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那是他吗？
技宝挎着橘红色的手提包捏着流苏步入后氏大酒店的大门时，时间正是二十七日上午十一点整，她没料到出租车在市区堵了十几分钟，那时候她心里既着急又窃喜。下车后她拿出小镜子查看过好几次脸上的妆容，自然不夸张是她此次的妆容本意，可她涂了红色的口红，一下子觉得妆容夸张起来。
孟倩楠涂过口红吗？怎么可能？一个人不可能何时何地都带着烈焰红唇示人的，现在改变还来得及吗？她躲进一个路边花坛和树木的夹角处，从包里翻出湿巾在嘴巴上抹了一遍又一遍，然后掏出润唇膏仔细涂抹均匀。
她从镜子里看自己的妆容，嘴巴的颜色依旧是红色的，可这红不同于口红的红色，它不扎眼，润唇膏在阳光下滋滋的发着光，她的鼻子闻到了蜜桃的香味。
嗯，幸好买的是蜜桃味的润唇膏。
谭犀铭说他已经等在大厅里了。推门的那一刻，她万不敢抬头随意打量大厅里的人，其实大厅里根本就没有人，她用不经意的余光搜寻过了，偌大的富丽堂皇的大厅中央放着一架钢琴，钢琴周边摆着两把椅子和一张桌子，桌子上插着鲜花，鲜花旁有假花陪衬，空中吊着一层层的珠帘，珠帘围成一处独立的天地，天地里的主角就是那架钢琴。大厅里没有人，技宝再次确定这条信息。难道见她没来他又出去了？再往前走就是前台，大理石水平面上堪堪露出两颗黑色的脑袋，脑袋上扎着黑色网花。
香水在出发前她就喷过了，这一路走来也不知还剩下多少。以前在电梯里，技宝总能嗅到其他女性身上的香水味，她对香水还没有研究，不知道是出于年龄的原因还是性格的原因，一切女性钟爱的化妆品、衣服、包包、香水她都一知半解不甚关心，事到临头她又懊悔自己之前对待这些物品的无视态度，否则她不会像现在这样窘迫。
香水的味道有些浓，那是刚喷洒出来的时候，网上说香水要喷在空气里然后整个人可以在空气里走一遍，然后就自然而然的沾染到了香水的味道，她往空气里这样喷洒过，嗅着鼻子分不清钻进鼻孔里的香味是来自她的衣服还是空气里的残留，谨慎起见，下车后她拿出香水瓶喷了衣服的底部和袖口。
电视剧里有直接往衣服上喷香水的镜头。
站在前台前她怎么嗅觉失灵了？她闻不到任何香味。
那两个服务员的身上也没有香水味散发出来。
“您好，请问您是就餐还是住宿？”其中一位服务员问。
“我……”技宝昨晚查过这家酒店，网上率先蹦出来的不是住宿而是海鲜自助的广告。她当时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谭犀铭约在这里可能就是要吃饭。
“我找朋友，我一个朋友说在这里。”
“……”服务员没开的及说话，技宝的手机震动起来。她的心脏扑通扑通的跳，她有预感谭犀铭看到她了。
“你往左边走，我看到你了。”他说，而后挂了电话。
左边？哪里是左？奥奥，这样走，她走的又急又慢，急的是心情，慢的是脚步。她不敢抬头乱看，可她不看就会更在被动，她已经暴露在谭犀铭的视线之内了，而她还没看到他的影子！
走过钢琴架，再往前走，空地依然很大，尽头处是什么？好像是摆着几张皮质沙发椅，这应该是供酒店客人休息用的，有一个穿着西服套装的男人低着头摆弄手机，他的身边没有别人。
那人低着头，她看不清是不是谭犀铭，他就穿了这样的一身衣服见她？怎么看起来像这家酒店的大堂经理，和昨晚她见过的那个大堂经理区别不大。
双腿是岔开的，没有翘二郎腿，却也不安分。他真的是客人吗？技宝不确定，她握着手机，在微信上迅速打出一行字。
技宝：你在哪呢？
沙发上的人抬起头试探性的晃了晃手机，在确认了来者是约见的人之后，他脸上没流露出初次见面的应有笑容，他说：“走吧。”
走吧？技宝半低着头蹭过去，在与他直视那一刻看清了他的模样，他真的是谭犀铭！他的身高并不夸张，全身西服之外再没有任何和大街上的行人差异之处，也许他长的还算帅气的那一类，嗯，就这一点不骗人。他是个帅哥。
“去哪里呀？”技宝知道自己的脸绯红一片，不过她早上涂抹了一点腮红，也许中和后看不出什么，在这一刻她突然领悟了化妆的本质——掩盖真实情况。
“吃饭呀。”他回头一望，这才露出笑容。“这个点不就是吃饭的时间嘛。”
她跟在他的右后方亦步亦趋的走，他的步子迈得有点大，不晓得是失望导致还是他本身就走路快。他对她失望吗？不应该吧，他早就知道了她不是“孟技宝”，她身上有着怎样的皮囊他也是清楚的，之前的几次视频他还兴趣满满，仿佛小孩子将要吃到糖果的样子。
难道他也在腼腆害羞？
走下三级台阶，前面呈现出另一番景象。半人高的餐台像是丛林里错落杂生的树桩，每台餐桌旁都有一个L型的高台遮挡，高台上摆着水果和由小麦秸秆围成的栅栏。
水果是假的，小麦是真的。技宝趁他起身拿食材的空挡伸手从台子上扣下一粒麦粒，捏了捏发现是真实的。
这里是海鲜自助，为什么要摆陆地上的麦子做装饰？
“你吃什么，我去拿。”他把手里端着的两样海鲜盘放在桌子上，抬头问她。
“我自己去拿。”话虽如此说，但她是窘迫的。——她没有来过这样高档的餐厅吃过饭，她想起了b市的深海皇宫大酒店，望着前方餐台上造型夸张的大龙虾和不知名的各类生鱼片，她心里突突的冒冷汗。真窘呐，她不知道要拿哪些吃起来才自然，看一眼扎着大钳子的红色大龙虾，是什么品种？就在嘴边，可她不确定是不是那种龙虾，她太孤陋寡闻了，借助百度她可以跟董事长跟各类领导们侃侃而谈，可现在是在一家海鲜自助餐厅！
为什么在这个四线小w市还有这样的酒店？早知道就不说喜欢吃海鲜了，她说的海鲜只包含常见的鱼类、常见的虾类和部分大螃蟹而已。
端了一盘小螃蟹和一盘泛着银光的小鱼来到餐桌前，两个穿红色旗袍的服务员正在餐桌上摆放火锅底料。之前谭犀铭问过她要选什么底汤，她凭颜色选了白汤，而他选了红汤。
白汤里隐约有一点虾皮在滚动，技宝认出了虾皮，心里觉得踏实了些。不知道他和服务员说了什么话，其中一个服务员帮他们拿来一些涮锅的食材，除了海鲜之外，还托着盘子拿来一些烤肉。
烤肉她可以吃，胃里早就在抗议着叫嚣了，这一盘吃一半的话就会有饱腹感。她决定在能动筷子后先夹一口肉吃。
“吃吧，我早饭还没吃。”他把签子上的三只橘黄色大虾放进锅子里，技宝照做。他插了一块烤肉放进嘴里，技宝也插了一块。
他笑了，但他没有说话。他可能真的很饿，锅子里的食材不断的丢进去捞出来，他像虞父一样的吃饭不做声，认真的进行着进食过程。技宝觉得这样很好，吃了几分钟，她已经对桌子上的食材掌握了七七八八，可以生吃，可以煮着吃，也可以让服务员拿去烤着吃，还有服务员推着烤肉站在旁边现场切下一盘盘的肉直接插着吃。吃法多样，生熟自定。
技宝会吃螃蟹，这得益于她对《红楼梦》里的一段螃蟹宴描写引起的好奇心，为此她还买过蟹八件，因此她现在吃起来可以得心应手。
果然实践才出真知呀！
“你喜欢肉和螃蟹呀。”这是开餐后他说的第一句话。此时他正拿起一只鲍鱼往锅子里放，他用小姆手指挑逗了一下鲍鱼的肉，技宝看到了那只鲍鱼因为外部刺激进行了收缩。
他不会是故意的吧……
“我吃的差不多了。”技宝放下筷子。她可能只有七八分饱，可以了，反正吃的都是肉，不是动物的肉就是鱼类的肉。
鱼盘上有装饰用的鲜花，技宝伸手抽出一朵在手里把玩，她的脚在餐桌下悄悄翘成二郎腿，高跟鞋上方露出蓝色的脚链。
他不一定会注意到，但他只要看到就会明白她也是一个精致的女孩。这脚链的快递前天才到，她带在脚脖子上并没有想象的不适感。
“你不喝酒吗？”他把手边的大肚子玻璃酒杯中的红色液体一饮而尽，技宝想到自己跟他聊过红酒的话题，不止是喝酒，“孟技宝”还做红酒生意呢！她对红酒也进行过相关了解，拿起旁边的酒杯，她摇晃了两下，把杯沿搁在嘴边，抿了两口。
苦涩，不好喝。他却像喝水一样再一次一饮而尽。
“走吗？”他问。手里拿着餐巾纸擦拭双手。
她有些慌，卫生间就在来时路上的一个拐弯处，技宝记下了位置。“我去一下卫生间。”她说。
“那我在休息区等你。”
她不确定谭犀铭说的休息区是不是大厅里的那些皮质沙发，因此她嘴里答应着，却并不着急拐进卫生间，眼看着他直着往前走过前台又往左边去了，远远的技宝看到上面有一个牌子，看不清是什么字，也许就是“休息区”三个字。
心里轻松多了，她在卫生间里解决了小便问题，又站在镜子前洗手擦手和涂抹润肤品。她的妆容本来就淡，吃了一顿热饭也没有造成什么不同，但她还是拿出定妆粉轻轻扫了几下，腮红也重新扫了一下。润唇膏抹了一遍又一遍，最后打开香水瓶喷在了空气中。
真香。
待到技宝来到跟前才发现牌子上的字并不是“休息区”三字，但她没有找错，谭犀铭此刻正翘着二郎腿在里面的一个角落里啄茶。玻璃茶壶，两只玻璃茶杯。茶杯里放着茶叶，茶水是淡黄色的，迎着日光正折射着耀眼的光芒。
“喝点茶。”他说，待她坐下，他又说：“你喝花茶吗？”
呵，他一定忘了她之前是做什么的了！技宝暗自窃喜，他仿佛忘了她之前的身份了。“孟技宝”正在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