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解脱
1.
“呐,如果有一天,我老得路都走不动了,你还会陪我么?”
“如果真有那一天,我也会把你变回来的。”
“那你还是会嫌我老啊?”
“只有死亡才会将你我分开。”
无名回忆着和未耀的美好时光。她玩味着那句话。
“只有死亡,么?没想到一语成谶。”(谶:chen,四声)
她抚摸着盒子,努力回忆着未耀的相貌,四十多年了,他的相貌,在无名的脑海中,已经几近模糊。
“嘿,嘿,你在想什么呢?”
一个陌生的声音在无名的耳边响起,那声音像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谁!谁在那!”
无名十分警惕地看向声源处,但什么都没有。无名今日遭遇白厉之后,有些神经敏感。四十多年,这狐血花,已经成为了她生命的一部分,睹物思人也已经是日常了。所以她对于这个声音十分警惕。她紧紧搂住装有狐血花的盒子,向声源靠过去。
声音在引导着她。
“我在这,我在这,过来,过来。”
无名大声喝道
“到底是谁?不要装神弄鬼!”
那声音还是笑嘻嘻的引导她过去。
“我在这,我在地上,你看到我了么?”
无名低着头,寻找着,这声音一直把无名引到未耀的墓前。
“你到底在哪?”
声音说道。
“好啦!别向前走了!你就要踩到我了!”
无名环顾自己的脚边。脚边除了新发的草芽,什么都没有。
“你到底在哪?”
声音回答道。
“我就在你脚边,我是草。呵。”
那声音说这句话的时候,感觉像是在笑。
无名抬头,看到了未耀的墓。又看了看脚下的草芽。她蹲下身子,看着草芽。问道。
“这里这么多草芽,哪个是你?”
“这些都是我。”
“你们叫我有什么事?你们,是未耀的灵魂转世么?”
这时声音回答地很结巴。
“额,嗯,大概,可能,是吧?我们,我们没有记忆,今天一长出土,就看见你在那里一脸愁苦,还不停的抚摸着盒子。所以很好奇,你在想什么?盒子里装的是什么?”
无名看了一下四周,又抬头看看天,确认了附近真的没有其他人,才有些真的相信,真的是这些草在说话。
“你们真的是未耀所化么?”
“额,你这么问……我们也不知道,我们只是今天刚出土就有意识了。”
无名一副像是要哭出来的样子,但她很快又强行止住了眼泪。
“四十七年了,终于有一点不一样了,你要回来了么?”
“诶?四十,七年?敢问你今年多大?”
无名叹了口气,她说。
“看来你是失忆了,我帮你回忆回忆吧。”
“好,好啊?你简单和我讲一下吧。”
接着无名开始和草芽讲述着,她和未耀的点点滴滴,虽然她和未耀仅仅相处不足一年,但就像是一辈子那么长。从下午直至傍晚。
2.
无名在第二天从床上醒来,她一睁眼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看未耀墓前的那片草芽。她对着草芽问候了一些话,但今天草芽并没有回答她。她打了一桶水,为这些草浇水。
中午,有人在敲门。无名立刻抱紧盒子,小心翼翼的打开了门。刚一见门后的人,二话不说,直接就把门又关上了。
来临的访客,不是别人,是李晓阳和杨灼。无名已经断定此二人,去而复返,不怀好意。
门外的李晓阳叫嚷着。
“为什么不见我们?”
无名大喊道。
“离开这里吧,你们什么都得不到的!”
“说不定我们可以互利互惠的!你不考虑一下么?”
无名不再搭理他们,转身欲回,但李晓阳忽然说了一句让无名在意的话。
“难道你不想再见到未耀了么?”
无名立刻回头打开了门。
李晓阳对无名笑着说
“你看,我说过,我们是可以互利互惠的。”
无名警惕的问道
“你们到底想要什么?如果说你们想要这东西,我是万万不能给的!还有,你们怎么知道未耀的事的?”
李晓阳一脸陪笑。
“你不请我们进去说话么?”
无名把门打开,侧身让开一条路。让两人进来。
李晓阳四处张望了一下。无名问李晓阳。
“现在,你可以回答了么?”
李晓阳表情有些茫然,但很快,进入了状态,他回答道。
“首先,希望你不要太激动,我们这趟来,确实是为了狐血花,哎!你先听我说完!”
李晓阳阻止无名发怒,并继续说道。
“如果我说,我可以让你再见一次未耀,你是不是可以考虑一下?”
“……”
无名确实犹豫了。但这还不够,这样的态度还打不到李晓阳的理想效果。李晓阳继续说着。
“好吧,让你用爱人的唯一遗物,去交换见一面,对于你来说确实不划算,我其实可以理解你的感受,因为我的爱人也只留了一件遗物给我,而且我特么还弄丢了。”
无名看李晓阳的眼神变了,有了些许同情,但也仅限如此。李晓阳继续说着。
“大姐,你以前叫什么我不知道,我就暂且称呼你为大姐吧,为了今天的这次交易,我准备了很多,哎,你先别急着拒绝,我相信你一定会对这个交易感兴趣的。我们拿狐血花,不是为了别的,就是为了救人。”
无名冷冷的说道。
“救人?虽然很值得同情,但,于我何干?”
李晓阳像是料到她会这么说,他笑着说道
“如果我说,我们要救的人,是未耀的亲弟弟呢?如果我说,未耀的这个弟弟,和未耀长得很像呢?如果,我说,可以让你来照顾未耀的弟弟,直至他康复,你,会考虑一下么?”
李晓阳的这一手,对于无名来说,可谓是“绝杀”,诱惑力巨大。
李晓阳可以说出这些话,是经过准备的,他需要知道无名的过去,他需要知道无名和未耀的事,他在昨天时,就在准备,他让杨灼隐身飞到无名家里,假装是未耀显灵,然后连夜制定很多的计划,最后,他选了两个计划,另一个计划留作备用。
无名显然动摇了,经过很长时间的思想斗争,无名开口了。
“李晓阳,是吧?你的条件对于我来说,很好。但,我不能答应你。”
“……”
李晓阳沉默了,他在思考要不要用“B计划”。他说。
“好吧,大姐,未耀是你的唯一,他不可替代,是啊,我们心中所爱,都是不可替代的,如果想去替代,也确实有点变态,呵呵,不过!大姐,你有想过,再过个几十年,你有可能会连,未耀的脸长什么模样都想不起来么?”
李晓阳看了看无名的表情,明显抓到她的痛点了,这是当然的,因为这是昨天,无名自己说的。
“还有,我们其实是想让你去救人,救的还不是别人,是未耀的弟弟,我想,就算是未耀本人的话,也会毫不犹豫地救自己的弟弟吧?全当帮未耀做最后一件事吧,你也不想他不瞑目吧?”
李晓阳说到这,无名打开了盒子,拿出了那晶莹剔透的狐血花,看起来像是彼岸花。她看着那花的样子,依依不舍。
李晓阳叹了口气。
(是时候执行B计划了。)
李晓阳站起身,说。
“这样吧,我给你看一样东西,杨灼,你也过来一下,刚个忙。”
李晓阳带着两个人来到无名的小花圃前,李晓阳找到了一些细沙。
“杨灼,来,双手捧着这些细沙。”
杨灼照着李晓阳说的,捧起一捧细沙。
李晓阳对无名说
“大姐,问你个问题,你觉得杨灼手里捧的细沙,是什么形状的?”
无名有些茫然,她不知道李晓阳为什么要问她这种问题。
“当然是随着她的手捧的形状了?怎么了?”
李晓阳对杨灼下达指令。
“杨灼,请握紧这些沙子。”
接着,杨灼手里干燥的细沙,尽数从指缝流尽,最后,只剩下一点潮湿的沙土,也被攥得一坨一块的。
李晓阳问无名。
“现在你感觉杨灼手里的沙子的形状好看么?我的意思是与刚才相比。”
无名懵懵懂懂的摇摇头。
李晓阳对无名说。
“有时候,人生中的幸福,就像这捧沙子,你轻轻捧着它,它就圆满,美满,当你越是想狠狠攥着它,怕它从手里溜走,它就越是会从你指间逃走,你越用力,它逃的,就越急迫,最后,哼,就只剩这些肮脏,丑陋的东西。人,对自己也是一样,越放不下,对自己越是折磨,当你什么时候放下了,你会发现,自己之前所执着的东西,是多么不值。”
无名陷入了沉思。
(现在的我,是未耀想要看到的么?花不败,不哭泣,这花永远也不会败,我就永远也不哭泣,但在想念他的日子里,我也绝笑不出来。未耀的弟弟,未耀理当会救他的吧?但救他的话……花就会败,未耀他不想看到我哭泣。)
看到无名沉思良久,李晓阳这时终于也忍不住了,他说道。
“我想,他的意思,不是说,不愿你哭泣,也不是让你坚强。”
无名惊愕地看向李晓阳。
“那又是为什么?!”
李晓阳顿了一下回答道。
“他是想让你放弃,放弃你对他的思念,放弃不堪的过去,放弃……一切你和他美好的回忆。”
无名愤怒的大喊道。
“什么!怎么可能忘得掉!你又懂些什么!说什么,说什么忘掉,我和他美好的回忆,那我还剩下什么!”
李晓阳面对这突然的大喊,忽然一阵无名火引燃了他,李晓阳也大声把无名怼了回去。
“不懂的是你!一切的一切都回不去了!以前的,不管再美好,都已经回不去了!你问还能剩下什么!未来,他想的是,要你有一个美好的未来。”
可是这些话引来的却是,更激烈的反驳。
“没有他的未来,不是我要的未来!”
“可是他(/她)已经死啦!”
李晓阳失控了,对于同样失去爱人的他,可以感同身受,或许是眼下,萨沙的生死未卜,也对李晓阳的一切,蒙上了一层恐惧感。李晓阳说出了自己最害怕的事情。
李晓阳不知道,如果再也找不到萨沙,如果她这一次彻底死掉了,那么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没有保护好血钻的自己,届时,真的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顶得住。得而复失,比失去,痛苦百倍。
“二位请回。”
无名下了逐客令。
李晓阳在临走时,留下了最后一句话。
“光飔,未耀弟弟的名字,他是我的朋友,我曾救过他一次,这一次,他能不能活下来,看你。”
李晓阳和杨灼离开了无名的住处。
3.
李晓阳和杨灼离开了无名的住处后,杨灼试探地问李晓阳。
“你刚才,可真凶啊?”
“吓到你了?”
杨灼笑着回答。
“没,不过你刚才,倒是有一点帅气。”
“帅气?”
“我比较喜欢男生有一点野性,刚才的你,比起以前的假斯文,要好很多。”
李晓阳冷笑一声。
“你怕不会是个受吧?”
杨灼抗议道。
“我很A的好伐?”
李晓阳脸上的笑意很快的就消失了,他抱怨道
“虽然刚才功亏一篑了,但,咱们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她如果想开了,对所有人,都是件好事,否则,一损俱损,啊,怎么回到这个世界以后,尽是这些倒霉事?萨沙生死未卜,苏小小安危不明,光飔的事又搞成这样,再这样下去,我不知道我还能撑多久。”
李晓阳双手捂住了脸,不停地揉搓着自己的脸。他失落到了极点。
这时,杨灼忽然抱住了他,杨灼抱得很温柔,不是很紧,或许是朋友的关怀,又或是女性的拥抱,天生就能对男性产生安抚作用,李晓阳失落的情绪,很快就缓解了,但另外一种情感——害羞,充斥着李晓阳的大脑。
“感觉好点了么?”
对于杨灼的询问,李晓阳脑子一片空白。
“额,啊,嗯。”
杨灼放开了他,看着李晓阳的脸,问道
“你的脸怎么红了?你也太容易害羞了吧?别告诉我你还是个处男吧?”
李晓阳被这句话雷到了。他急于辩解,但又支支吾吾的说不出口。
“额,你……我……你这人呐!”
“阿巴阿巴阿巴……”
杨灼这时像是故意气李晓阳似的嘲讽着他。
杨灼摇着头,看着李晓阳说道。
“嘁,亏你还交女朋友呢?你那顶多是女性朋友。”
李晓阳眼睛一闭,烦躁的回答道
“不,不跟你说了,你这女司机。”
杨灼冷哼道
“哼,这都算开车的话,我只能说你见识少了。”
两人说笑着,朝白厉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