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属于我的雨露与风华
夜凉如水，月光也冷的像水，月亮跌进水里，柳九钧去捞，自己也跌进水里。
槐花间的盘古睁眼来看，看见了伸手去捞月影的柳九钧，他的影子也落入水中，水冲不走月，也带不走他。
“可真神奇。”
柳九钧轻念，随即眼前一片化作一片灰蒙蒙的世界，什么也没有。
他就这么看着这灰蒙蒙的一片看了很久很久，突然耳边出现一种语调怪异的语言，和联邦通用语很不一样，但他听的懂。
“鲲鹏贼子！今日与我结仇，不死不休！”
一股玄妙涌上心头，柳九钧下一秒就看见一道身影窜入目光，身上带血，面色灰败，穿的法袍，赤脚，通身发光，是鲲鹏。
“真狗！”
鲲鹏道。
柳九钧看见他拿了两枚药往背后伤口拍去，随后稍微打量周遭，就靠坐在一大片荷叶之下的泥土上，似乎正要处理伤势，却下一秒就睡过去。
柳九钧这才打量自身，乃是很大一株莲花，种在虚空中的一团土壤里，五片荷叶，一朵花，还没开。
看着鲲鹏睡过去，柳九钧是有些急的，但他随即瞧见一道紫色身影踏空而来，站在他正前方，在打量鲲鹏。
来人一身紫衣杉，白发，手拿拂尘，是鸿钧。
鲲鹏沉睡了很久，鸿钧在那等了很久，直到鲲鹏醒来，说：“道……道友好啊？”
嗓音嘶哑。
然后鸿钧用他那永远陈述的语气道：“你……没死。”
“我有病，犯病就会睡着，跟死了没区别。”鲲鹏解释，这解释让柳九钧心疼。
但接着鸿钧就用好奇的目光打量鲲鹏，道：“混沌青莲允许你靠近他。”
“什……什么？”
鲲鹏一副疑惑神情，鸿钧便伸手指向了柳九钧，或者说，鲲鹏身后。
鲲鹏回头，但以他的角度自然是看不全身后之物，便拿出根杖来拄着站起身，才看见身后到底是什么。
“混沌青莲……”
柳九钧听见鲲鹏嗓子哑透了，鲲鹏该是觉出嗓子疼了，拿了个果子直接就啃。
有该是觉得舒坦些，便道：“我叫鲲鹏，道友姓甚名谁啊！这混沌青莲我也不晓得怎么回事，只是逃命至此，无奈之举。”
初次见面？
柳九钧疑惑。
但一想也有可能这一方地界是他的梦，或幻想，要不然也有可能是……记忆？
就像当初他还是莫匪乌，在回忆柳九钧的记忆时似乎就是如此，只有画面，没有情感，没有思绪。
莫匪乌还骂过他是Asmodeus。
但那毕竟是喜欢了二十余年的人，好不容易发现心思共通，心生欢喜不是正常？
“鸿钧。”
还是那副陈述口气，这个人从不说除陈述句之外的言语，至少柳九钧一直没听见他说过。
柳九钧看见鲲鹏拄着杖又吞了两枚药，悄摸撂下个物什，才道：“原是鸿钧道友，久仰，我这厢呆在这也无事，就先告辞了。”
那物什像个追踪器，简易版的。
然后他就飞速撤离了。
可能鲲鹏离开了，鸿钧还站在混沌青莲前打量了会，随即转身便走了。
那之后鲲鹏乘风返回，柳九钧有些好奇。
鲲鹏在打量，脸色依稀苍白，但浑身气势与当下很不一样，是股子淡漠冷厉的眼神，却是着一股鬼精样，像条吃人的老狼。
“你是有什么目的？”
鲲鹏问。
然后柳九钧就听到一道中性的声音，应该是混沌青莲：“我想给他留条后路。”
他？
是盘古吧？
柳九钧看见鲲鹏眼中眸光一闪，大概率是明白混沌青莲的意思。
“我共五枚莲子，可以有你一枚。”
混沌青莲道。
随即鲲鹏脸上便露出副略鄙夷的讥讽笑容。
“然后留给你儿子作为载体？”他道。
“可以给你息壤。”
混沌青莲继续道。
鲲鹏摊手，脸上换副看好戏的戏谑：“我要息壤没用。”
但随即混沌青莲蛊惑一般的道：“可罗睺呢？息壤可以让圣人承情不是吗？”
这句话柳九钧没听懂，他并不太了解上古那些神的事情。
但显然鲲鹏能懂，很懂，甚至于他的计划中就存在这么一环。
“息壤，加一道鸿蒙紫气。”鲲鹏道。
鸿蒙紫气柳九钧知道，鲲鹏曾说过地球那里有镇着两道鸿蒙紫气。
所以白虫族是为了那两道鸿蒙紫气吗？那传说中成圣的契机？
“可以，希望你能遵守承诺。”
目的达成。
鲲鹏有些恼火了，拿出两只鹏羽，上书古怪字体，但柳九钧认出来那就是份契约。
“签了它。”鲲鹏道。
混沌青莲很爽快的往上签了字，并道：“谢谢。”
鲲鹏咬牙切齿：“不客气。”
显然，鲲鹏这幅姿态是做了亏本买卖，但想到这里，柳九钧已经醒了。
他手还在水里，正要去捞月影，似乎刚才久远的记忆，只是一个瞬间。
槐树上有花瓣撒落，散在柳九钧身上，柳九钧掬起一捧河水，河水清凉，河水里倒映月华，月华也凉薄，他捞到了。
忽的面前出现一道人影，踏水而行，穿紫衣，白发，手拿拂尘。
柳九钧抬头去看，那是鸿钧，跟他方才在记忆里看到的一模一样，似乎一点也未曾变化。
“天道看见了混沌青莲，它本不该存在了。”
鸿钧道。
盘古从枝桠间跃下，站在柳九钧面前：“如果青莲回来，父或许还有救。”
是的。
鸿钧心道。
但天道根本不允许过于强大的青莲存在，开天之初是，如今也是。
当初设计，与罗睺共同制衡天道的鲲鹏即将陨落，人道昌盛，天道虽败落，却也依旧眼中容不得沙子。
“把他带去混沌珠。”鸿钧抬头对着树上的罗睺道。
混沌时期罗睺与鲲鹏一同寻到混沌珠，混沌珠认鲲鹏为主，与罗睺共用，珠内自有一方世界，用来安置灵根。
但还没等罗睺说话，柳九钧便先一步道：“五年时间，我得把联邦的事了结。”
五年够吗？
够了。
徐临秋他们只要三年就能够研究出能量体具象反应堆，两年时间用来解决白虫族，时间够了。
三道目光落到他身上，最后鸿钧妥协：“天道一有异动，你必须走。”
柳九钧点头。
他手里还捧着月华，那月亮就像一颗眼睛，盘古的眼睛，可惜K-011只有人造太阳和月亮。
真正的日月，在银河系。
这是三百六五年十月二十日，校众会第三轮狩猎赛的第六天凌晨，月华内敛起来，云层厚重，开始炸响雷，逐渐落雨，在乘阳雨林的北部，瓢泼一般，
一直到早晨八点，雨停日出，巨大的彩色光环出现在天穹。
“啊呀！真难得，竟然出虹了！还是两道！”
吕藏简攀到树顶去眺望，两道鲜明的彩虹在空中悬挂，很漂亮，很少见。
“在哪？在哪？”
应倾歌拿着柳枝做的牙刷从草庐出来，好奇的问。
林间草木茂密，想看见完整的天空不容易，应倾歌精神体凝结羽翼飞上天空，终于看见彩虹。
“哇！”
少女惊叫，联邦里星球众多，各自不同，应倾歌从小生活在联邦第二象限的一颗B级星球，星球表层长年烟雾笼罩，她还是此生头一回看见真正的彩虹。
两人人在惊呼，惊动一群人全爬上树梢去看彩虹。
柳九钧也极目远眺，日光，方褪去的阴云，和七彩虹桥。
N.7.89E+1000：以前也有博主直播彩虹，都没这个明显的诶！
N.7.9E+1000:啊！研究院能不能给点力啊！我塔玛尔星球从来都没见过彩虹！什么时候能更换下人造太阳和月亮啊！
N.7.91E+1000:我们这个穷星球能每天看见太阳就已经很好了！水循环系统都轮替着修了八百年了，上一回白虫族突袭主还差点把发动机搞报废了！
N.8E+1000:你们都闭嘴！我们这里才最难过好不好！三个星球共用一个人造太阳和月亮！别说水循环系统了，我他妈感觉我呼吸都有点奢侈。
N.8.11E+1000:可是现在研究院不是在研究新能源转换系统和外附骨骼吗？只要等研究院研究成功，我们就无需惧怕人造星球损毁了吧？
N.8.12E+1000:现在天网官方更新了，说是在研究能量体具象反应堆，你们想想，就昨晚第四象限那边白虫族突袭，被K-010的人打的退避三舍！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天才被挖出来，速度竟然这么快！已经研究出办法攻克能量聚合体！
N.8.13E+1000:是战犯以徐临秋为首的傅点闲和顾悬旗，与老总统和霍莱将军谈判，放出来就才几天而已，而且微君子和日月舟尽数被顾悬旗攻克，还是柳军长临时到场直接搞了顾悬旗他们三人。
N.8.14E+1000:那可太强了吧？那可是阿斯顿啊！这都能绝地反击！啧啧啧嘶……
N.n:……
天网议论纷纷，一片唏嘘。
但彩虹很快消失，众人神色中露出失望，但这才第六天呢！说不定以后就还有机会看到。
河边坐着柳九钧，他们就在下游开伙，早餐吃汤，菌子汤，鲜，搭配的烤肉，还有一些昨日剩下的烤红薯。
早餐吃的很好，昨日新来那几个都舒坦很多，开始搭建树屋。
几天时间二十来个人猎了不少兽皮，就借了那几人几张。
柳九钧在河边坐着发了一个彻夜的呆，头顶树枝的人都走了，只有罗睺时不时跑过来找他做饭，说是嘴被养叼了。
柳九钧看着他吃什么都嫌弃的模样，心道也确实。
这让他想起小时候的鲲鹏，那时候鲲鹏刚被聂闵风从地球骗来联邦，他爸就闻风声赶去。
那么小一只的柳桀潇拥有的大眼睛翘睫毛和樱粉色小嘴儿可讨巧，坐在藤椅上晒着太阳，小短腿摇晃着够不着地，旁边坐着个不断打量的聂长缨，半大的孩子早早晓得了什么是丑美，显然是喜欢极了漂亮小孩。
柳九钧也喜欢，布娃娃一样的小孩谁不喜欢？
聂闵风就在一边看着小孩笑的高兴，那时候的聂闵风还健强，手里拿的扳手，颈间一点红印子，显然是媳妇回来了很高兴。
柳九钧比聂长缨小一岁，却比聂长缨矮半个头，被柳七曜放在花园，让他跟聂长缨玩。
聂长缨是很乐意柳九钧来巽风馆的，小孩子一旦发现了新事物总会喜欢分享。
“老九！”
聂长缨扭头朝他招手，然后柳九钧就跟他一起坐在长椅上打量鲲鹏。
直到鲲鹏晒着太阳睡着，斜倚在藤椅上，睡的乖巧。
柳七曜和聂闵风商量完出来就笑话他俩，说他俩眼巴巴的像是两没钱小孩站橱窗外看着洋娃娃，想要又没钱。
柳九钧：“……”
聂长缨：“……”
俩中二小孩为了证明自己有钱，在吃饭时商榷着谁上前去叫醒洋娃娃。
最后俩人剪刀石头布确认聂长缨去叫醒洋娃娃。
然后聂长缨就在柳九钧威胁的眼光下小心翼翼靠近了布娃娃，一切动作都显得仔细，等真正要动作时却显得不知所错。
但那一双很快睁开的墨蓝色大眼睛给聂长缨下达了免死令，身后那杀人的目光减缓了些，转移到了洋娃娃身上。
“怎么了？”
奶里奶气的嗓音响在耳边，成功让两个中二少年将心融化，纵享丝滑。
“哦！我爸让我来叫你吃饭。”聂长缨小心道。
小孩从藤椅上跳下来，他穿的米白的长T恤，搭配短裤和休闲鞋，随意剪短的头发服帖的趴着，上面还落着一片藤萝花瓣，被他动作间晃掉了。
“走吧。”
聂长缨略带点小兴奋的点点头，然后领着小孩朝客厅而去。
餐桌上他们发现小孩似乎什么都吃，但对什么都不喜欢的样子。
“不喜欢吗？”聂闵风问。
小孩点头。
聂闵风蹙眉，问：“那你喜欢吃什么？”
小孩也蹙眉：“清粥。”
然后柳九钧就记住了，但他今年才知道小孩的味觉跟旁人不一样，只不过那时候小孩是为了方便才只说清粥。
乾坤鼎里给黎桂魄的蛟甲已经炼好了，他至此已经炼至少不下百件物什，都是拿贵金属炼制的，没什么挑战性。
黎桂魄看着先生掏出来的一堆武器，沉默了。
“蛟角做的匕首，拢共六把，蛟肋做的弯刀，拢共三十把，蛟脊做的长鞭一条，蛟筋做的弓弦，我给你配了个躬身，顺便拿蛟牙做了一百三十八支箭，蛟爪做的指套，拢共两副，蛟的四条腿骨做了四杆短杖，蛟鳞和皮做的软甲还有些边角料，做了个弹弓。”
柳九钧把练出来的物件跟黎桂魄列举出来，看的旁边的一帮人十分讶异。
从里面拾出可以用的上的短杖和匕首与弯刀，
“先生帮我收着可以吗？我想带回黄金殿分给我哥哥姐姐他们。”
柳九钧点头，挥手把东西收起来，然后看着黎桂魄分了两杆短杖分别给徐龙蛇和吕藏简，又把一把短匕给了扬庭风，他自己留的长弓两把匕首和一柄弯刀，然后跟着徐龙蛇他们出去坑人了。
“不学好啊！小弟！”
吕藏简看了看雪白的骨杖上镶嵌的金色贵金属，贵金属上面镶嵌一颗紫水晶，紫水晶下面有一个小巧的暗匣，里面放了点粉末，一看就晓得是有毒的。
“是风哥哥教我的，他说应酬的时候总有人图谋不轨，他就会在宝石戒指里放毒粉。”
徐龙蛇知道这回事，他还遇到过，就在他八岁生日的时候。
“那你给我们骨杖又没用。”
吕藏简笑着揉揉黎桂魄的脑袋。
他们这走的小道，他们自己开的，一路陷阱不少，坑人，也猎异兽，异植。
“是信物，我想和你们跟扬扬哥和星哥哥一样做兄弟。”
这倒让徐龙蛇和吕藏简都愣了下，这已经是狩猎的第二十四天了，先前他们一直都觉黎桂魄是感情淡漠的，后来发现也确实。
只是他们没想到黎桂魄会有和他们做兄弟的念头，在他们的思绪中黎桂魄该是那是孤身一人的豪杰，深受拥护，却从不亲近人。
“那你可就是我们小弟了！叫声简哥哥来听听？”
吕藏简勾黎桂魄的肩笑眯眯道。
“简哥哥。”
诶呀！这可真乖！
黎桂魄又看向若有所思的徐龙蛇。
“叫我龙蛇哥吧！”徐龙蛇道。
“龙蛇哥。”
徐龙蛇也逮住人脑袋乱揉一通，最后笑道：“等从K-011回去就搞个小宴会，算是结拜了。”
黎桂魄想了下：“我还想聂姐姐跟我们一起。”
“聂云娇？”吕藏简问。
黎桂魄点头。
“那可以啊！不过我们在哪办小宴会？”他问。
徐龙蛇想了想，道：“我在养衡有副产业，是搞的温泉山庄，那里怎么样？”
“养衡？小黎去着方便吗？”
他晓得黄金殿是在K-010的，那去养衡岂不太远了些？
“K-010到养衡有虫洞。”
老板怕他们上学住宿会害怕，就在各个学校都开了虫洞，方便他们随时回黄金殿。
“那可就方便了，到时候想找小黎玩也省事许多了。”
黎桂魄点头。
他其实还想去Q-996号恒阳星，想考察一下要怎么样种满一整颗星球的花，他想搞一颗种满满天星的星球，就像柳伯伯那样将一颗星球尽种满东兴草。
转眼就又是三天过去，校众会仅剩三天，其他人尽都在冲刺猎杀，可猎范围的积分越来越少，但围墙内一帮不干人事儿的却开始了大范围性的收网。
一个月的养精蓄锐与训练，一群小孩被养的目露精光，野性萌发，一帮人彻底放开了恣意，肆意妄为，甚至连围墙也不回，是真正的与时间赛跑。
黎桂魄他哥仨有意约好不内讧，只在最后比拼分数。
柳九钧不上场，那就必然是他们几人的主场，吉列亚，桓宿盈，紫萱，他三个狐狸精一般的就搭伙搞事情。
有一次桓宿盈甚至自制了个炸药，那震天一声都不知道扔哪里去对付谁了。
一个月，槐花也开败了，柳九钧就换了棵树，一棵会跑的树，成天跟着一帮小破孩子身后灭火消灾，像极了一个奶爸。
“诶呀！二狗子！快看你小黎弟弟在干嘛！”
扬庭风坐在二狗子背上，跟在黎桂魄身后。
说实话，他这个当哥哥的除了钱一无所有，跑进雨林来生被小弟护着一点苦也没尝到，一个月除了吃喝拉撒什么也没做，整一个废人度假的模样。
这是最后一天了，黎桂魄看着陷阱中的异兽，直接破颅取核，随后背后精神体展翼，便飞离这一处地带。
扬庭风看着小弟飞离的模样，眯了眯眼，随即道：“走喽！去追寻属于我的雨露与风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