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社君
腊月廿九,除夕。
"左边点……左边点……不对不对,偏了,靠右靠右……"一个少年站在门口,一边啃着桃子,一边将管家指挥的团团转。
管家挥着汗,努力按着自家公子的要求贴对联,只见他小心翼翼地展着横批比在门上,扬声问道:"少爷,这样行吗?"
少年皱着眉头,似乎是在认真思考,良久才点了点头:"罢了罢了,就这样吧。"
管家松了一口气,连声应是,沿着梯子快速地爬下来。
"算算时间,耿婶的糕点也要出锅了,少爷,您不去看看吗?"少年身边的小厮见管家满头大汗,连忙打了个岔。
"时间差不多了。走!我们看看去!"少年将桃核随手一丢,拍了拍手就往厨房去了。
管家和周围的仆役们,纷纷松了口气。
"二少爷真难伺候,要是现在是大少爷在就好了。"有仆役轻声嘀咕。
"小点声。"他身边的同伴连忙推了他一下,"你这话要是被二少爷听到,小心他折腾你。"
"你们俩,"管家指着说闲话的两人,道:"对,就你俩,赶紧的,把这里收拾收拾。咱家老爷前几天传信来了,今年就在长安过年。赶紧收拾好,不然有你们好看!"管家见两人心不在焉的,不仅加重了语气。
"真的吗?"两人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咱们家老爷要来这里过年?"
"还能有假?"管家眼睛一瞪,"赶紧的,算算时间老爷就快到了!"
"好嘞!"两个小伙子笑着跑开,麻利地开始干活。
……
"喂!吃饭了!"小个子拎着食盒开门而入,却见殷怀清背对着他,不知道在对墙壁做些什么。
小个子担心他在耍花招,忙扔下食盒,凑了上去。
"喂!你在干什么?"小个子冷不丁地拍了拍殷怀清的肩膀,大声道。殷怀清一时不防,他手中握着的东西在短暂的惊吓后,迅速溜走。
"那是……"小个子眼见有一个东西如鬼魅一般蹿进墙里,吓得连退几步。
"是一只老鼠,我守了几天才抓住的。"殷怀清十分遗憾。
小个子不解,问道:"你为什么要抓它?"
"它趁我睡熟,咬破了我的衣服,你看。"殷怀清将衣服被咬的地方翻出来。果不其然,衣领已经快被咬烂了。
小个子挠了挠头,讪讪道:"待会给你找个东西把洞堵上……先吃饭先吃饭。"
"你家主人打算什么时候放我走?"殷怀清打开食盒,将饭菜取出来,仔细一看不禁感慨道:"居然有肉。"
小个子不知如何回答,他只是一个下等仆从,只负责给囚徒送饭和做一些杂事,哪里知道自家主人是怎么打算的。
"今天是除夕。"小个子道。
"除夕?"殷怀清一时想不起来"除夕"是什么,不过算算时日也差不多了,于是问道,"过年了啊?"
小个子点了点头。
身处牢狱之中,除了眼前这顿略显"丰盛"的饭菜外,殷怀清感受不到一丝过年的气息。
在他的记忆中,过年是很热闹的。尽管秣碣城的历法跟中原不大一样,但不妨碍大家一起热闹一场。
以前这个时候,他在打扫屋子、贴春联,而他的娘亲则在厨房里忙碌。天黑后,他们母子将一起吃年夜饭,一起守岁……
"你不回家跟家人团聚吗?"殷怀清怏怏地扒了几口饭,突然问道。
小个子有些意外,盯着殷怀清的鬈发,咬牙切齿道:"我的家人早死了,被西域人杀死的。"
殷怀清呆愣了片刻,有心辩解安慰几句,却说不出口。
小个子盯着鬈发看了一会儿,默默移开了目光,道:"不关你事。看你年纪,我家人出事那会儿,你应该还没出生。"
"不是我说你,你一个西域人,不好好呆在西域,跑到中原来干什么?"小个子皱着眉头,没好气道。
"城被屠了,我家被火烧了,娘亲失踪了。"殷怀清扒着饭含糊道。
小个子一时无语,但心中对殷怀清的情况存了疑。
"对了,跟你打听点事,你听说过堰阳城的徐家吗?"殷怀清突发奇想,抱着试试看的心态问道。
"堰阳城?徐家?"小个子皱着眉头想了想道,"这附近并没有一个叫堰阳城的地方,更不用说什么徐家。"
殷怀清本来也有没抱着太大的希望,不以为意问道:"那库水城呢?"
"这个有,离我们这里不远。"小个子点了点头,"你问这个做什么?"
殷怀清叹了口气,发愁道:"我要找的人便居住在库水城中。可惜了,我出不去。"
小个子靠在墙上,看着殷怀清发愁,问道:"你要找谁?"
"我要找的人姓徐,"殷怀清看着饭菜,郁郁说道,"是他救了我的命。"
"救命之恩啊……"小个子摸了摸下巴,沉吟道。
殷怀清放下筷子,转头看向小个子:"我的情况差不多就是这样了。你们呢?"
小个子疑惑道:"什么?"
"我还不知道,你们说的那个姓江的他到底做了什么?你们要这般追捕他?"殷怀清好奇问道。
小个子干笑了几声,道:"你跟着他,不知道他做了什么?"
殷怀清偷偷翻了个白眼,道:"我真的不认识什么姓江的。"
小个子没有再调侃,正色道:"那个姓江的偷了我们家的东西,必须追回来。"
殷怀清兴趣满满,本想多问几句,不料却见小个子心不在焉,似乎不愿多说,便不再强人所难。
"你耐心等着吧,我家主人最近没有什么空。等这个年过去,也许他就……愿意放你走了。"小个子收拾着残羹剩菜,忽然说道。
殷怀清有些失望,因为这意味着他还要在这牢中多呆十天半个月。
小个子离开后,殷怀清郁郁寡欢地往床上一躺,瞪着眼对黑暗的牢狱发呆了一会儿,不禁想起这一年的遭遇。
这真是倒霉的一年啊。殷怀清总结道。
"只是不知道娘亲现在怎么样了?"殷怀清翻来覆去地担忧着他的娘亲,心中苦涩极了。
"咔嗒"一声轻响从殷怀清颈间传出,若不是此地环境异常安静,恐怕难以被人听闻。
殷怀清有些害怕,不由自主地伸手想要护住脖子。
"这是何物?"殷怀清捏了捏横在颈间的衣领,竟从一处花绣中,捏到了一枚薄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