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证之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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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放逐

从医院离开后,齐磊像疯了一样到处跑,终于让他找到了个没人的地方,好地方,破败的公园,草木幽幽,别说人了,连个鬼影子都见不着。

哭吧,哭吧。

悲伤可以延续很久很久,直至生命尽头,可人的眼泪并不是无限的,它从来都不廉价。

没有词汇能够形容齐磊此时的模样,如果真得给个准确的说法,应该是乡下神婆常说的丢魂。

丢了魂的人,做什么事都是可以理解的,行尸走肉嘛,都不算是个人了。

梅文怀对雀妞的死一无所知,所以他再次见到齐磊的时候,吓一大跳,齐磊不说话,他也不急着开口,在心里寻思着齐磊是怎么了。

小时候看不出什么,等到十二三岁时开始长力气了,齐磊那叫一个疯,逮谁咬谁。

背地里,老孙头跟梅文怀说,齐磊这叫单身家庭创伤综合症,生来自卑,怕金芬芬受委屈,才表现的跟个小疯子似的,村上人晓得齐磊是个苦命的孩子,也就对他的调皮捣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那时梅文怀十分敬佩齐磊这份孝顺,一来二去的,两人成了要好的哥们,天天腻在一起,就没一天过的不开心,哪怕是这次为齐磊顶罪入狱,无论是齐磊还是他,都觉得没什么。

从这来说,齐磊怎么看都不像个多愁善感的人,竟然也会悲伤?

他哪里知道,齐磊是在恍神,不知道怎么跟他交代。

梅文怀会给齐磊顶罪,不全因为齐磊,也因为陈晨,齐磊和陈晨两情相悦,梅文怀就纯属单相思了,自以为掩饰的很好,最近这两天,总有一种君子成人之美的感觉,这胖子的心思,齐磊心里最清楚不过。

正因为这样,齐磊才觉得没脸见他,难过的低下了头,“吃了没?”

“吃了。”梅文怀抬手摸脸,在靠椅上蹭了蹭背,“我说磊哥,你来不会就问我吃了饭没吧,是不是要回家了……”

“我不回去。”齐磊低声道。

梅文怀挠头,觉得有些难搞,“你不回家你去哪啊?这也就是在看守所,等我判下来了,你可别三天两头的来探望,麻烦。”

“你。”齐磊抬起头,和梅文怀对视,“怪我吗?”

“不怪,不怪,跟你没关系。”梅文怀坐直身子,连连朝着齐磊使眼色,心中叫苦:“有监控啊大哥!”

“那就好。”齐磊又低下了头,也不知道是跟梅文怀说还是跟他自己说。

如果现在出现一块豆腐,梅文怀肯定撞上去,没好气道:“你要没什么事就回家吧,别老来看我,我挺好的。”

这时候,探视时间也过去了,一个职员走进来带梅文怀走。

齐磊跟着站起身,“雀妞走了。”

“啥?”

梅文怀回过头,脑子短路了那么一秒才反应过来,抬脚就往门口跑,一下摔倒在地,疼的吱哇乱叫,被职员拖起来的时候,朝着齐磊叫道:“那两孙子在哪?我弄死他们,草!”

“走!”职员叫一声,拽着梅文怀出了门。

齐磊面无表情,慢慢走出门,朝着跟梅文怀相反的方向走去,身后头梅文怀还在那叫着,突然来了句,“我就不该把雀妞让给你!”

听到这话,齐磊腰背更弯了,脚步很轻,像个飘着的孤魂野鬼。

哀莫大于心死。

那年的秋天很奇怪,一天晴一天阴的,走到九月中旬,秋老虎还没睡醒,静谧的夜晚,下着连绵细雨,江南的雨,带着凉意,愁坏了人们,每天都为穿什么衣服而纠结。

流浪汉没有这个烦恼,因为一年四季都穿着厚实的衣服,六月天也不舍得脱下,一旦脱下,到了冬天,就是冻死的下场。

月亮之都,说着四季如春,其实四季分明,秋天也冷,也有不温暖的时候,在这一点上,和别的城市没有什么两样。

可这一天,绝对不一样,因为在这繁华都市的角落里,出现了一个短袖短裤的流浪汉,这话可能不太准确,那流浪汉上身还套了件牛仔外套,两边袖子都没了,不像是故意减掉的,倒像是被什么东西咬下。

呃,还有一点,相比起别的流浪汉来说,那个流浪汉要显得干净些。

流浪汉正是齐磊,见过梅文怀后,他来到月城,身无一技之长,力气也不算太大,重要的是他找工作,只是给自己一个远行的理由。

什么,月城不算远?

也对,离打酒村不到一百里路,可失去了面对生活的勇气的人,离家一米都是天涯。

当身无分文时,在找份糊口工作和回家的选择上,齐磊把身份证扔进秀江,他选择听天由命,他不想活了,不仅仅是因为爱人身死,他没那么矫情,更多的是因为对生活失去信心。

李长寿选择忍耐,偶尔爆发一次,过后依旧沉默。

齐磊选择奋起反击,屡战屡败,不知道什么时候,蓦然回首,原来从没见到过希望。

没有哪个城市能真正做到寸土寸金,月城也不例外,平安路连接着高铁站和客运站,全长两公里,在这条两公里的道路两边,有大学,有知名商场,有高档小区。

与平安路交互的元齐路,是还未拆迁的老城区,楼上是住户,楼下是商店,放眼整个月城来说,是被遗忘的角落。

无论什么东西,都有两面性,元齐路就是月城的暗面,像是裂缝的鸡蛋,吸引着苍蝇。

这里时常会出现乞讨的流浪汉,拿着个破碗到商店门口晃的叮当乱响。

商户习以为常,五毛一块的,打发了事。

这天齐磊步履阑珊的走到一家小卖铺门前,还没开口。

在柜台结账的大汉顺着老板目光望过去,叫道:“滚!”

齐磊心里下意识一紧,别过头,继续向前走着。

前面是一家饭馆,有着两桌人吃饭,齐磊还没有走近。

颠勺的大师傅把锅铲扔了,面向齐磊,开始解围裙。

齐磊吓得连忙走掉。

一个流浪汉追上来,拍了齐磊肩头一下。

齐磊回过头。

流浪汉面色不善,“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