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可是我懂
正月初五那天表哥带着媳妇来技宝家待了半天，午饭虞母整治了一大桌子菜招待对方，虞父在饭桌上喝醉了。
技宝一直想问表哥为什么不报警，这次逮住了机会，她可以面对面看着表哥的神情问。表哥想了想，叹一口气道：“我们都觉得是我们自己的问题，太贪心了。”
表哥表嫂离开时，技宝和技刚送出了小韩庄门外，虞父则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为此虞母唠叨了两天。
初七日赶上立春，万物复苏。技宝从几个小挂件里挑出一只大红公鸡的塑料挂件挂在了双肩包上。挂件是技刚年前带回来的小物件，她不知道弟弟本来要做什么使用，见上面带着挂绳，看起来和市面上那些车里包上的挂件无甚区别，于是她就选了一个红颜色的。
黑色要红色来配，才压得住。
绘悠游公司的假期持续到正月十一，想一想，辞职的事情不能再拖了。早上技宝把编辑好的信息经过再三改动发给柏经理。辞职这种事从来就没有挽留的必要，何况她编纂了一个不容挽留的理由夹在那条长长的信息里。
她并不想主动告诉庞旭，反正他早晚都会知道。早一天知道她就会早一天忍受庞旭的质问，她不想那质问来的太早。等她脱离绘悠游公司，回到老行业老岗位上按部就班的上下班，庞旭会认同她这种变动，她将有大把精力跟他耳鬓厮磨。除非他不是真的想跟她谈恋爱，否则他不该太阻挡。
临近中午，柏经理依然没回复，她并不着急，正月初七的农历日子，像柏经理这种有家有业的女人回归家庭之后必定会忙的前后脚翻跟斗。也许她晚上才能等到回信，没有人会在晚上不看手机信息。只是谭犀铭为什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一锤子买卖？就这样戛然而止？
孟倩楠的朋友圈这两天前倒是有了新信息，那时她还群发了一条微信消息。
孟倩楠：新店元宵节后正式开业，欢迎新老客户光临。
信息后面带着一朵玫瑰花。
技宝先看到这条微信消息，在没点开看具体内容的时候她被吓了一跳，她和孟倩楠是一明一暗的存在，是非此即彼的那种关系，可以互相拥有对方的微信，却绝不可以有任何交集。点开之后才发现是一条通知信息，关于她的新店技宝早就知晓原委，筹备了好几个月，也该见天日了。她顺手打开孟倩楠的朋友圈，发现对方发布了六张新店照片，有店外的整体环境讯息也有店内的具体讯息。若是她还继续工作，大概她要转手发到“肃苑”和“扫痕”那两个微信上。技宝对从别人那里接手过来的“观棋不语”没有太多感情，隔了一个春节，她基本没打开看过。
因为她索要红包……不对，应该是“拿照片交换红包”的意图太赤裸，“一生挺好”没有再给她主动发过微信。现在把她删除了也说不定。
新年期间的朋友圈更新不会少，有的人会发聚会的视频，有的人会发旅游的照片，各种美食和小吃，相差迥异的语言和妙趣横生的祝福语……技宝正一条一条往下刷着，突然接受到一条短信信息，光看发信息的那个独特号码她就知道是她从网上买的快递到小区物流接收站点了。早上她查看过物流信息，那时候显示正在派件。这眼看着就要准备做午饭，她想到技刚还跟朋友在外面，于是她退出朋友圈返回微信聊天界面，给弟弟发了一条信息。
技宝：你上楼的时候别忘了帮我去一号楼那里拿快递。
技刚：取货码。
技宝点开方才的那条短信，截了图发给弟弟。
虞母在客厅里喊：“还吃饺子吗？”
技宝眉头一皱。“不吃了。再吃就吃伤了，都说不要摘韭菜，怎么又摘起来了？”手机上的时间显示的是十二点，她一点饥饿感都没有。“过年吃的太油腻，我都胖了三斤了！中午吃点清淡的吧。”
“韭菜炒鸡蛋？”
“鸡蛋也吃够了。”
“那光炒韭菜也没法子吃呀！”虞母在客厅里走动。
“做汤吧。”
虞母没有接话，技宝对午饭能不能吃到韭菜汤没有任何执着，她重新找到朋友圈入口，打算接着往下看众人的生活场景秀。
孟倩楠竟然新出炉了一条朋友圈信息！
“生活就像是一位躲在暗处的魔术师，准备着随时给你做出一些意想不到的改变。”
配文下面有两张图片，技宝打算点击图片放大了看，正要点，图片显示不见了。她很清楚这种状况，这表示孟倩楠删除了这条朋友圈。“可惜晚了一步，早知道不给技刚发信息了。”技宝腹议。
她往下拉更新朋友圈，那两张图片又出现了。“哈，原来是重发了。”她有些兴奋。
两张图片，一张是孟倩楠的影子照，一张是新店内部照片。技宝放大了看了看，觉得那个影子照发在这里有点别扭，因为照片的拍摄时间显然是在晚上拍摄的，理由就是背景黑暗并有树影存在，孟倩楠并没有掩饰拍摄时间的意思，那她为什么要在大中午发一张晚上拍的影子照？说不定照片是她昨晚拍摄的，女人嘛，拍了照片恨不得当时就发出来，隔了一天再发是什么意思？何况后面跟着的是新店的照片。说是新店照片，如果没仔细看过她两天前的那六张照片也想不到是她的新茶叶店。照片只拍摄了店铺一角，严格来说只是两个藤椅和一个玻璃桌，很大众的场景。照片背景里并没有茶叶茶罐这类和茶有关的讯息。
技宝放大着看过孟倩楠发过的每一张图片，她对每一张图片里的讯息都有印象。
“矫情了。”她下结论。退出照片再看孟倩楠发的文字，“命运就像是一位躲在暗处的魔术师，随时准备着对生活做出一些令人意想不到的改变。”——技宝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又出声读了一遍，觉得用词很绕，但她感觉出来这句话和先前被删的那一条有改动。
“真矫情。”她想，“朋友圈果然是秀场。”
她在内心里把孟倩楠当做老朋友看待，只是她不可能说出“老朋友真矫情”这样的句子，相比能看到孟倩楠的新信息，她更想看到谭犀铭的信息。
如果他不发，最好一直不发。
技刚把快递带了回来，技宝没有迫不及待的拆开看，虞母问里面是什么，她说是书。她当着技刚的面撒谎，讶异自己没有任何的心理波动，那种快递包装里面有没有书技刚不可能摸不出来，她又讶异技刚饭后没有找她质问为什么撒谎。
成熟在姐弟两个人的身上用一种坦然面对撒谎这一命题逐步展示着。晚上技宝换了睡衣想去找技刚聊聊天，在敲门的那瞬间，她听到了屋里脱衣服的声音，便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姐，你别这么敏感。”这是技刚前几天说的话，当时技宝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技刚一个箭步冲过来，他的身体挨上她的大腿，被她伸手推了一个仰巴扎。
技刚的身躯高大，如果不是他没有料到她会使出那么大的力气去推他，他当时也不可能屁股墩在地上四脚朝天。
她很庆幸技刚没有太细腻的心思，虽然在经过那件事之后，技宝改变了很多，但她笃定一个人的性格里永远有一种底色一辈子都难以改变的，那种底色取决于一种先天的因素和童年的烙印。技刚早已成年，他就是再多遇到几次变故，也依然不会成为那种心思细腻的男孩，这一点她深信不疑。
“我不看体育频道！”她故意提高分贝，为了装的逼真，她伸手捞起旁边右手边的遥控器紧紧的握住藏在身后。
“狗血剧有什么好看的？现在打球呢！我就看半小时。”技刚认真谈判。她猜的没错，他果然是要抢遥控器，她说了两句让他感谢的的话把遥控器扔给弟弟，转身回到了屋子里。技刚一直看到十一点半才回屋。
不能这样一惊一乍的了，她想，技刚也许察觉不到，等小桃回来，她一定会察觉到。小桃比技刚的心思细腻多了。可是那件事情她明明是自愿的，为什么还会对此耿耿于怀？
顾不上往深处想，技宝终于收到了柏经理的回复。
“太突然了，为什么辞职呀。回公司，这还准备提拔一部分主管当经理，经理层一直不完善。特别是庞旭这部门。如果不是有必须离开的理由，我希望你多考虑一下。”
柏经理在用职位做筹码吸引人，可惜她不知道技宝最怕升职。她和其他同事不同，一直有恐惧和担忧的一面。或许其他人也有，但他们显然不会拒绝职位升迁。比如潘男男，这个行业老手，完全不介意在职位上三级跳，好像一点都不担心这个行业对他造成的危险性。“他连公司羊毛都薅。”这是技宝一直想不明白的事情，难道真的因为挣钱多而已？
她想直接拒绝柏经理，堵死继续回去工作的这条路。
何况，她跟谭犀铭承诺过。
庞旭：你不干了？
庞旭：为什么？
看来柏经理给庞旭说了。
技宝：我家里知道了点，不让我干了。还让我干以前的行业。
庞旭：他们知道什么。
他没有撤回这条信息，在下面跟了一条：我是说咱们父母这种年纪懂得有限，他们不懂金融。
金融这个词听起来真高大上，可那是金融吗？也许是其中的一部分也说不定，这更能说明金融之险，她为什么明知是险还要跳？
技宝：可是我懂。
庞旭没有再说话。话说到这份上也没有劝说的必要了。
接下来的发展有些出乎意料，柏经理在得知技宝父母帮她托关系找到好工作之后同意了她“急流勇退”的辞职请求，但她表示主管及其级别以上的员工必须做好工作交接，鉴于她手里的成型客户比较多，还有技宝手底下的组员工作也需要交接，因此技宝还要继续干半个月才能离开。
技宝问庞旭是不是公司里有提前半个月申请离职的规定，庞旭说有规定。规定是制约公司全体员工的，只不过一般业务员离职没多少需要交接的，拖个两三天也就完事了。而技宝不同，她是主管，必须要提前半个月。
技宝不大相信绘悠游公司在规章制度上这么严格，无论如何柏经理已经同意了她的离职诉求，再干半个月……嗯，半个月能干啥，又不可能赶上销售波，也就是再混上二个星期而已。唯有那两个由她亲手所创的业务微信不舍得交给公司。
她不能保证删除过的客户不会再次添加她，有些人她还想聊，而有些人则决不能再有丁点瓜葛。只有拿在自己的手里才有希望，也最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