，天亮多少有些释然了。

释然归释然，现在天亮不得不又开始奔跑起来。而且这次他必须找有掩体的地方跑了，尽管逃跑的难度也会因此增加。

跑了大概有五分钟，感觉好像没有那么危险了。天亮渐渐的放慢了脚步。

“老夫劝你还是不要放慢速度的好。”

“靠靠靠！”无奈的天亮忍着身体的疲惫继续开始狂奔起来，简直就像是一场障碍赛。只不过天亮所经过的障碍有些不可靠，中途翻过一间小棚子的时候，要不是天亮反应够快就会被埋在里面了。

接下来的三个小时，天亮一直处在精神紧绷，身体高燃的状态。每次他想要慢下来的时候仁老的声音就会像鬼魂一样飘荡在他的耳边。这个过程中，他的体内也在发生着变化。

就在天亮在老城区内绕来绕去的时候，天空渐渐的亮了起来。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跑回了草房这里。长舒了一口气之后整个人直接躺到了地上，天亮眼中的仁老正倒着向他走来。

“老头子，现在就算你打死我我也不起来了！”天亮的倔脾气加上之前被追着打的火气此时都涌了上来。

不过他想象中仁老的打骂并没有出现，而且那个老头子竟然还笑了？！

“你小子体力不怎么样，小性子倒是不少。一会儿歇够了就滚进来吃饭。”仁老说完就背着手走进小院。天亮忍不住撇了撇嘴，天底下有几个老人的体力像你那样变态？而且自己的体力明明在同龄人里是排的上号的好吗？在百里村的时候，他可是连续赢了三届体育冠军的人！

不过话说回来，仁老的语气是那么的自然，给天亮一种他们两个好像已经一起生活了很久，而且每天都是这样的错觉。歪着头看向自己的那个便宜爷爷，天亮发现有些看不懂了。

一切都是那么莫名其妙。莫名其妙的被扔在百里村十多年，又莫名其妙的被接了回来，离开了他已经熟悉的村庄。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纪先生也同意了不是吗？

休息了大约十分钟，天亮走进了小院。看到仁老忙着准备早餐的身影让他有些感动。

可是当天亮坐到饭桌前的时候彻底傻眼了，全是一些简单的青菜。而且老头子，你敢不敢把菜洗干净一点，上面还有泥渍呢好吗？

“怎么不吃？”仁老喝了一口酒之后问道。

“那个，没有荤菜吗？而且，就算没有荤菜，也没有饭吗？”拿着筷子的天亮都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仁老拿着酒葫芦敲了一下天亮的头。

“你小子还不知足，这桌菜一般人想吃可还吃不上呢！”

得，你年纪大，你说了算。天亮含着泪用沾着泥渍的蔬菜把自己的肚子填饱了。

“吃饱了吗？”

“嗯。”

“那咱们继续。”

“继续什么？”

“继续玩你跑我追。看你早上的表现有些鸡肋，这次老夫就让你一壶酒的时间。”

在天亮目瞪口呆的注视下，仁老仰起头开始大口的喝着酒。

“靠，你个老变态！”骂归骂，天亮的双腿已经很听话的奔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