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越过厄耳布尔士山脉

空气中开始弥漫着夏季来临前的燥热气息，我们向南的旅行变得刻不容缓。可倍克卡诺夫突然发起烧来，他只得回到巴库去。我得继续向前进。

一出德黑兰南门，无穷的旷野就在眼前。尽管旷野显得荒凉，但亚洲这种开阔的平原总是让我激动。

穿过茫茫草原，我们进入了波斯皇帝大阿拔斯的京城——伊斯法罕。我登上了帕萨加地城的旧迹，在一间高阶沿上的大理石的小屋内休息了一刻。这座有着2500年之久的屋子被波斯人称为“马得亦萨利门”或“所罗门的母亲”。而当我们骑马去游览一个更有名的上古时代的百泄波里古迹——从前阿垦米泥君主的京城，波斯国里所有的存在的古迹要以此为最美丽宏大了。这个古迹是在一个差不多完全荒野的平原上，现在再也看不到一丝生息。纪元前331年，当马其顿的亚历山大得胜归来，狂饮过后，将这些皇宫付之一炬，使之成了一片废墟。

在亚洲的经历的所有城市中，要算布什尔最为令人寒心。整个城里几乎看不到植物，房屋矮小，街道狭窄，夏天的气温竟达弗氏110度。于是当一艘英国汽船“亚西利亚”号停在布什尔外的海口，我毫不犹豫地上了船，来到了巴士拉，又到巴士拉搭上了去巴格达的船。

离巴格达渐渐近了。那荒凉的景色被浓雾笼罩着。我开始幻想着《天方夜谭》的故事。

巴格达由阿簿·雅法·阿希达拉·阿尔曼苏教主在762年建成，教主称它为“和平之地”。在他孙子哈纶阿刺细德——“正直的王”——的时代，这城最为兴盛。到了1258年，巴格达被一班由赫雷属领着的蒙古人抢掠焚烧过一次。但在1327年，伊本·白图泰看了这城的伟大和壮丽，很为惊骇。等到1401年，那可怕的帖木儿到了巴格达，将城里所有的东西，除了教堂以外，大都抢掠一空，并用九千多人的头颅堆成一个尖塔。

此后，巴格达没有多少景物存在——不过一片小客栈、一个城门、左巴特的坟墓和那个高出所有房屋的苏克兰迦萨尔尖塔。巴城里的街道狭窄而好看。城里的房子都是两层，并有阳台和那预备夏天住的地窖。市场里那些大多数从印度运来的极美丽的地毡、花毡子、丝带子和绸缎使人看得眼睛都花了。我被挤入一群衣服华丽的阿拉伯人、土耳其人、波斯人、印度人、犹太人和亚美尼亚人中，并与他们融为了一体。

在巴格达，我去拜访一个英国商人希尔伯。我在他家住了3天，吃住得都很好。有时我到城里闲逛，有时到郊外游玩，也常到河里划船。但我不敢告诉他我身上只剩下150个克兰。我想我宁可到荒地里去当一个骡夫，也不愿在他们面前显出穷苦相。

有一次我看到隔壁大客店的院子里有几个人正在包扎货物，我问他们到哪里去，他们说去岐曼沙罕。我想跟他们一起去冒险旅行。可他们说若是我肯多给他们钱就可以。我答应了。

早晨两点时候，我们的骡子队伍出发了。到了狄爱拉河边的小城巴库巴，一队看守边境的兵丁围着我们：因为我的瑞典护照没有加印，不许我穿过土耳其和波斯交界的地方。后来我们一同去见地方长官，由我付了6个克兰的签字费，才算了事。

可此时我已经不想跟他们的旅行队一齐走了。因为我觉得在夜间去走180里路程到歧曼沙罕，什么风景都看不到，没有什么意思。可一个加尔底亚商人极力反对我独行，说路上要遇见强盗，会被他们杀死的。一个阿拉伯人提出除了旅费以外，还要我给他25个克兰一天，他才允许同我一道去。那样，我不必用几夜，只要4天便能到歧曼沙罕。

不久，我们进了歧曼沙罕城，骑着马经过那些嘈杂的市场。城里没有一个欧洲人。我坐在一段破坏的土墙上，看着行人。一群嘈杂的人围住了我，看我如同野兽一般。他们之中没有一个和我一般穷的。我在世界上将作什么呢？过了数小时，天便昏黑了。我应当到哪里去过夜以免被豺狼吞食呢？

“我预料我须将我的马鞍和毡子卖掉。”我自己心中想着。

但我想起在布什尔和巴格达的时候曾听见一个阿拉伯富商的名字，他叫亚加·穆罕默德·哈森。他的骡马队走遍亚洲西部各处——从赫拉特到耶路撒冷，从撒马尔罕到麦加。并且他又是英国在波斯西部的代表，想必他可以帮我。

一个容貌和善的人带我去见了亚加·穆罕默德·哈森。

亚加·穆罕默德·哈森问我是否由从前忒默巴士当王的地方来的。我回答是。他听了这话好似很开心。

“你必须在这里住六个月作我的宾客。我所有的完全是你的。你只要吩咐就是了。请你原谅我，我必须办我的公事；但那个人是将来你的仆人，他会带你到我花园里的一所房子里去，在那里我希望你诸事不要客气。”

我便立刻同卡狄克爱分狄和米扎米萨克到了近处的一所波斯式的房子，里面的屋子都很精致——有美丽的地毡，黑色的睡榻，和灿烂透明的玻璃灯。我吐了一口气，并且差不多要去拥抱那两个归我吩咐的仆人。半小时以前，我是站在街上灰土中的一个穷汉，四围都是衣服褴褛的人；现在“阿拉丁”的神灯在我面前亮亮地燃着，靠着时运的魔力，我便成了一个《天方夜谭》的王子。

我们谈话的时候，有几个仆人一声不响地走进房里，在地上铺了一块布，将夜饭摆好——有穿串的小片烤羊肉，几个碗盛满着小鸡，米饭，干酪，面包，糖枣汁，末后有土耳其咖啡，还有波斯水烟——我便尽量大吃。

第二天一早，我便同着米扎米萨克和一个马夫到塔克普士敦——萨萨尼朝皇帝的陵墓那里去。我看见小石山刻着各种凸出的人像——约从380年以后不少皇帝在马上的像，及卡斯牢二世拘佛兹（590～628年）穿着灰盔甲、手中拿了长枪、骑在他的活泼的战马沙布德兹上的像，还有皇帝骑着象追熊，骑着马追羚羊，坐在船上打海鸟等等。

我每天都得到很周到的安排，但是我依然囊中羞涩。所以后来大胆地和卡狄克爱分狄说，我的旅行已经超过预算之外，现在连四分之一的便士都不剩了。他听了这话甚为惊讶。他说：“你无论需用多少钱都可以向我要。”这句话我永远不会忘却的。

我离开了歧曼沙罕，但从歧曼沙罕到德黑兰的路程差不多有三百里远。临行前，米扎米萨克交给我一皮袋的克兰（这钱日后已经照数还他）。我立刻将钱放在马鞍里，同阿利·亚格伯和三个骑兵在黑夜出发。

这路实在是困难！到了德黑兰，我们全都已经55个小时未曾合过眼，每人跑乏了9匹马。

等休息足了，我们再经过厄尔布士山脉里海边的巴尔佛鲁什，然后乘船沿忒科曼海岸到克利斯诺服斯克，再到巴库，从那里坐火车经过第比利斯到黑海的巴统，再坐船到君士坦丁堡。在亚得里雅那堡，我因为画图本子被拘留了起来。我于8月24日到达索菲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