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红尘云烟几十载 原是春闺梦里人
从姐姐离世后，往日辉煌显赫的关雎宫从门庭若市忽而就冷清到让人毛骨悚然，除了天空中偶尔有乌雀飞过，凄厉地叫几声，这座宫殿里几乎听不到人的声音，如果不是匾额上“关雎宫”几个字赫然醒目，还真让人以为这里是荒废已久的冷宫。
我走进正殿的时候，灵官儿站在靠近大门的地方，一直不错眼儿地盯着寝殿方向，生怕漏过什么细节，看到我进来了，微微一个请安的姿势，示意我小声。我低声对他说，打一盆水准备酒饭站在殿外候着。
我扭过头，看向寝殿里看去，皇上满脸胡茬，形容憔悴，一身戎装从三天前进殿到现在不曾换下，眼睛里充满了怜爱与宠溺，他左手爱抚着姐姐的脸庞，似乎是在欣赏一件完美雕琢的艺术品。在皇上的手掌轻抚下的是一张精致无比的脸庞，几天前的枯槁灰色此刻荡然全无，皇上亲自为姐姐描画了妆容，朱唇轻点，轻施脂粉，若远山青黛的一弯细眉此刻正在皇上手中的笔尖下收尾。他就这么欣赏着自己亲手画就的一张脸庞，应该是十分满意。
姐姐的容貌还是像初进宫时那么美，温婉多情，只是看不到她的眼睛，她就像睡着了一样。姐姐身着满族贵族旗装，端正地躺在炕上，双手安放于胸前。那是皇上特意命人为姐姐的生辰而制的，宸妃礼服，它的华贵与璀璨完全不在姑姑的皇后服制之下，曾经一度还惹恼了贵妃娜木钟，并以越制之由让几位掌管礼仪的大臣在早朝上提点皇上注意仪制。奈何，为博红颜一笑越制不越制完全由皇上来认定，历朝历代不曾有高于贵妃的宸妃这个位分，所以宸妃的制服自然也就由皇上来制定。那些早朝上贸然惹怒了皇上的官员吃了罚俸降职的苦，此后便不再敢造次。生辰那日，姐姐宸妃海兰珠是大清后宫最美的女子，她无欲无求的光芒盖过了任何一位想与之争宠的妃嫔，皇上对她的情爱已经浓郁到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地步。
现在，再来看姐姐着这身礼服的样子，感觉还是生辰那日的延续，只是在她的身边不再是珠宝恩赐，而是八阿哥的牌位、一件小肚兜、一只布老虎和一个小枕头，这些都是八阿哥用过的东西。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幅画，只有炕沿上一支香炉在冒着烟，告诉我这是鲜活的。
我靠近炕沿儿的时候皇上抬眼瞧了瞧我，并没有喝令我退出去，也没有示意我坐下，他只是放下了眉笔，又低垂了眼睛继续欣赏他小心守护的东西。
“姐姐等了你很久，好像从出生开始就一直在等你。她一直隐忍着生活带给她的各种苦楚为的就是等待你的到来。”我说完，皇上突然又抬起眼睛看着我。“一直等到三天前，她说，她不等了。”皇上就这么看着我，一言不发，他的眼泪落了下来。这是我第一次看到我的丈夫在我面前落泪，当然也是唯一的一次，最后一次，而且还不是因为我。有些唏嘘。
“姐姐的一生命运多舛，虽说打降生便是科尔沁的公主，但是她却经历了普通女子不曾经历的痛苦，颠沛流离、家破人亡、母女分离，直到遇见皇上，她的人生似乎才真正开始。那时候我以为她终于可以将以前的痛苦都忘记，开始新的生活，谁知道生活也只是换了一种方式继续折磨她。她说能遇到皇上是她这辈子最大的荣幸，生活在盛京后宫的日子是她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她说她不记恨任何人，希望皇上也能不记恨任何人，她想让皇上多记起在一起时候的美好画面，多想想那些欢愉幸福的时刻，她一直都很珍惜。原本她因为没能保护好自己的幼女和皇上的八阿哥而不住自责，现在她没有任何遗憾，因为终于她可以和她的孩子们团聚了。”皇上此刻已经泣不成声。我挥手，示意灵官儿出去。
“姐姐不愿意看到皇上因为她的离去而折磨自己，她说人这一生，深爱过和被深爱过都是一种幸运。能在茫茫人海中遇到两情相悦共剪西窗烛的知己她便比寻常女子都幸福，现在她的一生没有任何遗憾了。她不等你了，是因为你还有这人世间未完成的使命，你虽是她恩爱的夫君，但你也是这大清的皇上，更是未来帝国的至尊，你身上肩负着的是历史赋予的使命，不能因为她与你的情爱而影响了大清几代君主共同为之努力的帝业。你还有子嗣，还有帝国基业，哦，对了，这是姐姐留给你的。”我将一只精致的木匣子放在了炕上，向前推了推，停在了靠近皇上的地方。
皇上看了看这只木匣子，伸手拿了过来。
“朕记得这只木匣，这是朕亲手为她打造的。”
“姐姐一直珍藏着，视若珍宝，从不示人，一直到弥留之际才命人取出，千叮万嘱要交给您。”
皇上打开匣子，里面是一张纸和一块晶莹剔透的原石。他拿出这张纸，打开，这就是当年皇上赐予姐姐的那张写着“金”字的纸，姐姐一直珍藏着，在侧边她自己题了一首诗：
流转颠沛入新宫，
赐金沐恩并蒂红；
百代千寻汤汤去
冰心一片伴郎终。
“朕明白，朕都明白。”皇上将手心中的珍宝紧握着放在了离心脏最近的地方，他闭着眼睛仰起头，任由眼泪肆意落下。
“海蓝，你对朕的心是如此澄澈清明，朕会按你的意思去做。”皇上揩了揩脸上的泪水将纸和原石收回了匣子内。
“皇上，另有一事臣妾想请皇上示下。”
“何事？”明显，皇上悲哀至尽的精神终于回还了许多，他终于开始关注身边的事情。
“麟趾宫贵妃娘娘诞下了十一阿哥，皇后娘娘示意后宫妃嫔前去庆贺，皇上是否要探望贵妃娘娘？”
皇上听闻此讯，思忖了一番，从炕上下来，来到正殿坐了下来。
“臣妾永福宫庄妃见过皇上，皇上金安。”我随着皇上也来到了正殿，俯身给皇上补上之前未行之礼。
“庄妃起来吧，坐下说话。”
“灵官儿，拿水来，伺候皇上洗漱更衣。”
“哎哟，皇上啊，您终于肯说话了，老奴跟着您三天三夜了，大气儿都不敢喘，老奴心疼您，又怕扰了您与宸妃娘娘的道别，老奴真担心您伤着您自个儿。”
“朕骤然失子，失去爱妃心自不能平静，这三日朕闭门静思也是为了给宸妃和八阿哥尽一尽哀。今日便大殓宸妃吧，遵皇后仪，朕要给予海蓝朕能给的一切，生不能常相伴，死后也要尽最大哀荣。闻听贵妃产子，灵官儿，你代朕前去贺一贺贵妃，按礼制应有的赏赐也一并带去，告诉她朕妻儿尚在丧期不便去探望她了。”
皇上这番话一出我便明白，那个执掌大清帝国历史命运的皇太极又回来了。他对贵妃娜木钟的态度也算是为姐姐的死和八阿哥的死做出了一点补偿。
终于，皇上将这几日尽哀思的尘缘和着洗漱的污浊一同随着覆水流尽，整饬仪容后皇上命我陪同他一起回宫用膳。皇上终于肯到永福宫来了，难为他还记得后宫中有一个地方叫永福宫。
膳毕，灵官儿领了皇上的旨去了麟趾宫，皇上也屏退了苏茉儿，永福宫里只剩下了我和皇上。我起身为皇上更衣，整理朝服。
“庄妃，这些年你与朕之间似乎嫌隙不少。”
“皇上多虑了，臣妾是皇上的妃子，如何能与皇上有嫌隙？”
“你刚入宫时朕的确宠爱你，后来朕扩充后宫，妃嫔越来越多自然会冷落你一些，这不该是你嫉妒的起因。”
“臣妾从不为皇上的雨露均沾而生妒，这是后妃之德，臣妾一直谨遵皇后娘娘教诲。”
“那么就是海蓝入宫之后因朕宠爱她多些冷落了你，所以你有不满？”
“皇上，在姐姐和我之间皇上早就做出了选择，所以臣妾欣然接受了这个选择，不曾生妒。”我为皇上整理完朝服，退至一旁，用那些冠冕堂皇的话术应付着皇上。
皇上突然回头，一把抓起了我的手腕。“布木布泰，你是阿玛认定的大金福星，你也是我皇太极认定的大清福星，当年我把你从科尔沁娶回来不单单只是为了这个，我给予你的爱不及多尔衮吗？我堂堂大金大汗，大清皇帝能给予你的不及你一个青梅竹马吗？为何这么多年你一直不曾对我袒露你的真心？你隐忍蓄力，均衡取舍，到底为了什么？”
我被皇上突如其来的问话着实吓了一跳，这么多年来，他也是第一次这么直白跟我谈起一些往事。
我看着他那双盯着我的愤恨的双眼，低下头回到，“臣妾不敢不对皇上尽忠，臣妾是皇上的妃嫔，所拥有的一切都源自于皇上，臣妾从未有过贰心，于情、于理，皆是。”
“你抬起头来，看着我的眼睛。”皇上近乎是命令的口气。
我长出了一口气，坦然抬起了头，看着皇上，内心无惧无忧无畏更无爱所以反而能坦然面对这一双眼睛。
在四目相视的那一刻，我分明看到皇上眼中的愤懑突然少了许多，那眼神中带的神色让我想起了十三岁初入大金后宫的那个新婚之夜，那个巍峨的长者，我的丈夫对我的疼爱之情。时过境迁，今日，此时此刻，再次读出这种情感的时候彼时的少女已经不在了。
“皇上，这么些年，您真的爱过泰儿吗？”我也不知道为何会突然发起这个问话，“无关皇位、无关政治、无关信仰、无关传言、无关先汗王、无关大妃、无关多尔衮，您真的爱过泰儿吗？”
皇上听到我的突然反问也吃了一惊，他紧握着我手腕的手突然松开了。他缓缓走到桌边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这些年，这些事情，你都知道了，这才是朕与你之间嫌隙的本源。”
我站在一旁，看着这个曾经魁梧雄壮的汉子，此刻佝偻着像一个打了败仗的士兵，突然间陷入了萎靡。
“大金的第一萨满法师在占卜后得知有福星会降生在科尔沁，阿玛命我去寻找，找到了只有7岁的你，因为年纪太小不能娶作后宫妃嫔，所以当时阿玛命我迎娶你的姑姑，与科尔沁建立了牢固的联姻之盟。”皇上顿了顿，接着说，“当时的多尔衮还是个8岁的孩子恰与你年纪相仿，阿玛有意培养你与多尔衮的情谊，为日后的联姻做准备。大金所有的子民都知道，谁娶了你谁就可以得到汗位是个流传在大金很久的传言，说是传言不如说是阿玛默许的规则，他是为了给多尔衮继位造声势。那时候的多尔衮只是个黄口小儿，大金的汗位如何能交予他？且不说三大贝勒悔虎视眈眈，就是其他阿哥和王爷也绝对不会臣服于一个不满十岁的孩子。如若多尔衮继承汗位，那阿玛和我苦心经营的大金瞬间就会因为内讧而土崩瓦解。”皇上此时说得有些激动。然后很快又低着头恢复了平静与低沉。
“当然我承认我是有私心的。在阿玛跟前辛辛苦苦效力几十载，眼看着汗位就要到手，我如何能甘心就此止步而将汗位拱手给多尔衮？所以我必须要娶到你。一开始我的确是带着政治野心想要娶到你，我并不否认，我对你并不存在情谊。”皇上说完扭过头来，仰着头看着我，接着说，“但是，当我第一次见到出落得大方得体，一身飒爽英姿的你时我被你彻底征服了。我必须要得到你，不管竞争者是谁。于是，我与你阿玛有了一场交易，如果能让我娶到你，未来无论我做大汗还是皇帝，哲哲永远是唯一不可动摇的大福晋及皇后，也正因为如此，你阿玛联合科尔沁的族人在阿玛面前演了一场戏，让阿玛知道长生天给出警示——福星助大金但是克夫。阿玛怕影响到大金的运势，但又怕影响到多尔衮的运数，处在两难境地的时候，我向阿玛毛遂自荐愿意迎娶你，不影响任何人的运数，阿玛找到了解燃眉之急的办法，因此自然同意了。”
一场戏竟然改变了我与多尔衮的姻亲关系，而这所有的一切都源于皇太极对我的思慕之情。皇上竟然与额祈葛用我做了一桩交易。
“我和阿敏、代善、莽古尔泰筹谋汗位，逼死阿巴亥，这些事情我一直都清楚你知道，这也是为什么我一直忌惮你的地方。你是我的女人，但是你却与多尔衮有情，更让我无法忍受的是多尔衮竟然为了与你的情谊可以放弃尊严，心甘情愿成为我身边的一条狗，多尔衮是为了你在隐忍。你们俩越是顺服我越是恼怒，如果你们能稍微反抗一些，或者做一些出格的事情，至少能让我给自己找一个借口去原谅你们，也可以弥补我对你和多尔衮造成的伤害，但是你们没有！无论我怎么压制你在后宫的地位你都无条件顺承着，任由我对你的拿捏你都毫无感情，你是为了多尔衮在隐忍。你们就这样在我眼前默契地成就着彼此，在我无限的亏欠和愧疚上不断附加着恼怒，然后恼怒变成了恨。”这么些年，皇上终于把压抑在他心中的话讲出来了，也许这样他反而能卸去一些负重。
“这些事情原本不该让你一介女子来承受，但是从踏进阿玛书房那一刻开始历史就选择了你，既然历史选择了让你知道这一切，你就得担负着。我没想到的是后来你做得很好，没有告诉多尔衮，只是我一直弄不清楚你处在一种什么样的情感下选择不告诉他，你必然不是为了维护我，这些年，我始终参不透。”
“我为了大清的基业和先汗努尔哈赤终其一生的帝业。你，我、多尔衮，我们只是棋子。如若因为儿女私情动摇了整个大清的基业，你不会原谅我，大汗不会原谅我，大清国的子民不会原谅我，历史也不会原谅我。”
“我不信你的内心会如此崇高，没有一点点私心和情感。哪怕是对于多尔衮也没有吗？”
“不，我有。”我抿了抿嘴唇。“对于多尔衮的倾慕源自年少时候的初恋，加固于崇德后宫中孤独无助时候的一次次温暖和帮助。我私心里也曾想过有朝一日成为睿亲王府的福晋，和他一起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总比在这逼仄的永福宫每天守着压抑的空气来得痛快。”
“朕懂，与海蓝的一场爱恋，让朕懂得了什么是真爱，没有爱而不得的遗憾与无助，只有两情相悦的满足感和幸福感，那种非彼此不可的唯一归属任何人不能替代。就像于你的爱而不得，但是海蓝能给予朕的安全感和充实感你也无法替代一样，你与多尔衮的青梅之情，朕也永远替代不了。”皇上坦然说出这一切的时候，我的内心突然豁然开朗，这些年困惑于心的一些哽结突然就没了，心境也畅快了起来。
“我承认，我也曾敬慕过皇上，希望能与皇上举案齐眉，共剪西窗烛，享受民间夫妻之间那种平等的相敬如宾之情，但是这一切情愫在宫廷斗争一次又一次地打击与冲刷中越来越淡，我似乎明白了作为帝王的女人，情爱只是侍奉的借口，无数的斗争和战役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爱而不得的无力之感让我承担不起。我无从去考虑自身，或者说，冥冥之中有一种力量让我不得不在自己的情思爱恋与帝国王朝前进的历史之间做一个抉择，我要保护身边的人，要保护我的族人，要保护我的子嗣。于是，我放下了，我也只能放下。直到看到姐姐和皇上的恩爱情谊，又让我对自己的认识产生了怀疑，帝王也是有情爱的，如果当初我坚持下去也许皇上会对我能有一丝夫妻之情。可是转瞬，这质疑就如同惊天霹雳一般彻底让我振聋发聩，帝王的情爱太沉重，姐姐负担不起，还葬送了她的性命，不，任凭是谁都负担不起，大汗和他宠爱的大妃也负担不起，皇上您的额娘孟古福晋也负担不起，就连帝王您也一样。”
“知我者，只有你。”皇上一脸如释重负的表情，说完闭上了眼睛。
“但是回不去了。”我说。
“嗯，回不去了。”皇上睁开眼睛。“于兄弟妻子朕已经看开，但是于帝王之术，朕不得不为之。泰儿，你懂吗？”
“臣妾明白，皇上。所以皇上无论做什么，臣妾谨遵圣旨。”
“好，照顾好九阿哥，科尔沁一族也只有他一个希望了。贵妃不足以对你们构成威胁，朕自会保你们一族平安。你与朕本无夫妻缘分，强加来的姻缘都只是背负的痛，朕与你生不同寝死不同穴，来生里便不会再有任何牵绊，想必你也不会有任何异议，只是，有一件事你需记住，若有一日朕不在了，你与多尔衮不可情感共事，朕会颁布一道圣旨保护你们母子，也算是为大清国留下一点希望吧。泰儿，你真的了解多尔衮吗？”
皇上的最后的一句疑问并不掺杂任何情感，他是真心地在问我，我却愣住了。
这是我与我的丈夫皇太极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推心置腹的谈话，它化解了这些年我与他的几乎所有嫌隙，也将这份本不应该存在却勉强存在了多年的情感画上了一个完整的句号。
对于这场政治婚姻，打着爱恋的擦边球却终于错过，我们都不会有遗憾了。只是最后他反问我的那句话，我一直耿耿于怀。
始自青梅的情谊，十几载，我一直觉得多尔衮就是我记忆中那个与我彼此爱慕，心有灵犀自可通，在任何时候都会保护我的恋人，然而这十几载过去了，他也会成长，也会改变，我竟然从未认真想过这些年经历了宫廷的纷争与战场厮杀的磨砺，多尔衮究竟变成了怎样的人。
距离我和皇上最后一次谈话不到一年的时间，因为接连失去幼子和心爱的女人之痛终究无法释怀，皇上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终于在崇德八年，公元1643年，皇太极薨逝。离世前他下了狠旨，令“凡娶继母、伯母、叔母、兄嫂、弟妇，永行禁止。倘有同族婚娶者以奸论。”这便是他说的要给我和福临的一点保护，但是这终究是保护我们母子还是死生都要断了我和多尔衮的情分，也许只有他自己知道。