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然而，马克却不太相信布鲁斯对他的感觉有什么变化。他常常“怂恿”布鲁斯再一同去魔法森林。因为他也从来没有回过“魔法森林”，他在“魔法森林”外面徘徊了一个夏天，却没有进过它的门，每天走过来走过去，叶子见他那样，羞红了，愁黄了，忧落了，他见过它们干了以后形成的床，老妇人用耙子把它捡起来，在街边堆成一堆，慢条斯理的人和说笑的人都来拿去烧了。然后，大雪覆盖了“魔法森林”前面的街道长达6个月。但即使是在春天，即使是在街上散发着丁香和百合花香味的幸福时光里，马克也没有再次进入。他经常来站在铁栅栏前，但从不越过它。他在成为这里的绝对主宰后，成为了守卫入口的哨兵，这让他很是痛苦。现在又到夏天，他把布鲁斯生拉硬拽地带到了“魔法森林”前，毫不犹豫地跨进了他想象的门槛。

“马克，你想看什么？又想让我听你莫名奇妙的即兴诗吗？我对诗没兴趣，我对……没兴趣，你又要发什么疯？”

马克似乎坦然自得。他的笑容皱起了脸颊和额头：“前几天我有重大发现！”

布鲁斯心想：“我这表弟一会儿活络得像只猴，一会儿深沉的像个小老头。”

布鲁斯像既灰心沮丧地摇摇头，

马克笑眯眯地四处寻找着什么，眼睛里的小黄光亮了起来，脸上的表情都还没变，有几秒钟，他就是个岣嵝着背的有趣的小老头，布鲁斯灰心丧气，想：”我这个小表弟怕是又要疯了“。

他不想在这种岌岌可危的情况下遭受马塞尔的危机。又一次需要尝试

“莱西，你在哪里？莱西，出来呀。”马克轻轻地呼唤。

布鲁斯知道莱西是一只表弟虚构的会说话的猫，他甚至再梦里教了马克很多他知道的东西，马克时不时会在梦里和莱西一起玩。他们是十年的朋友——再梦里。他一直觉得莱西一定在某个时空真实存在，梦只是他们远程沟通的方式。他曾在花了很长时间试图揭开这个谜团，这常常使他走到他认为是解决方案的边缘，他睡觉前会走一个他自创的仪式，他说这样可以提高他和莱西在梦中相遇的概率。曾经这个仪式奏效过，他连续几天都梦到了莱西。但有一天他一觉醒来说：“莱西死了，它在梦里死了。”之后，他没再提及梦里有没有见到那种会说话的猫。

布鲁斯曾问过姑妈，家里是否养过猫，姑妈说养过一只，后来有一年冬天，马克抱着猫在被窝里睡觉时，一不小心闷死了。

在墙角的花丛里，有种纯黑的猫探出了身子。布鲁斯看到马克用手指穿过黑猫的长毛，把他抱在怀里。马克激动的却无法正常说话似的，语无伦次的声音就像梦中婴儿的吱吱声挂在他的嘴唇上，他抬头看看布鲁斯，眼睛在放光，张着嘴巴，仿佛是在找到合适的词语，也许又是诗句，把它们按正确的顺序排列起来，形成一串串奔放的句子，把此刻的心情携带出来。

布鲁斯等了很久，没有等到马克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但他感觉到马克内心的宽慰和欣喜。布鲁斯只好笑着，是的，对着表弟笑着，作为回应。这的确是一只可爱的动物，在它面前，绝对让人无法抗拒：两只眼睛，周围有几根毛，下面有一个湿漉漉的鼻子，最重要的是，两只尖耳朵……布鲁斯对猫不熟悉，不知怎么描述这种感觉，就是那小黑猫奶声奶气的叫声，会把你的心融化的状态。

布鲁斯突然意识到，马克怀抱这小猫时，泪水从他的脖子上流下来。还有一点鼻涕。一阵断断续续的抽泣在流血的心间响起：”我想它了，如果你知道我有多想它就好了!这就是我的生活！它曾是我生命里唯一重要的朋友!“

布鲁斯意识到，马克这个看起来性情乖张，啥都不在乎的人，又有柔软的一面，也错过了一些东西，一只猫，他从来都不知道它对他的童年如此重要。马克把头靠在黑猫的小脑袋上，把耳朵贴在黑猫的耳朵上，也许希望听到那里隐藏的奥妙，听到它会跟他说说悄悄话。

但布鲁斯知道那不是莱西。

马克应该也知道吧。

在魔法森林，上课、课本、考试，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一个脆弱的小男孩经历的不幸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