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无知无畏

技宝：你去南京了？

犀铭：嗯，你不在南京？

她不知道为何他会这么问，等注意到她发的是“去”而不是“来”的时候才知道自己一时没注意发错了字。不过歪打正着，她正好可以用这个理由拿来拒绝他，虽然她也并不是很相信他真的去了南京，一张机场图并不能证明太多信息，她自己就常常拿各种图编造各类故事。

技宝：对呀，我不在南京，昨晚飞的上海。

犀铭：奥。

他极少会发“奥”这个字，不知道是不是在失望。

技宝：你真的去南京了？

犀铭：逗你的，一个朋友过去了，我盗用的图。

技宝：就说嘛，你敢不经过我的同意就过来？

犀铭：你去上海做什么？昨天没听你说。

技宝：突发事件，一个好朋友的弟弟出了点事情。

犀铭：那你忙吧。

她现在正缺一个倾诉对象，怎么能轻易放过他。

技宝：我现在不忙，事情处理的也差不多了，你要听的话就跟你说说。

犀铭：说吧，洗耳恭听。

技宝：我这个朋友是我一个很好的朋友，她昨天给我打电话，说她弟弟打了人，被派出所带走了，她一个人搞定不了，要我帮她处理。

犀铭：嗯。

技宝：光嗯什么，你也不问问处理的怎么样了。

犀铭：你不是说处理完了。

技宝：烦人，不想跟你说了。

她发了一个左哼哼的表情。

犀铭：打人可大可小，搞不好会拘役。

技宝：你用的词还挺专业，说是要拘役，不过后来跟对方私了了。

犀铭：这也行。谁的错？

技宝：对方的错。

她有些心虚，不知道这种事情能不能通过钱来解决。

犀铭：那是属于正当防卫吗？

这么专业的词？她不懂，只能模糊理解一个字面意思的大概。

技宝：听我朋友说不属于，但是是对方先动的手，这种属于什么呢？

犀铭：也要看伤情，构成伤害了就属于刑事责任，可能会判定故意伤害罪，比较麻烦。

技宝：你懂得真多，我想起小品里的一句话，一个厨师不看菜谱看上兵法了。

犀铭：我刚在网上搜的，哈哈。

技宝：切。

犀铭：什么时候回来。

技宝：过两天吧，我这朋友胆小，我陪陪她，正好也很久没见面了。

她可不能回去，万一他真的去南京了呢？她想找出一张照片发给他，这样可以证明这个朋友是真实存在的，打人事件也是真实存在的，可惜孟倩楠没发过她和单个女性朋友的合照。

技宝：你真的不在南京？

犀铭：不在。

傍晚，表哥给她打电话，问她小韩庄具体的位置，她说在老村子的对面，怕他找不到地方，她在微信上给他发了小区定位。

表哥已经在电话里说过了原委，技宝下楼去超市买了菜蔬，表哥进门的时候她正在客厅里摘菜。见到表哥的那一瞬间她鼻子没来由的一酸，身材不算高大的表哥生的并不好看，眼睛小小的，鼻子很大，脸庞是圆的，她觉得这样子的表哥让人很踏实。

“很久没见你，你长这么高了。”表哥拎着一箱奶进门，这真不是一句合格的开场白，作为姑表兄妹，他把两家不常来往的尴尬摆上了台面。

“我都多少年没长个了。”她的回答也不合格，好在技宝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忙转移话题，“怎么还买了一箱奶，我买菜了，晚上就凑合吃吃吧。”微信上表哥表哥叫的顺口，可见了真人她自动忽略了称呼。

“舅给我打的电话，说你一个人在家有点不放心。”表哥憨憨的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她很难想象就是这个外表给人无比“老实”感的表哥前段时间刚折腾完了20万，到现在还撒着弥天大谎。“对了技宝，你这边用钱，我给你转3万，多了你也知道我拿不出来。”

这钱她不会推脱，心里十分感激，她买菜的路上就一直想着这事来着。接下来技宝摘菜的动作流利而欢快，都说其利断金，看来技刚的事情很快就能解决了。

“我又不是小孩，左右都是邻居，在家有什么不放心的。技刚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表…哥，你知道吗？”

“我也是听舅说的，好像是技刚在酒吧跟人打架了，那人伤的不轻，送医院了。”

“伤的不轻？多重？”她忙问。

“我不知道，这是你爸爸跟我说的。反正我明天过去，到时候了解了再跟你说。”他说完拿过桌子上的菜摘了几片叶子。

“你说这事赔钱行不行？我看打架的这么多，也没见谁因为打架进去的。”她问。接过表哥手里的菜，她拿了一杯茶水递给他。

“怎么没有进去的？多的是。能不能赔钱要看人家那边儿的意思，他要是想让你进去你就得进去，也就是进去时间长短的问题；他要是想得个钱，那就好说，糊弄过去就行，两家私下里解决了，警察也不能管。”

技宝有些怀疑表哥的说法，无论行得通行不通，这事情看起来又不是那么好办了，焦躁感顿时倍增。

吃了晚饭，表哥跟着技宝下楼溜达，她把表哥引到后广场上，小区了散步溜达玩的人特别多，三三两两的老人或聚在一起扯闲篇或排成一排饭后百步走，孩子们打球的打球，滑车的滑车，追逐打闹的追逐打闹，年轻男女一对对一双双走过来走过去，手拉着手，说悄悄话……广场上的音乐不知名字，两个人看了一会儿广场舞，表哥指着远处的灯光说：“那里怎么还有山？我不记得那里有山呐。”技宝给他解释后山的由来，表哥说他在这里坐一会儿晚一会儿就上楼，让她随意去忙不用跟着他，庞旭的电话来的恰到好处，她答应了一声就走远了。

“你家里没事吧？”庞旭开门见山。这个时间点公司还在上晚班，他应该是在公司门外打的电话。

“没大事，过几天我就上班了。”她说话的声音很低，有那么一瞬间她想对庞旭托盘而出，想把她现在面临的艰难思虑对着他倾诉，她想要一个依靠，这依靠不是来自父母，也不是来自表哥，更不来自小桃。

可庞旭不能给她敞开心扉的勇气，她知道他也许并不想听坏消息，他本来也没有必要听坏消息——如果技刚真的会坐牢，或者虞家需要赔偿一大比钱，连她都不知道何去何从，更何况他和她的微妙感情。庞旭没必要跟着倒霉。

她又想到了谭犀铭，真奇怪，在这种境地，在这种无人可诉的境地，她能想到的完美倾吐对象竟然是一个不知底细不能见光的陌生网友。

庞旭咳嗽了一声。“处理事情要紧，公司这边你不用担心，我都给你说好了。”他可能也觉察出了自己话里的感情氛围不够，突然又问：“想我了吗？”

“嗯。”她话里的感情氛围也不够，但他并不在乎，很识趣的没有展开这个话题。

“别胡思乱想，早点睡觉，到时候我带你去看电影，有一部好电影要上映了。”

她想庞旭大概忘了说过要带她去北部山区拍照的事情了，不过这并不重要，她反正也不会在这种事上为难他。她又回了一个“嗯”，两个人挂断了电话。

技宝：忙吗？

犀铭：不忙。

技宝：想跟你说说话。

犀铭：你不是要陪朋友？

技宝：她在陪她弟弟，我自己无聊。

她越发不想过多修饰了，尽可能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犀铭：你是不是离不开我了。

他发的并不是问句。

技宝：嗯。

她觉得表达的还不够，又加了一句：十分离不开你。

犀铭：我也是。

她没忍住，心里一股暖流涌动，她需要的就是这种感觉，为什么庞旭不能给她这种感觉？偏偏要是这个谭犀铭给她这种感觉……

技宝：我不信，你只是想和我见面而已。

犀铭：不否认。但还有别的原因。

技宝：什么原因？

犀铭：以后再说。

技宝：切，不说拉倒。

犀铭：我感觉你身体里好像有两个人，白天的你和晚上的你不是一个你。

这真是一个好契机，如果他真的察觉到了什么，虽然她现在很贪恋这种美好的感觉，但她决不能放过这次尝试揭开真相的机会。

技宝：有什么不一样？是因为我晚上会跟你聊骚？白天正经？

犀铭：哈哈，你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技宝：我说的都是实话。

犀铭：是吗？

技宝：如果不是呢？

犀铭：那也无妨，我认识的是你这个人，不是其他的东西。

技宝：看过巴黎圣母院吗？

犀铭：知道。

她突然又不想用卡西莫多类比，这根本是风牛马不相及的事情。也可能是卡西莫多太丑了。

技宝：我没有你以为的有钱。

犀铭：奥。

他竟然是这种反应？！难道他一直以为他遇到了一个多情伤感的同龄富婆？怪不得还说他想离婚这种话，现实怎么来的这么快……她后悔聊起了这个话题，她应该延续之前的那种互相雾里看花的美好状态。

技宝：怎么你这反应？

为了表示不满，她发了一个撇嘴的表情符号。

犀铭：我也没感觉你多有钱，现在满大街都是老板。

技宝：也对，你还有饭店呢！不过我应该比你有钱。

犀铭：你想表达什么？

技宝：不想表达什么。

她觉得她把氛围破坏了，现在话题也要终结了，可她忍不住，就想怼他。是他先破坏了他在她心里的形象。

犀铭：你有点任性。

他又在故作深沉洞悉一切了，也不看看他连她是谁都不知道，还在指点江山？

技宝：你又没见过我，怎么知道我任性，我不任性。

犀铭：不是早晚都要见嘛。

他罕见的发了一个呲牙笑的笑脸。

技宝：你惹到我，我就不跟你见了。

真是怪异，虽然她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变成孟倩楠的样子去见他，但这一刻她真的觉得自己掌握了他在意的东西可以牵着他的鼻子走，只要他惹到了她，她就用可以牵着他鼻子的东西回怼他，她也要让他不高兴。

犀铭：这是你说了算的事吗？

这句话有点意思，搞笑，这是在威胁她吗？不过她不怕，她可不怕他，微信一删，他就会乖乖打电话给她请求通过。谁叫孟倩楠是个富婆又是个超级大美女呢？

技宝：我怎么说了不算？搞笑。

犀铭：你可真是无知者无畏。

这又是什么意思？技宝没来得及多想，小桃的信息发了过来。她说她快到小区了，问技宝需不需要买点东西上去。技宝赶紧告诉小桃表哥过来了，今天不方便让她来家里。小桃发了一张郦洪飞开车的照片，技宝说让郦洪飞慢点开。

小桃喜欢发和郦洪飞有关的图片，他的事业现在也是她的事业，他是她的骄傲。技宝一直觉得小桃有些虚荣，特别是跟郦洪飞恋爱之后，她的虚荣心就越来越明显了，听小桃自己说她给郦洪飞新买的冬装外套价值五千多，同时她又说她对名牌衣服没感觉，还是喜欢穿地摊货，“地摊货不喜欢扔了不可惜。”当然小桃不可能穿地摊货，她要表达的意思和给郦洪飞买五千多块钱的衣服是一个意思。

说好的要技宝陪同去美容院的事情也不了了之了，为此技宝还咨询过虞母一些美容项目，作了一部分了解。

性格迥异并不妨碍技宝继续拿小桃当做最好的朋友，小桃是她现实生活里联系最紧密的朋友，虽然彼此也许并不能深入心底，这又如何？音实难知，千载其一，能占据彼此如此多的时间和精力已经足够成为很要好的朋友了。

技宝：我不见你就是无知？什么逻辑？

谭犀铭又发了一个呲牙笑的表情。

犀铭：我们早晚都会见面，你是不可或缺的那一个。

技宝：一个什么？

犀铭：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