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布鲁斯妈妈正用两根吸管喝着可乐。在一口口让甜美的液体在嘴里晕开后再咽下去的间隙,她把瓶子放在扶手上,看着那个时候几乎空无一人的大街。
汽车从身边经过;鸟儿从一棵树飞到另一棵树;阳光在最高的树枝上玩耍;一只胆怯的猫想躲在长得很高的草丛中,它的头抬到最低的树枝上,那里经常站着小巧的麻雀。
丽娜从烧烤店见完女儿回来,内心是精疲力竭的。丽娜把摇椅拉到人行道上,因为她知道在孩子们放学回家之前,她不会有太多事情,她喜欢在轻轻摇晃的时候,用眼睛追随夏天傍晚的细节。
周五的晚餐马上就能做好了,布鲁斯妈妈一个人在家,为什么不在阳台上犒劳自己一个小时呢?
她很想好好橡树独处的那一小时,在“大炮的炮弹”或“高音喇叭”侵入房子之前。很少一个人呆在家里,她很珍惜那些短暂的时间,她自己选择要做的事情:冬天通常是在收音机前囫囵吞枣地看书,夏天则是在阳台上散步,一边轻轻地摇晃,一边喝着可乐。不过,从来没有冰凉的可乐适合她的口味,因为她不是为了解渴,而是要品鉴。椅子旁边的地板上放着一本书,那是东方作家菲利普写的一部小说,她还没看......在那个傍晚的辉煌中,读书的欲望还没有到来。
沉浸在阳台凉爽的树荫下,她决定做一些让她感到安全的小事:夏天真的来了,她打算在阳台上看看看它风采。
结果她就这样目睹了丽娜和马克之间的一幕,她在外面楼梯的两级台阶之间,听到了马克的哀求,丽娜的暴怒。布鲁斯妈妈感到不好意思,就想回屋里去,躲在房间里,以免丽娜怀疑什么。假装好像。
丽娜从摇椅上跳起来,拎起马克的耳朵,喊着前后不一致的话,她的嫂子很容易就能猜到,因为这些话总是一样的。“衣服破了”和“马克”“脏”这些词一次又一次地出现,接着是脏话。
面对丽娜对孩子的一些明显的不公正的评价,布鲁斯妈妈最终还是忍无可忍,冲出房子,责备丽娜对马克的态度。
“够了,孩子还小,不就是一件衣服吗?”
“这是第几次了?就不省心。”
“有话不能到窝里好好说吗?”
“好好说?我还要这个脸吗?他要这个脸吗?金贵!”
布鲁斯那几个孩子来到屋前,抬头看向这个“危险”的女人,她让他们都感到害怕,因为她随时随地都可能爆发。
她会因为店家的菜不符合她的口味,侮辱店家一小时;她更会因为有人敢在她面前叫马克“小鸡”,在街上追着那人跑。
孩子们看到她在他们眼前又一次变成了愤怒的样子,既兴奋又担心。
布鲁斯想回避。他不想看到自己母亲当众卷入姑姑的危机中,他想如果母亲又开始尖叫,他就会跑......朝魔法森林去,在喧嚣中迷失方向;躲在在巷子里,躲在有流浪猫和一切的黑暗中。
但当丽娜开始说话时,他仍然瘫在小枫树下,糟糕的文字,在空中相互碰撞,在耳膜处相互摩擦,断断续续地传过来,他不由自主地走近房子,从阳光的爱抚中抓住还算温暖的锻铁栅栏,听着两个女人的争吵。
突然,丽娜沉默了,我们以为一切都结束了,以为她说完了,发泄完了,就会消失在屋子里。
但接下来的一幕却让所有人都惊呆了。阿尔贝蒂娜抬起头来,用不知道身在何处的表情盯着房子看了几秒钟,然后转头朝街上走去。她似乎又想起了原因,把手放在额头上。她穿过阳台绕过摇椅,来到靠栏杆的地方。她站直了身子,双手平放在漆木上,昂首挺胸,这对她来说是很难得的。而当她开口的时候,一切又变得清晰起来:
“大家听好了,谁要是再欺负马克,谁或谁家的孩子再和马克打架,老娘跟他全家没完!”
一句响亮的宣言,似乎酝酿了许多年;像是窝在个人的牢笼,压抑的不幸积聚到顶点迸发出来的愤怒的呼喊。似乎是对于来来往往的蔑视,偷偷瞥见的八卦玲珑心们,最完美的压制措施。
几个孩子把脑袋埋在衣领里,在悄悄地溜走。
留下布鲁斯和马克,站在街上。
晚风带来湿热的空气,但毕竟还是有点新鲜。
空气在呼吸中结束,在一个长长的旋转音符中结束,在悲剧性的影射下,在这一切之下,隐藏着一份永远无法表达的大爱。她靠在栏杆上,姿势极其虚弱。她没有直起腰来,仿佛一直在等待着一场盛大的起立鼓掌,却迟迟没有到来。
孩子们慢慢地都散开了,与各自的父母会合。街上只剩下布鲁斯和马克了。布鲁斯还是不敢回家,回到上悲剧的祭坛。
马克反倒很轻松地哼着即兴的小曲,像什么也没发生,什么也无所谓似的,走向魔法森林的方向。歌词里隐约能听出他嘲讽孩子们的忘恩负义,他们的自命不凡,他们的莫名奇妙。马克摇摇晃晃,扭扭屁股,把歌词甩向了无比湛蓝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