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历史文明进化的驱动力：科学技术

文明的碾压体现在，高维度的文明、高度发达文明对落后僵化文明的碾压，科学文明对原始文明的碾压。低阶文明要么如风中残烛，默默而亡，要么耀眼疯狂后，如短暂流星，衰竭消亡。

科技是数千年文明持续的第一性原理。众所周知，人类远古和古代，公元前就有诸多早熟而后消逝的文明，如，延续约一千七百五十年（公元前4000—公元前2250年）的两河流域美索不达米亚文明；延续约二千三百年（公元前3000—公元前729年）的以法典、楔形文字、空中花园闻名的古巴比伦文明；延续约一千五百年（公元前3500—公元前2000年）的兴起于印度河流域并创造阿拉伯数字闻名于世的古印度文明；延续约二千八百年（公元前3200—公元前343年）的以象形文字、丧葬金字塔、几何和历法而闻名于世的尼罗河畔古埃及文明……这些文明都没有真正创造出科学，也都相继消亡了。而只有延续约九百五十年（公元前800—公元146年）的古希腊文明，涌现出了米利都的科学和哲学传统，继而希腊思想活动大繁荣二百年，发现许多沿用至今的科学原理或者概念，取得巨大的科学成就和哲学艺术文学成就，继而形成了延续至今日的西方文明。与此同时，黄河流域的中华文明连续已近五千年（公元前2800年至今），由于道家和墨家的贡献，中华文明早年也取得了初级原理性的大量科技进步，使文明没有泯灭而持续到今天。

没有水，就没有生命；没有水，就没有绿洲；没有水，就没有文明，有趣的是，东西方的学界泰斗们都对水留下了几乎如此类似的箴言。西方哲学之父泰勒斯（公元前624—公元前547）说：水是万物的始基，而东方哲学之父老子说：上善若水。

宗教只关心死后和今生幸福，让人们的思考适可而止，故其在人类智力探险旅程中并未起到长远恒定的积极作用；而科学及基于科学的哲学，才真正关心真理和智慧，从而产生物质和精神双重作用，推动了个人和社会进步。所以，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人类六千年的文明史说明，只有那些真正重视和发展科学技术的文明，才能够存活到今天，西方文明之所以在近代遥遥领先于东方文明和中华文明，核心在于其社会和文明已经早早进入科技驱动的时代。毫无疑问，今日的文明源自科学技术，因此具有各民族普世价值的科学技术是考察文明进程、考察思维变化的重要的可靠坐标。

图2.六千年中各文明的存续和发展路线图对照

研究人类的文明文化，无法脱离对历史的关心。历史是文史哲的基础，没有正确的历史和历史观，就无法有先进的社会科学和发达的人文艺术。可是，数千年的历史，在文献记载和学理上，常常会成为“被随意打扮的小丫头”，掌权在位者可以无所顾忌地篡改历史，为其所用。

上天是公平的，进入大数据和人工智能时代，通过逻辑推理，茫茫岁月中被刻意隐瞒的历史信息，会通过新的方式呈现出来。尊重数据和事实的量化历史研究，对过去历史的定量化、数理化的梳理研究，能够揭示被销毁掩盖甚至长期尘封的历史真相和灾难产生机制，如大规模的腐败、饥荒、动乱等。而大数据的收集、挖掘和研究，则更可能是泄露事实真相的“深喉”，这就是人文中的科学的伟大作用。人文中的科学使得人们穿过天花乱坠、花言巧语，认识把握后面的真相，有了可靠的事实基础。此外，如果在课堂和教材中挖掘科学家研究的心路历程和遭遇，这些科学人文故事能重现枯燥的工具理性中本来就该有的鲜活人文色彩。科学中的人文就会到来。

是什么推动了文明的发展？文明文化背后的最主要驱动力是什么？我一直在思考和观察。所幸的是，我尊敬的前辈、普林斯顿大学韦潜光院士，向我展示了他在麻省理工化工系领衔时所建立的雄厚化工数据处理功底，运用于美国农工商人口比例的分布研究方面，即第一、二、三产业的发展阶段研究，结果发现美国二百年来的劳工结构的定量时间路线图，具有非常鲜明的规律性，随后，他将其运用于分析世界各国各地区的劳工结构所处位置的定量路线图，也确实体现了非常明确的规律性，其与美国的二百年的进化图非常类似相近。这揭示，尽管不同国家的资源禀赋不同，宗教和政治状况不同，但社会和产业的总体发展轨迹、长远态势，基本相同，仅仅是不同国家处于不同的发展阶段、表现形式各异，但有一个类近的共同因素、共同的原理，作为社会的发展轨迹的底层密码在持续推动。

一个国家由农业为主的社会转向工业为主的社会，进而进入商业（服务业）为主的社会，有其自身规律，从农工商劳动力结构比率上，可以显著地、有规律地定量体现出来。这表明，尽管各国社会制度、民族文化、地缘条件有如此大的差异，人类社会的发展有其类近的规律，而发达国家仅仅是先一步经历了许多转化过程，就像有人先一步走向了成熟。

推动这一切的原理，就是隐藏在社会—产业—科技链条背后的逻辑：产业发展推动社会进步，科技进步推动产业进步。这也从一个侧面佐证了邓小平论断：“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2018年的诺贝尔经济学奖，就授予了内生增长理论开拓者保罗·罗默，他用严格的数学模型证明了类似的观点。

未来社会，在纳米—生物—信息—认知（NBIC）等科学技术的汇聚推动下，忙碌的人类第一次远离物质产品生产的第一线、流水线，从而进入有更多闲暇时光的“神仙”时代，超级人类和无用人类两者并存，相互转换，良性发展。NBIC已成为科学技术和人文社会的最前沿，其是汇聚技术、也是“意识技术”，其显示出科学技术汇聚一体化，以及科学技术与人文社会科学汇聚一体化，汇聚的本质将是人机合一。NBIC是如此重要，为便于记忆和运用，参照其英文发音，我在此想诙谐地称其为“牛鼻客”。

由文明冲突走向文明重塑，重塑文明，就是重塑我们自己，也重塑他人，进而达到互动的文明重塑。能采取的最有效办法，就是基于科技人文，作思维方面的回眸和前瞻之旅，重塑真正的人类文明基因和重建每个人健全的人生精神支柱，通过自我革新、自我革命，以开动久已锈蚀的大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